腎衰竭的病人不能過多攝入鹽分、蛋白質等物,桌子上四五個菜,除了紅燒排骨外,其他都是蔬菜,清淡得顧天藍甚至覺得沒有鹽分。
顧媽媽把一塊肉多的排骨夾到顧天藍碗裡:「你平時沒時間得弄,多吃點。」
「嗯。」顧天藍笑著點頭,低頭將那塊排骨放入嘴裡啃,「媽,爸吃的清淡,你平時給自己多做個菜。」
顧媽媽祖籍湖南,吃東西一向口味重,如今,桌子上只有一個紅燒排骨口味正常,想必平時,媽媽也都只是弄了爸爸吃的菜。
「我現在跟著你爸吃,口味已越吃越淡。報紙上說,老年人就是應該吃清淡點。」顧媽媽說著,夾了一筷子水煮白菜。
顧天藍笑,幾十年的口味是那麼容易變的嗎?她分明就是捨不得吃排骨,想留給自己多吃點。顧天藍一連夾了好幾塊肉多的骨頭,放入顧媽媽碗裡。
「我哪裡吃的了這麼多?」顧媽媽忙夾起骨頭,想往顧天藍碗裡放。
顧天藍捧著碗,往旁邊讓去:「媽,你吃,盤子裡還多呢!我吃知道自己夾!」
「你們兩個,別讓來讓去。」顧爸爸含笑,也夾起一塊排骨往顧媽媽碗裡放去,「永紅,你也多吃點。」
顧媽媽看了顧爸爸一眼,不再推辭,從年輕時談戀愛起,就是她聽他的多。
「天藍,你也要多吃點。」顧爸爸夾起一塊排骨,顧天藍忙把碗伸過去,把骨頭接住,顧爸爸笑,「你要長胖點,不然,你媽又要難受了!」
一頓飯,談不上豐盛,卻也其樂融融。
顧爸爸一直有晚飯後出去散步的習慣,顧天藍忙走到旁邊扶著。顧爸爸輕輕推開顧天藍,佯裝生氣:「你以為你爸已經老到需要你扶了嗎?」
「爸自然不需要了,我這是挽著您,依靠著你呢!」顧天藍將手伸進顧爸爸的臂彎,親親熱熱挽著他,將頭在他肩上靠了靠。
顧爸爸笑,與顧天藍一起走出房門,待顧媽媽將門關上後,顧爸爸很自然的朝顧媽媽伸出另一隻手,顧媽媽很自然的拉著。
旁邊顧天藍看著,只覺心中一片感動,從她記事時起,顧爸爸和顧媽媽就一直如此,每次出門散步,總是手牽著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大抵,便是如此。
黃昏的弄堂,光線錯落著,青石地板上映著老人與孩子的剪影,沒有大都市的喧囂,一時只覺時光靜膩。
「我前幾天碰見你方叔叔和方阿姨了,他們很關心你,你明天去看看他們吧。」顧媽媽說。
「……」顧天藍不答,一般來說,她不吱聲,就是反對。
「小年輕吵吵架很正常,你去看看他們,只是晚輩看望長輩,並沒有其他意思。」顧爸爸說著,往不遠處青石橋走去。
畢竟是病人,走不了太遠。
坐在橋墩上,顧爸爸抬頭,看了看西邊漸低的夕陽。
此刻的夕陽已沒有白天白炙的光,只紅彤彤的一個圓,彷彿稍不小心,就要落到山下。
「天藍……」顧爸爸笑著,緩緩的說,「日昇日落,花榮花枯,以及,人的生老病死,這些都是自然規律,你應該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