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果真殘忍,竟命活人殉葬,虧得這位皇后還求我放了皇上,真是浪費感情!」顧陵堯嘴角揚起譏誚的弧度,握劍的手指,忍不住的加力,就那麼清晰的看著皇帝頸上的血痕增多,隨著劍身蜿蜒滑落,重瞳裡漫升起血紅的光,嗜血而陰森……
「皇上!」
「皇上!」
「不要——」
在無數道驚喊聲中,猶以皇后的最淒婉,她不敢去抱顧陵堯的腿,生怕反而害得他被虎視眈眈的侍衛所殺,思念愧疚了二十多年,她朝顧陵堯重重的磕下頭去,不敢說什麼子弒父違天道的話,也不敢說什麼虎毒不食子的話,只能一聲聲的哭求,「不要殺皇上,求你不要……皇上,臣妾活夠了,只要皇上能放過他,你們互不傷害,臣妾願意一死,願意……」
「愚蠢!」
不及皇帝開口,顧陵堯已痛斥出聲,「這樣的男人,有什麼值得你願意為他去死的?真是愚蠢的可憐!」
鄒雲春驚疑的看著這一幕幕,心頭湧起難以解釋的感覺,視線在顧陵堯和皇帝臉上來回梭巡,那兩人驚人的相似容貌,讓他腦中驀地閃過了什麼,繼而瞠目結舌,臉色大變!
皇帝單薄的身子,本就受不住寒,加上有病在身,此時肩上頸上又皆受了傷,臉上已無一絲血色,對於顧陵堯的話,他怒而駁不得,只怕更加惹怒他,當場就真要了他的命!
皇后也再說不出話來,只是一聲聲的哭著,催人淚下,慘不忍睹……ueiq。
顧陵堯狠狠的深吸一口氣,心中略微思索了下,揚聲道:「鄒雲春,立刻弄輛馬車,你親自駕車,皇后,你若不想皇帝有事,就一併跟上!」
這一番命令式的話語,又自驚駭了四方,楊騫已不知該作何打算,福安過來扶起皇后,更是失措的沒了主意,而鄒雲春在那股氣勢之下,不自覺的雙腿打顫,此時此刻,根本沒有他選擇的餘地,哪怕再不想跟著去送死,但在無數人的見證下,他豈敢扔下父皇,不聽這「刺客」的話?
「……好,本太子駕車,你,你不准傷害父皇!」緊張的扔出一句話,鄒雲春掃視一眼週遭,大聲喊道:「來人,備馬車!」
很快,馬車到來,顧陵堯挾持著皇帝上了馬車,皇后在他陰鬱的目光下,流著淚急急的跟上去,鄒雲春坐在了車伕的位置上,車廂門關上,他回頭看一眼緊閉的車門,偷偷向待命的侍衛示意,可惜顧陵堯就似長了千里眼,肅殺之氣的話,立刻傳出,「鄒雲春,收起你那些把戲,你可以不顧你父皇的性命,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哪怕隔著這車門,但我只要有一口氣,殺你都跟捏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這麼狂妄凌厲的語氣,令鄒雲春一震,四下悄悄圍攏過來,打算偷襲的侍衛們,更是驚嚇的忙退了回去,皇帝勉強支撐著力氣,從馬車裡發出聲音,「傳朕旨意,大開宮門城門,不准任何人追擊,違朕旨意者,以欺君之罪論處!」
「皇上萬歲萬萬歲!」
帝宮外,全體人跪下,懷著各種焦灼震驚的情緒,目睹著太子鄒雲春被逼無奈的甩動了韁繩,駕著馬車往宮外行去!
……
冬夜寒涼,凜冽的風,從耳旁呼呼刮過,鄒雲春冷的直打顫,只恨自己入宮匆忙,沒有多穿件棉襖,心裡暗暗尋思著,他定要瞅個機會,在出城之前,解決掉那個男人,以絕後患!
馬車裡,皇后幾番想開口說,讓顧陵堯先放了皇帝,給他們父子傷口先想辦法止血要緊,可話每每剛到嘴邊,便被顧陵堯一個冷狠的眼神嚇回去,令她縮在角落裡動也不敢動,只能默默的流著淚,兒子,早已不是當年的兒子,無數的磨難,讓她的兒子早已變了,變得連她這個生身母親都不敢多言半個字,何況,他根本不認她……
劍太長,馬車裡不好施展,顧陵堯將劍插在車壁,冷凝著皇帝,父子相視,誰都不說話,那蹙著眉頭的表情,都是那麼相似,互相無視著對方的傷,表現的誰都不在乎!
「血再流下去,會……會死的……」皇后終是忍不住,戰戰兢兢的從顫抖的牙關裡擠出幾個字來。
聞言,顧陵堯眸色深了幾分,默了一瞬,雙指疾出,封住了皇帝肩上的穴道,連同皇帝身上幾處大穴,令皇帝完全動彈不得,這樣他不用費力再盯著,遂緩緩收回了手,側眸看著被割傷的左臂,實在沒有心情管自己,便仰頭靠在車壁上,疲憊的微閉了雙眸。
「堯……」皇后心疼,本能的蠕動著唇喚出一個字,可目光凝在對面坐的皇帝臉上,又驚駭的嘎然而止,想了又想,不知該怎麼稱呼,而皇帝始終面無表情,不言不語,還是顧陵堯眼皮動了動,出聲道:「在下顧陵堯,皇后有事?」
「哦,陵堯,我叫你陵堯可好?你……讓我給你手臂上的傷包紮一下,可好?」皇后期許的目光,緊緊盯著顧陵堯,歡喜激動的跟個孩子似的。
哪知,顧陵堯睜眸,淡淡的瞥她一眼,掀眉冷道:「不必了,別妄想感動我,好求我放了那老頭子,不可能的事!」
語落,他抬起右手,掀起袍子,從裡襯撕扯了一塊布,隨便的纏裹住傷處。
那聲「老頭子」,令皇帝眉心擰成了川字,卻也依舊沒吭一聲。
車門隔音好,鄒雲春聽不到裡面的談話,胸口被顧陵堯拍了一掌,迎著風疼的一直咳嗽,眼看著馬車就要駛出宮門了,他還沒想到好主意,不禁急的肝都快跳了出來,正在這時,卻突聽得夜空中隱約傳來怪異的哨聲,令他神經頓時緊繃,可不等他喊人或者是做出什麼反應,馬車裡竟也隨之響起了哨聲,兩兩相呼應……
鄒雲春頓時明白,那「刺客」有宮外埋伏了接應的同黨!
果然,腦中念頭才閃過,不知從哪個方向,便披著夜色凌空飛來兩道黑影,鄒雲春的魂,險些被震出來,嘴才一張,本能的想喊,可下一刻,只覺頸上一涼,那兩道黑影,一道落在了馬背上,一道正拿著匕首抵著他的脖子,眼睛朝馬車看去,嗓音冷冽如霜,「主公,奴才在!」
「穆羽,把鄒雲春踢進來,你和墨天駕車,行去目的地。」馬車裡,顧陵堯沉穩的吩咐道。
「是,主公!」穆羽領命,隨之打開車門,冷掃一眼鄒雲春,執行命令,果真用踢的,將鄒雲春一腳踹了進去,可在看到裡面的三人後,臉色微變,再到看見顧陵堯的傷肩,大驚道:「主公受傷了!」
「穆羽,你去給主公上藥,我來駕車!」墨天聞聽,躍在車伕的位置上,低語一聲,執起馬韁加快了速度。
穆羽鑽進馬車,從懷中取了從唐奕淳那裡討來的傷藥,欲抬起顧陵堯的左臂,卻被顧陵堯瞪眼喝斥,「一點傷,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皇后見狀,心急著出聲,「陵堯,你別糟蹋自己身子……」
「多管閒事!」顧陵堯不悅的打斷,沒有溫度的墨眸,斜睨一眼皇后,才又看向穆羽,「本王不用,收起來吧!」
聞言,穆羽皺眉,大著膽子說道:「主公無所謂,可如果主公覺得夫人看到主公的傷,也會無所謂的話,那奴才就退下了!」
一句話,戳中了顧陵堯的死穴,顧陵堯俊臉青白交錯,想起昨夜他們纏綿之前,蘇絳婷反覆說,她要的幸福就是他能平安健康的陪在她身邊,僅此而已……心下有些不淡定了,他握了握拳,沉著臉道:「上藥吧,包紮的好看一些,不要露出什麼破綻。」
聽此,皇后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歡欣的笑容,皇帝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只是臉色白的嚇人,好似將要昏過去的樣子……
穆羽動作熟練的完成工作,為了達到不露出破綻,果斷的脫下了他的外衫,給顧陵堯往身上披,「主公,您莫要嫌棄,先把奴才的衣衫穿上,這樣就能遮住傷口了,主公也能暖和一些!」
顧陵堯一楞,待反應過來,卻是不容置喙的拒絕道:「天寒地凍的,你們在外面趕車,本就沒有御寒的衣物,給了本王,你是想凍死嗎?」
「主公……」
「穿上,出去,兩人互相照應著,別再出了岔子!」
「是,奴才遵命!」
穆羽無法,只得穿了外衫,打開車門退出去。
鄒雲春在暖和的車裡,漸漸緩了過來,如此情況下,倒有些慶幸不用他駕馬車了,不然真要凍死不可的。能麼想門。
馬車,朝著出城的方向,疾速奔跑著,前無阻路,後無追兵,倒也安逸。
車裡四人,皆靜默無言,良久,顧陵堯側眸看一眼皇帝,重瞳愈發的深邃,沉了聲道:「穆羽,進來一趟!」
還未昏過去的皇帝一凜,皇后和鄒雲春亦是一怔,皆不明白顧陵堯又要幹什麼。
穆羽進來,便聽得顧陵堯冷冷淡淡的說道:「給老頭子上藥,還不到讓他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