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大床上蜷縮著一個消瘦的身影,他純真無害的睡顏,脆弱無助,夢裡,他一會兒笑,一會兒哭,就這麼昏昏沉沉地睡了兩天,他背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一道道暗紅的疤痕觸目驚心,慘不忍睹……木野為華櫻上的藥是7311特製的療傷藥膏,效果非同一般,可是由於這鞭痕又深又長,癒合還需要一段時間,只不過,他心裡的傷,怕是再也不會好了。
華櫻睡的這間臥室就是文菁曾住過的,其實原本也就是華櫻的臥室,他讓文菁住在這裡,而他自己則住在隔壁,現在文菁走了,木野又將房間恢復了原貌,將華櫻的東西都搬回來,最重要的是他的cd……
木野在華櫻昏迷的這兩天裡,都在循環播放著文菁的cd,她知道,即使文菁離開了,在華櫻心裡,仍然是最特別最難忘的人,播著cd,希望華櫻能感受到一點點溫暖,早一點醒來。
這兩天老組長沒有出現,也沒有其他7311的人前來打擾。不知是因為他們已經徹底放棄了華櫻呢還是另有打算。但不管怎麼說,木野認為這是件好事,起碼能讓華櫻在這裡安心養傷。
住所裡的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麼變化,尤其是院子裡那四季不敗的櫻花,依舊盛開得如火如荼……只是樹下少了華櫻的身影,就好像天地間缺了什麼東西一樣,美景有形卻無神。
華櫻醒來的時候是在傍晚,耳邊熟悉的歌聲飄來,那一霎,他混沌的意識充滿了驚喜,睜開眼看見房間裡空蕩蕩的,他的心才剛剛飛揚起來,瞬間就跌入了谷底……是呵,他怎麼忘記了,文菁不在這裡,她被翁岳天帶回中國了。他竟然會以為她在為他唱歌……這錯覺,美得太短暫,驚醒後就是巨大的失落和痛苦襲來……那只是cd播放的歌聲而已。
躺在這張她睡過的床,彷彿鼻息裡還能聞到熟悉的清香味,視線裡出現一根頭髮絲,他就像是看見了珍寶一樣的,輕輕勾起,在冰涼的手指間揉捻……想起在她臨走前的晚上,他就躺在她身邊,那麼那麼地近,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趁她不備時強行佔有她,可是他沒有。並非每個人都是以**為目的的,像華櫻這樣的人,靈魂孤寂到了極點,他需要的不是一具熱乎乎的女人身體來做那種事,他最最想要的,是心的貼近。人類就是如此,所有的物質與**的需求,最終都比不上精神的慰藉與滿足。
cd停止了播放,不一會兒卻又想起了一個更加美妙的歌聲……這是華櫻在文菁唱搖籃曲的時候用手機錄下來的……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
搖籃搖你快快安睡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
搖籃搖你快快安睡
夜已安靜被裡多溫暖
輕柔舒緩的歌聲,如春日的嫩芽開滿了整個屋子,華櫻沉浸在回憶的畫面裡,如癡如醉,他猶記得,文菁在唱這首歌時,身上那種神聖的母性的光輝有多麼令人著迷……就和他之前幻想的一樣,果然,聽著她唱搖籃曲,他睡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香甜。
華櫻蒼白如紙的面容上流露出夢幻般的微笑……他此刻只能從手機裡聽到這搖籃曲了,而她呢,應該是在抱著孩子,給孩子餵奶,哄孩子睡覺,為孩子唱搖籃曲……她是一個善良的女人,也是一個好母親,能夠當她的孩子,該是一件多幸福的事情呢。
太多的悲傷,痛苦,迷茫……堆積在心頭,比鉛球那麼重,無法排解,無處可說,想念一個人的滋味有多苦?好像心被割成許多塊,每一塊都血肉模糊,因為,那上面一筆一劃刻滿了你的名字,痛到極致,說不出,哭不出,喊不出,只剩下滿腔酸澀……
當木野進來的時候,搖籃曲的聲音停止,華櫻一言不發地側臥著。
木野驚喜地衝過去,向來很少洩露情緒的她,竟然也紅了眼眶。太好了,華櫻醒了!
「你要做什麼?」華櫻冷靜如水的聲音,讓木野心頭一震。
「您的傷……該擦藥了。」
華櫻沉吟半晌,木野以為他會發火,因為她要為他擦藥就必須要觸碰到他的身體,這是他的大忌。
華櫻輕輕嗯了一聲,算是默許了。
木野大喜,漂亮的臉蛋綻放出開心的笑容,小心翼翼地為華櫻擦藥。疤縮身著。
木野的指尖才碰到傷痕就禁不住顫抖起來,笑容開始凝結,緊緊咬著下唇,眼底難以掩飾的痛苦之色。
華櫻沒有回頭,但是他敏銳的感知到木野在顫抖,如果換做以前,他一定不會讓木野為他擦傷口,更不會多說什麼,可在這過去的四個月裡,他從文菁身上受益良多,他孤僻而古怪的脾氣也略有改善了。
「木野,我沒事,還沒死。」華櫻只是這麼短短幾個字就又閉口不語。
身後的木野聞言,驚愕不已,華櫻這是在變相的安慰嗎?雖然這話確實太平常,聽不出什麼意思,但木野深知,華櫻能這麼說,已經算是很大的改變了。
木野的心情略顯激動,剛想開口,華櫻冷不防地說:「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事,關於我被老組長收養的事。」
木野渾身一震,她想不到華櫻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難道說,她在牢房裡說的那些話,華櫻都聽見了嗎?他是聽了之後才暈倒的?
木野無暇再思考這些,眼下她要面對的是華櫻的質問,那件事,是秘密,她一直藏在心裡十多年都不敢說,可如今,恐怕是難以再繼續隱瞞了。
華櫻就像背後長了眼睛,好像知道木野的猶豫和掙扎,他沒有硬逼她,只是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木野,從我奶媽離世之後你就開始在我身邊伺候,雖然我知道其實你是老組長派來監視我的,可是,文菁的事,你並沒有如實向他報告,我要謝謝你……我相信那個埋藏在你心底的秘密壓抑了你很久,不如說出來,或許會舒服一點。」
木野在華櫻身邊有13年了,別看她外表年紀輕輕,她真實的年齡是四十歲,在她心裡,華櫻即是組長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華櫻的這番話,勾起了木野的回憶,她不禁搖頭苦笑,華櫻有時聰明得很可怕,老組長派她來監視,他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但實際上華櫻早就洞悉了這一切。木野的思緒飄向了遙遠的地方,擦藥的動作慢了下來,嘴裡喃喃低語道:「你雖然是老組長抱回來的,但你不是棄嬰……是老組長他……他在你母親生下你的那一刻就抱走了你……然後用了一個死嬰來冒充,讓你母親看到,她當時就氣得暈了過去……老組長把你帶到這裡來,專門請了奶媽照顧你。因為那時我並沒有奶/水,不能擔任奶媽的職務,直到你的奶媽去世之後,我才又被派到你身邊。」
臥室裡的氣氛僵硬得嚇人,木野說完之後,大氣都不敢出,她能感受到華櫻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越來越沉,越來越森冷……這可憐的孩子,就因為老組長看上他父母的優良基因,居然變態到想要將華櫻據為已有,然後為7311培養出一個歷代最出色的組長。他的目的達到了,可是他忽略了,華櫻始終是一個人,不是機器,他成長之後,怎麼可能不對7311產生質疑呢,即使沒有文菁的出現,華櫻那麼聰明的人,也會在以後的歲月裡慢慢醒悟的,文菁的存在只是將這個契機提前了並且對華櫻起到了正面的引導作用。
木野很想看看華櫻此刻的神情,但她不敢,她擦完藥,收拾起藥瓶,為華櫻將被子蓋上,她想,或許華櫻應該需要一個人冷靜冷靜。
在木野轉身那一秒,忽然聽得身後傳來華櫻的笑聲,他沒有哭沒有鬧,竟然是……笑了。
這笑聲,充滿了自嘲和淒涼的意味,他是憤怒到了極點的笑……原以為老組長是他的恩人,儘管老組長對他格外嚴厲,會打罵他,從不關心他,可他一直有一顆感恩的心存在,他以為,如果不是老組長當年大發善心,將他這個被人丟棄的孩子撿回來他可能早就死了……萬萬想不到,這一切都是假的,真相是,老組長不但不是恩人,還是害他的罪魁禍首!而他,就因為老組長的一己之私,失去了母親,失去了母愛,失去了與家人共享天倫的幸福。他被培養成了一個只知道執行任務的機器,他7311長大,他在暗無天/日的環境中獲取的養份都是邪惡的,他不是乖孩子,他不是一個善良的人,他和文菁的差距不僅僅只是黑與白的距離,而是,天空與泥沼……。
呵呵……我做錯了什麼嗎?從一出生就降臨不幸,那是我的錯嗎?我原本可以當一個快樂的小孩,善良的小孩,被家人疼愛的小孩,可如今,就算讓我找到了他們,我又該如何面對?誰會接受我這個曾是7311組長的人存在?對於一般人來說,我是洪水猛獸,我是魔鬼,我是最不該存在於世上的惡靈!
「呵呵……呵呵呵呵……」華櫻這淒慘的笑聲,聽得木野渾身發酸,胸口發疼,她寧願聽到他痛罵,痛苦,也不願聽見他這種讓人心碎的笑。
木野實在呆不下去了,她只想要逃開,華櫻的笑聲比魔音還更折磨人……木野的手剛搭上門柄,華櫻驀地止住了笑,嘶啞的聲音在問:「木野,你見過我的親生母親,對嗎?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她究竟長什麼樣子?她……她究竟是誰?」
木野背脊僵硬,她剛想否認,只是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轉念一想,自己始終是逃不出老組長的手心,隨時都有可能徹底消失,如果她不告訴華櫻,他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親生母親是誰。木野猶豫了一下,但她還是決定要為華櫻做點什麼。
木野轉過身,又返回來,面朝著華櫻,臉上露出思索的神色:「你親生母親長得很美,她是一個混血兒……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叫……」
華櫻坐了起來,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很快,他死死盯著木野的臉,緊張得手心冒汗……
然而,木野沒有再繼續下去,她的聲音啞然而止,瞪大的眸子裡全是驚恐和痛苦,手指著華櫻,她很努力地要擠出喉嚨裡堵著的字,只可惜,她已不能……
「木野!木野!」華櫻驚悚了,跳下床衝到木野跟前,接住她墜落的身子。
木野倒下了,她身後赫然出現一個男人的身影……是老組長,他手裡的槍口還在冒著絲絲白煙。
「木野……木野!木野你別死!」華櫻悲憤的咆哮,木野聽不見了,她只差那麼一點就能說出華櫻母親的名字。但就是這一點,使得她提前結束了自己的命。
木野生機斷絕,沒了呼吸,華櫻衝上來掐住老組長的脖子,怒視著他,憤怒地咆哮:「你為什麼要殺木野!」
木野畢竟陪伴了華櫻13年,即使知道她是老組長派來監視他的,可她平時也沒有真正害過華櫻,就在她想要彌補心中的歉疚時,她卻死在了老組長的槍口下。
老組長黝黑的臉上沒有半點心疼,只是冷冷地說:「木野沒有聽從命令,沒有及時向我報告那個女人對你的影響,現在還想編造謊言來調撥我們之間的關係,她該死。」
「呵呵……謊言?調撥?你現在說這些,以為我還會信?你選在這個時候殺木野,是怕她會說出我母親的名字!」華櫻衝著老組長怒吼,他不是今天才知道老組長心狠手辣,只是他恨,恨自己最終沒能知道母親是誰!
「怎麼,你還想殺我?」老組長諷刺的嘲笑,似是料準了華櫻不會向他出手。
華櫻精通各種殺人的手法,即使不用武器,他也能讓一個人無聲無息地消失。雖然老組長的身手也十分可怕,但畢竟老了,而華櫻正值壯年。
華櫻一眨不眨地盯著老組長,恐怖的眸子裡發出赤紅的光芒,狠聲道:「我不殺你,我只想你告訴我……我親生母親是誰?」
老組長一點都不驚訝華櫻所說的話,但他根本沒打算要告訴華櫻什麼,他陰冷的目光緊鎖住華櫻,眉宇間露出絲絲神秘,緩緩地說:「我今天是來告訴你,組織已經確認你的罪行,你背叛了組織,我們將會對你執行死刑,不過,念在你找回了三神器之一的八阪瓊勾玉,這是一件絕大的功勞,為此,我可以特別為你開恩,如果你想脫離7311,我有一個辦法可以供你參考。」
脫離7311?!華櫻徹底被震撼到了,不由得手上一軟……他放開了老組長,滿臉驚駭地望著眼前的老人,華櫻腦子裡亂哄哄的,瞬間又響起了文菁的話「你真的打算在這裡過一輩子嗎?你不想要自由嗎?不想要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嗎?我不信!」
離開這裡?華櫻想從老組長眼裡看出點什麼,可他看見的竟然是一種憐憫而又邪惡的目光。是的,就是這麼矛盾,為何老組長會這樣?
華櫻忽然間明白了,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曾經他聽說過,自從7311存在以來,有不少人想脫離組織,但他們都不是以正常的途徑,他們所付出的代價甚至比一槍斃命還要可怕!
老組長從華櫻的神色間看出,華櫻已經想到了。
「你應該知道,能夠離開7311的人,要麼就是死人,要麼就是不會洩密的人。刑部經手的那些想要離開7311的人,他們中,能夠有幸運傍身的人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你想要這萬分之一的機會嗎?」老組長冷眼睥睨著華櫻,這個老奸巨猾的魔鬼,誰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為華櫻好。
華櫻一步一步後退,坐在床邊,慘白的臉頰因為內心的激動而泛起了紅暈,緊握著拳頭,冷嘲道:「是的,除了死人,就只有不會洩密的人才可以離開這裡,你的意思是想讓我接受洗/腦……洗去所有的記憶,你們就可以放心讓我離開。萬分之一的機會我可能被洗/腦成功,而實際上,不成功的話,我將會變成一個……白癡。刑部執行洗/腦的任務直到現在,想離開的人每年都會有,只不過,能有萬分之一幸運的人,少得可憐。」
「呵呵……你說得沒錯,看來你已經明白我說的意思,那麼,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讓刑部為你洗去記憶。實際上,你除了死和洗/腦,沒有其他選擇了。時間不多,三天之內給我答案,過了這三天,如果你還不接受洗/腦,你就只能接受……死亡。這已經是對你格外開恩了。」老組長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頭了,他也很好奇,華櫻究竟會怎麼選?
萬分之一的機率可以成功洗/腦,之後華櫻就能離開這裡,過普通人的生活,過去的一切他都不會記得,包括那些黑暗,腐朽,邪惡,當然,也包括文菁……那些溫暖,那些甜的苦的酸的鹹的,都將成為一片空白。
假設不成功,華櫻就會從一個聰明絕頂的人變成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白癡,那之後他將面臨什麼樣的命運?是餓死街頭還是凍死在垃圾堆裡?沒有人會知道,沒有人會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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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是文菁回到翁家的第一個晚上,原本小兩口是想好好溫存一番的,奈何兩個小寶貝就像是心靈相通,愣是霸佔著媽咪不放。小元寶說什麼都不肯回自己房間睡覺,非要跟爹地媽咪一起睡,這還就算了,畢竟小元寶快滿六歲了,睡覺乖乖的,可是翁家的小公主才4個月大呢,自從吃了媽咪的第一口奶/水,這小奶娃就上癮了,晚上餓了就哇哇大哭,可只要文菁抱著餵奶,她就乖巧得像只小貓。不但如此,她不再安份地睡在自己的小床,只有睡在文菁身邊,她才不會哭……
翁岳天可憐兮兮地只能和文菁在床兩邊對望,中間睡著兩個孩子,他怎麼都不好再有某方面的綺念。
今晚,翁岳天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將小元寶哄回他自己房間睡覺了,小奶娃剛吃完奶,正睡得香甜,渾然不知自己被爹地抱進了旁邊的嬰兒床,而她最愛的又香又甜的大饅頭已經被爹地佔據了……
「老婆,你好香……」翁岳天低沉沙啞的聲音飽含著濃烈的渴望。
文菁臉一熱,嬌羞地瞄了他一眼:「剛洗過澡,當然香了。其實你……你也很……香。」
翁岳天真是愛極了文菁這溫柔靦腆的小模樣,就像每一次都是初次纏綿的那一夜,她的害羞不是裝出來的,她總是羞澀而又熱情地帶給他最美的感受。這粉潤柔軟的唇,每每都能讓他難以自拔。
呼吸裡都是熟悉的味道,他們分開了整整四個月,她每天都在盼著團聚的日子,他冒著生命危險千里迢迢尋她回來,即使她就在眼前,他仍然有種不真實的錯覺……文菁亦是如此,她好怕這溫馨甜蜜的感覺只是一場夢,她與他,經歷了太多的悲歡離合,千瘡百孔的心,需要彼此的溫暖和慰藉才能撫平,需要對方最直接最原始的愛!
「老公……我怕孩子會……」
「沒事,小元寶是我們的心頭肉,他最懂我了,今晚不會來打擾我們的。」翁岳天的手正欲掀起她身上的薄紗。
「可是……可是女兒一會兒醒了會鬧的。」文菁還是有點不放心。
翁岳天隱忍著說:「我會在那丫頭醒之前就……」
「那萬一丫頭過幾分鐘就醒了呢?」文菁俏皮的望著他,水汪汪的眼睛流光溢彩,更讓這男人心癢癢。
翁岳天嘴角微抽,狠狠一咬牙:「老婆,你是在暗示我不要草草了事嗎?放心,我一定會餵飽你的!」
「啊……討厭……你……你……」文菁的聲音都被男人堵在了喉嚨,渾身如火燒般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