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剎那,顧陵堯轉身便想走,身體是緊繃的,臉上的肌肉是僵硬的,連心都雜亂的讓他有逃離的衝動……
「堯兒!」
陡然間,沉寂了二十多年的一聲熟悉又陌生的呼喚,撅住了顧陵堯整個呼吸,令他高大的身軀猛然一顫,再難移動半步……
鎖著的房門,從裡面被拍的「啪啪」直響,淒切的呼聲,一個字一個字的擊在心上,「堯兒,不要走好不好?求你不要走,你打開門,我不會逃走,我只是想看看你,哪怕只看一眼,聽你說一句話也行,求你了,求求你了……」
門外的侍衛守了一天,哪怕是換崗了一批,可聽著房裡時斷時續的爭吵內容,多少也聽明白了關於顧陵堯的不與人知的身世秘密,此時此刻,看著他們母子隔著門板不相認,看著自家主子悲愴蕭索而立,心情皆如蒙上了灰塵。
安陵王府的所有侍衛,都非兵部撥下來的,皆是跟隨著顧陵堯曾經南征北戰,一起出生入死過的,而此次能被挑中隨主來烏蘭的,不僅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更是顧陵堯的心腹,所以哪怕明知這是包庇的大罪,也沒有人想過要將這驚天大秘揭開,反而跟著主子一起暗暗悲傷。
「堯兒——」
「堯兒,你還在不在?」
「堯兒——」
皇后哭啞了嗓音,一聲聲變得無力,趴在門上的身子,緩緩下滑,這種被拋棄的可憐,讓她心情死灰黯然,雙目空洞的如失了魂一般……
「喊那孽子做什麼?不許再喊!」皇帝見不得皇后這樣子,狠狠的瞪著門板怒吼起來。
皇后沉寂了幾秒,突而如發瘋一般的歇斯底里的大吼,「他不是孽子,堯兒不是孽子!他是我兒子,是我懷胎十月千辛萬苦生下來的,他更不是滅國災星,他是人,什麼狗屁天命,全都是妖言惑眾,故意來謀害我兒子的!你是他父親,可你親手殺了他!如今你看到了沒,他有上天眷顧,他活的好好的,你被他抓了,這就是報應,連老天都不庇護你!二十多年了,他恨了你二十多年,可他還念著你是他親生父親,難道你就沒有感覺嗎?你為什麼這麼鐵石心腸!皇上,我不管你認不認他,總之我要認,就是你殺了我,我也要認!從今往後,我不做皇后了,我要跟我兒子在一起,他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他活著我就活著,他若走不出烏蘭,我就陪他一塊死!」
皇帝大怒,一把拎起皇后,「你……你敢跟朕這麼說話,敢頂撞朕?朕保你穩居後位二十幾年,連惠貴妃病死都沒有坐上後位,你就是這麼對待朕的嗎?」
時而我人。「那又怎麼樣?我兒子被害了,你有眾多的兒子,可我只有一個兒子啊!這麼多年了,我是皇后又怎樣?我連自己的兒子都保不住……」
皇后哭訴著,心中恨意難平,張嘴便咬住了皇帝的手指,皇帝吃痛,一個大力將她甩在地上,一指頭戳過去,額上青筋冒起,咬牙切齒道:「當年你和福安偷龍轉鳳,你以為朕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你以為你們那些把戲能瞞得過朕的眼睛嗎?若不是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堯兒的命交給了老天爺決定,當年死的就會是真真實實的他!現在他大了,有能耐了,投了盛世敵國,做了統率三軍的帶兵王爺,他想幹什麼?幫著盛世五年前大敗我烏蘭,害朕給盛世納貢五年,這是他身為烏蘭皇長子應該做的嗎?他夜闖帝宮,把朕當猴耍,以為朕認不出他嗎?他投敵叛國,想借與朕合作,吞併了東魏後,他再帶兵滅我烏蘭,應驗了國師的預言嗎?朕怎麼可能給他這個機會?皇后,你是一個母親,你心中只有兒子,可朕是一國之君,朕肩負的不僅僅是家,更是一個國!」
門,「砰」的一聲被破開,驚到了兩個正處在熊熊怒火中的人,兩人不約而同的扭頭去看,只見夜幕的黑,籠罩著那抹立在門上的高大身影,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到那雙墨色的眸子,散發著幽幽的光,說不清是寒涼還是冷漠,總之,沒有溫度。
三人皆靜默無言,皇后還沒從皇帝的話中回過神來,又被顧陵堯突然的出現驚去了心神,半響都處在呆滯中,而皇帝悶在心裡的話,被聽了去,心中一時不知是何滋味兒,只定定的看著那抹黑影,任門外的冷風灌進來,吹打的渾身發冷。
空氣,僵凝的近乎死寂,讓人連呼吸都感覺困難。
顧陵堯漠然而立,一動不動的看著前方,視線越過他們,望向遙遠的黑暗,很久很久的時間裡,連眼珠都不曾轉動過一下。
「來人,把他們帶去原本安排給我……給老夫人的房間,添置火爐,添置新菜。」空洞淡漠的話,從嘴裡緩緩吐出,中間磕絆了一下,卻也強撐著連成句。
語落,他轉身,大步而出,挺拔的身影,完全的沒入黑暗中,與夜的顏色融為一體。
「堯兒——」
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震破了天際,一道孱弱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奔了出來,侍衛欲攔,伸出去的手,頓了一下,又不忍心的收回,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撲過去,從背後緊緊的抱住了她朝思暮想的兒子!
顧陵堯身形一震,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堯兒,不要走,讓母后抱抱你,求你不要走,求求你……」抱著他腰身的那雙手,箍的很緊很緊,緊的讓他連呼吸都不能,貼著他脊背吐出的哀求話語,如重錘擊打在他心上,悶疼悶疼的……
「堯兒,我的堯兒……」
「你認錯人了!」終是扔下冰冷的一句話,他扳開她的手,連回頭都沒有,又大步而行,走的決絕而無情。
皇后跪在地上,看著那抹背影,一聲一聲的哭,皇帝倚在門上,緊摳著門框,在寒風中不停的抖動著身體,只見嘴唇蠕動,卻沒發出半個音來。
隔壁的柴房裡,鄒雲春從昏睡中醒來,又餓又冷,原本想喊人送飯來,但突然聽得了吵架聲,他便忍著沒出聲,直到全部聽完,白天未聽明白的故事,此時才算全部懂了,心中真正的複雜無比。
「相公!」
有熟悉的呼喚聲,顧陵堯揚眸,才發現他已走回了前院,屋裡所有人,此時都站在屋前台階上,都在靜靜的看著他。
「怎麼……都出來了?繼續喝酒吃飯吧。」顧陵堯扯了扯唇,很好的掩飾著情緒,擠出僵硬的笑容。
張溫年走下來,右手搭上顧陵堯的肩膀,眸光朝偏院瞥去,微歎著氣,「是他們吧?來,去師父屋裡,師父給你看樣東西。」
顧陵堯一怔,隨之點點頭,跟隨張溫年往正房走去。
偏院與前院相鄰,那邊大聲的吵鬧,這邊多少能聽到一些,只是不太清楚,張家人本就知曉顧陵堯的身世,所以只是略微驚訝了下,便表現的很正常,而唐家三口聽的似懂非懂,但皆聰明的不去問,有些事情,當事人不願說,強行捅破了並不好,況且,顧陵堯這麼信任他們,他們自當只會把震驚壓在心裡,而不會張揚出去,江湖上行走,講究的是一個義字。
剩下蘇絳婷,呆傻了半天,腦中細細的思考了半天,仍是有些迷迷糊糊的,聽著那不太真切的哭聲,她不受控制的抬腳,尋著哭聲邁步,顧曼貞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阻止,等決定要阻止時,蘇絳婷已出了前院,不見人影了。
……
蘇絳婷到達偏院的時候,侍衛們正帶著皇帝和皇后搬進偏院東廂的房間,還有侍衛提著火爐,端著飯菜往裡送,她在院裡躊躇了稍許,作了最壞打算的跟過去,侍衛看到她詫異的行禮,她點了點頭,便推開門進去了。
飯菜擺在桌上,皇帝皇后各坐在左右,卻沒有人動筷子,皇帝凝思出神著,皇后還在傷心的抹淚。ujap。
看到她進來,皇帝沒理她,皇后怔了一下,便立刻扶著桌子站起,臉色動容的看著她,嘴裡發出低低的詢問,「絳婷,陵堯他……他去了哪裡?是他讓你過來的嗎?」
「你是誰?你們是我相公的什麼人?」蘇絳婷走近,直白的開口,她不會武功,耳力自然比不上那幾個練武的,所以聽的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但她從這老頭兒和顧陵堯相像的容貌上,直覺他們是有關係的。
「我是……我是他娘,這是他爹,親生的爹娘。」皇后猶疑一瞬,低低的傾吐出來,只是尊重顧陵堯的意思,瞞下了另一個身份。
聞言,蘇絳婷又震又驚,目瞪口呆了半響,才慢慢消化掉這個勁爆的消息,生怕是自己幻聽了,她很小心的又重複一遍,以示確認,「你們是相公的親爹親娘,肯定嗎?」
皇帝明顯身體聳動了一下,卻仍閉口不言,皇后點點頭,聲音裡還能聽得到些許哽咽,「絳婷,陵堯他從未告訴過你,關於他父母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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