這是她第一次用這樣的口氣跟顧學武說話。顧學武的身體僵在那裡，看著顧學梅的臉，沉默了。
病房裡的空氣沉默得讓人窒息。顧學武渾身散發出一種陰沉之氣，那種氣息讓顧學梅覺得壓抑，受不了了。
她將身體靠在床上，目光看著外面的藍天。
「我沒有想梁佑誠。」至少，跟杜利賓在一起的這一年多，她很少想起梁佑誠。真的很少。
「那杜利賓說你……」
「我承認，我一開始是有顧慮，我考慮的問題太多。我比他大，還有我的腿，還有梁佑誠，他為了救我死了。我真的過不去這個坎。」
可是她是人，有血有肉的人。杜利賓對她的好，對她的付出，她都看在眼裡。從感動到接受，從接受到喜歡。再從喜歡到愛。
那些感覺，一點一點昇華。等到她發現的時候，杜利賓已經佔據了她的心。
「可是他為什麼說你？」甚至說顧學梅在跟杜利賓那個的時候想著的人是梁佑誠？
「因為梁佑誠的父母，在前幾天的時候，來為佑誠掃墓。」那天是佑誠的忌日。
顧學梅想到這裡的時候，覺得很愧對梁佑誠。她竟然忘記了梁佑誠的忌日。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因為這些日子，跟杜利賓在一起。她幾乎忘記了，有一個男人，為了救她，死了。
她覺得好有罪惡感。在梁佑誠忌日的第二天，她去他墓前坐了很久。她求梁佑誠原諒，那個時候，她已經知道了自己懷孕了。
她決定拋開過去，接受杜利賓的求婚，跟杜利賓好好的過日子。
然後是那天她一回去，杜利賓就問她去哪了。
「我去看梁佑誠，我跟他說……」我以後決定跟你好好生活，以後，只是將他放在內心的角落，希望梁佑誠可以祝福她。
可是杜利賓根本不聽她解釋。甩開了她的手就走了。
她知道他肯定是不高興了。可是她希望他聽自己把話說完。在家裡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杜利賓回來。她沒辦法，只好去他的公寓找他。卻沒有想到讓她看到了那樣不堪的一幕……
顧學梅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她太自信，她認為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會背棄她，至少杜利賓不會。
可是那天杜利賓的表現，卻像是一記耳光重重的甩在她的臉上。
她幾乎一秒鐘都呆不住，轉著輪椅拚命的要離開。卻沒有想到………
回憶總是痛苦，顧學梅看著顧學武，神情滿是痛苦跟糾結：「哥，我不騙你。我真的是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我有多愛他。愛到看到他跟其它女人在一起的時候，我完全受不了。我的心好痛。」
她以為，她只是感動杜利賓的付出，只是不忍心讓他受傷，落空。只是感動跟感激。
可是當她真的看到杜利賓跟其它女人在一起的時候，她才發現。她對杜利賓，早已經不是了感激跟感動那麼簡單。
這麼久的時間，那個男人，明明比她小，卻用他的肩膀為她撐起了一片天。
她愛上了杜利賓，真的愛上了杜利賓。
「學梅。」顧學武不知道要怎麼說：「如果你真的愛他，就應該給他一個機會。」
他相信，杜利賓是真的沒有碰過其它女人。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顧學梅沉默，此時不想討論這個話題，給杜利賓一個機會？她怕自己會一直忘不掉那一幕，她怕自己……
看著她的樣子，顧學武卻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學梅，你覺得，你是更愛梁佑誠，還是更愛杜利賓？」
顧學梅震了一下，呆呆的看著顧學武。顧學武也看著她，發現自己竟然十分緊張顧學梅的答案，好像這個答案，對他很重要。
「我不知道。」顧學梅搖頭，這兩件事情，這兩個人，本來就沒有可比性：「我愛過佑誠。很愛，不然我不會動念頭要跟他結婚。」
面發得梅。「可是利賓，跟他不一樣。他用他的溫柔跟柔情，織出了一張網，綿綿密密，把我網在其中，一點一點收籠。等到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深入了我的骨髓。愛得不可自拔。」
「我不能回答我愛誰更多。我只知道，四年前，我愛的是梁佑誠。可是現在，我愛的是杜利賓。梁佑誠就變成了心上一個影子，淡淡的，一直存在那個角落。只要不碰，就不想。也不痛。」
如果不愛，怎麼會痛？
如果不愛，又怎麼會去在意杜利賓跟其它女人？那時心痛如絞，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顧學武沉默，坐在那裡半晌不能動，最後看著顧學梅眼裡未退的痛苦輕輕開口：「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真的愛他，給他一個機會。因為杜利賓真的很愛你。」
顧學梅暫時不想這個問題，她愛杜利賓，不表示她可以接受杜利賓跟其它女人發生關係，伸出手握著顧學武的手：「你呢？你不是要跟喬心婉結婚？為什麼她會走？為什麼不結婚了？」
看他不語，顧學梅加了一句：「你說杜利賓愛我，可是你知不知道，喬心婉也很愛你。」
顧學武聽到她說喬心婉的名字，身體怔住，坐在那裡半晌無法反應。才想說什麼。陳靜如來了，拎著保溫瓶，還有飯盒。
「學武，你來了。」這段時間顧學武經常在醫院，陳靜如已經不意外，不過看著手上的盒飯：「我不知道你這麼早來，沒準備你的飯呢。」
「沒事，我回家去吃。」顧學武站了起來，看著顧學梅，拍了拍她的肩膀：「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這個妹妹，吃了這麼多苦，也夠了。手術也做了，病也好了。以後的日子，應該就只剩下幸福了。
而他相信杜利賓，就如相信自己一般。這麼久的時間，杜利賓為顧學梅付出的，絕對不是這一次風波可以抹去的、希望顧學梅也可以想清楚。vexp。
「彼此彼此。」
如果顧學武拿這句話來說她，那麼他更應該比她憐取眼前人才是。此時她不想做決定，什麼決定都不想做，真要做什麼決定。等她腿好了再說。
顧學武怔了一下，馬上又笑了。這就是學梅，只要讓她逮到機會，也可以充當教母。
顧學武回了家，隨便吃過點東西，就回房間裡了。這段時間為了學梅的病，都忙暈了。他幾乎沒怎麼回家。
洗過澡之後，進了書房，打開電腦，把最近積壓的沒有處理的事情都處理好了，才想要回房間睡覺，目光掃過了那裡擺著的那張大照片，雖然被布蓋著，可是他很清楚裡面是什麼。
手放在布上半天，想要揭開，又收回了。想回房間休息。目光卻看了眼書櫃。
書櫃的上面，放著那幾本相冊。那天他隨手放在這裡的。這些日子，沒有再動。雙手有自己意識般找了出來，打開相冊又看了起來。大手在相片上輕輕摩挲，裡面的喬心婉笑得真的很開心。
唇角微微上揚，似乎被她感染。
「喬心婉也很愛你。」顧學梅的話閃過腦海。翻相冊的動作停了一下。再翻下一頁，上面喬心婉看著他，滿眼的愛意。
「顧學武，你不能死，你聽到沒有？」他記得，他中槍的時候，喬心婉哭得厲害。如果他沒有記錯，那是喬心婉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他記得喬心婉很少哭。他們沒有離婚的時候，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喬心婉只是跟他吵，卻從來不哭。
他還是記得，喬心婉跟他困在電梯裡的時候，她明明很害怕，明明眼裡滿是驚慌，可是她沒有哭，只是攥緊了他的手。讓他不要離開她。
她生孩子的時候，也沒有哭，只是求著他，讓他一定要保住那個孩子。
痛成那樣的喬心婉都沒有哭，卻在他中槍的時候哭了……
「顧學武，我愛你。」她一臉嬌笑，偎在他的胸前。
「顧學武，我不愛你。你聽到沒有，我不愛你。」
「我不愛你……」
「我愛你。」
「我不愛你……」
啪的合上相冊，顧學武揉了揉眉心。
拿起手機，找出了沈鋮去丹麥拍回來的照片。一張又一張。她在丹麥，似乎過得很好。眼裡的笑很真心，也很開心。
又想起，她似乎一向可以自得其樂。似乎沒有了他，她還能跟以後前一樣。
內心湧起很多的煩燥，還有很多他無法控制的情緒。隨手將手機放到一邊，他拉開了書桌最下面一個抽屜。
裡面，那個小鐵盒，周瑩的日記。還有他以前跟周瑩拍的那些照片……
「我以前愛過佑誠，不然我不會想跟他結婚。可是後來，我愛上了杜利賓。」
心下若有所動，顧學武找來一個袋子，將那些東西全部塞進袋子裡。也不管現在已經是晚上了，拿起了車鑰匙直接離開了。
一個半小時後，車子在郊區的墓園停下。顧學武上了山，在周瑩的墓前站定，天已經暗了，月光照在墓園，安靜，又帶著幾分肅穆之氣。
風吹過來，陣陣冷意，顧學武看著墓碑上的周瑩照片半晌，最後將那些東西全部拿了出來。掏出口袋裡的打火機。
「哧」將火點著，把放在小鐵盒裡的日記，葉子，手機鏈，還有照片，所有跟周瑩有關的東西，全部都燒掉。
看著鐵盒裡的東西在他面前化成灰燼，一點一點消失在眼裡。顧學武對著墓碑欠了欠身。
深深的看了周瑩一眼，轉身，離開。腳步沒有絲毫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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