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為了王旁失蹤的事,趙頊也是幾日幾夜的睡不安穩,除了偶爾心裡有的那麼一點愧疚外,他還擔心王旁會不會去吐蕃了?會不會去遼朝了。會不會有朝一日來找他算賬?秦敏學獻計道:「既然王旁失蹤了,那不如就當他死了,即便他是假死也讓他弄假成真。
弄假成真的戲是做成了,鎮南王府上上下哀聲一片。接下來就是兩位夫人回到梅耶府。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陸慎言夫婦還留在府上,夫婦兩一邊幫著打理府宅的事,陸慎言也開始潛心讀書。
童貫將自己關在房中一關就好多天,夫人們叫他過去,他也是行了禮轉身就走。回到房間自己默默的看著那份詔書,心想著一定要弄清楚是什麼原因讓王旁失蹤,他又是被什麼所害。
那段時間,經常有人找上門來,說是來找童貫,或是給童貫送信。千篇一律是來找茬打架的,更有甚至辱罵童貫。
童貫知道,這些人都是朱子真派來了。這位皇上的小舅子已經恨死了童貫,雖然逼死歌妓的事不了了之,但童貫和朱子真的愁算是結下了。
日子久了,童貫反而想開了,現在沒有王爺做主,再這麼下去整個府上都雞犬不寧。於是他來到了兵部。
他來兵部可不是應徵入伍,而是來報道自願淨身入宮。
宋代有規定:凡是自願淨身的,一律先到兵部報到。這可不是徵兵,不過在對要求淨身的人的選擇上,似乎比一般的徵兵更為嚴格。因為閹人是要供朝廷使用的,所以就要選那些相貌端正,甚至是有福相的,選定以後再擇吉日進行手術。
那時候的兵部侍郎是嶽立,童貫到兵部報道的時候就已經有人認出了童貫。淨身可是大事,眼下鎮南王失蹤的事已經在京城傳遍了,童貫又是鎮南王的義子。負責徵兵的人不敢不報,便將此事告知嶽立。嶽立一聽就急了,他叫來童貫勸說了半天。
如果當時嶽立把童貫勸回去,那就沒有後來的事。凡是都是如此,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童貫要自淨身做太監的事不知怎麼著就傳到楊戩的耳朵裡。
聽到這個消息楊戩可樂壞了,他知道皇上和朱貴妃正在御花園飲酒,便急匆匆的來見皇上。
趙頊這幾天又高興了,王旁的事總算做了瞭解。偌大的鎮南王府也成了新設機構的辦公場所,這可給朝廷省下了不少的開支。更讓他高興的事,太保銀行也順利的被朝廷接管。經過三司計算,如今銀行盈餘有幾十萬兩,加上廣南的金礦,這些進賬對前兩朝皇上留下的空空的國庫來說可謂是雪中送炭。
皇上心情大悅又有貴妃陪著,眼前淨是美景美人美酒。正喝著酒楊戩跑來,幸沖沖的報道:「皇上,我聽到一件有趣的事。那個叫童貫的小子,竟然要自淨身!」
趙頊放下酒杯,微微皺了下眉頭:「為了不讓他淨身,王旁在殿堂之上頂撞太后。怎麼他自己又突然想淨身了呢?!」
楊戩幸災樂禍的說道:「想必是看靠山不在了,自己又沒什麼本事,想給自己找條出路吧?!」
趙頊搖搖頭:「怎麼可以這麼說呢?童貫年紀雖然不大,但武功了得,又多年隨王旁南征北戰,此人當是將才。要是真給他淨身了,我還真覺得有點可惜。」
「皇上,王旁就是將才,那又怎麼樣?他背著您藏匿金礦,還暴斂金銀。這不是為了預謀還是為什麼?雖然我不老喜歡這童貫的,不過要是讓他進宮也好,起碼皇上還能看著點他。」
朱貴妃一皺眉:「看著他?要是他對皇上不軌看著,他進宮之後還不是更方便了嗎?」
趙頊一下也拿不定主意,楊戩和朱貴妃說得都有道理。楊戩眼珠一轉說道:「皇上不如先叫來他,問問他為何要進宮?要是皇上覺得這人能用,就讓他淨了身,反正宮中可做的事多了,不一定要把這人放在皇上身邊啊!」
他想的事,楊戩淨身可是樂事,先讓皇上叫來問問,實在不能閹割了他奚落他一番也是挺好玩的。
童貫想淨身,本來是場鬧劇,但皇上竟然答應了楊戩的建議。趙頊也有自己的想法,強將手下無弱兵,王府上上下下幾百人,裡面有不少人的確是人才,童貫在其中算是其中比較出眾的的一個。將來自己要逐一安撫王旁的舊部下,不如借這個機會安撫下童貫。
嶽立那快磨破嘴皮子了勸說童貫,說了大半天,見童貫入宮想法有些鬆動,正要打發他回去。忽然傳來皇上的口諭,說要見童貫。負責傳口諭的黃門官將童貫帶走,嶽立心想這下算完了。
寢殿之中,趙頊打量著眼前的童貫。濃眉大眼虎頭虎的一個少年,五官相貌倒是端莊,眉宇之間也有些正氣,只是神情有些淒然。
童貫也是難過:自己的身世也是可憐,自幼喪母父親出家。給王旁做了義子,義母對自己像親生骨肉一般,卻也早早殞命。好容易一切都過去了,義父也成了王爺。可厄運突然而至,難道自己是喪門星嗎?
「童貫,你義父為了保你男兒之身,不怕欺君犯上的罪名。你為何執意要淨身入宮呢?」
「皇上,有太皇太后恩賜,我才可成年再淨身,不然到現在我早已經做了多年的中貴人了。」
「是不是王爺薨逝之後,府上境遇不佳,還是有什麼人欺負你才讓你動了這個念頭?」
皇上這麼問,朱貴妃緊盯著童貫,自己弟弟什麼德行她也很清楚。不過朱貴妃在之前對童貫倒有幾分好感,覺得不管是王旁還是童貫的身上都有一些趙頊沒有的東西。在宮中看見的都是太監,唯一一個不是太監的男人就是皇上,可惜趙頊弱不經風的少了些男人氣質,這童貫要是淨身可是有點可惜。
童貫默不作聲,楊戩說道:「皇上問你話呢?有什麼話你就直說,要是有人欺負你,皇上也會替你做主。」
童貫心想,我想淨身是我自己的事,要是來告御狀以後傳出去也會被人笑話。他堅定的搖搖頭:「沒有,想入宮是我自己的事!」
楊戩接著問道:「莫非是你缺了銀兩花?王爺不在了,府上的生計有了問題?」他說著臉上笑容陰陰的。
童貫的大眼瞪著楊戩:「皇上問的我自然會回答,用不著你插嘴。再說小爺有錢,換成銅板能砸死你!」
楊戩沒想到童貫這時候還這麼沖,被他這麼一噎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趙頊笑了起來,朱貴妃用手帕遮著嘴也低頭笑了。他沒說自己弟弟做的「好事」,這到讓朱貴妃更高看他一眼。
趙頊笑過問道:「那你為什麼要入宮,你說出來。如果說的好,官家便會同意。」
童貫昂著頭說道:「我爹是為了我頂撞太后了,我感恩我爹想保全我男兒身的心情。但那時候是我自己要做太監,又有懿旨在,我得對我自己說的話負責。更何況太監也可以做官,太監也能帶兵打仗。當年狄將軍帶隊抵禦西夏進攻,史總管就做了監軍,還被封為左騏驥使。我要做史總管那樣的太監,報效朝廷。」
趙頊點點頭:「說的好!」
朱貴妃聽的也很感動,童貫的話讓她想起自己的身世。朱世安是自己繼父,那朱子真更是和自己異父異母,打心眼裡朱貴妃就覺得朱子真就是個給自己惹麻煩的禍害。而貴妃從小寄養在親戚那裡,這個親戚正是任守忠。
任守忠也是帶兵的太監,更官至於宣政使、洋州觀察使,為入內都知。對於養父,朱貴妃是憧憬而愛戴的,她從來沒有看輕過太監。更因為養父的死,心理一直記恨兩個人,這兩個人一個是王旁,王旁處處與養父做對。而另一個就是司馬光,司馬光彈劾任守忠離間之罪,為國之大賊。
王旁已死,賬沒必要算在童貫頭上,這小伙子除了長的威武之外,還對太監如此理解,這可對了朱貴妃的心思。再看看楊戩,覺得楊戩打死他也不會有什麼出息。這樣一來,朱貴妃有些動了心思。
趙頊倒是有心,給楊戩個太監的名,但不淨身。可太皇太后不同意,那樣的話皇宮裡多了個真男人不是亂了套了嗎?這事耽誤了好幾天,最後皇上決定同意讓楊戩淨身。
選好吉日,剩下就是回府上等兵部的通知。
這天楊戩正在房中悶悶的坐著,陸慎言捧著個小布包走了進來。
「道夫,你竟然去兵部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和家裡人商量一聲。」陸慎言痛心的說道。
「陸總管,皇上已經答應讓我進宮了,以後府上的事就要多考陸總管照料了。」
陸慎言歎了口氣:「樹倒猢猻散,王爺不在了大家也都個人顧個人了,你這一進宮真不知道何年何月再重逢。」他說完,將小布包遞給童貫:「剛剛外面來了個人,說要把這東西給你。」
「是什麼人?」
「不知道,不過八成是宮裡來的。」
童貫接過來打開裡面是個匣子,再打開匣子裡面放著一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