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仙樓出了人命案,幾個少年和個別好事還有會仙樓的掌櫃被帶到開封府錄口供.事情的過程很簡單,少年調戲歌妓,歌妓受辱蒙羞尋死從樓上跳下來。
會先樓雖然是三層樓,但這種三層的建築,往往是建二層磚石台基,再在上層台基上立永定柱做平坐,平坐以上再建樓,所以雖是三層卻非常之高。更何況這位歌妓是奔著尋死來的,大頭朝下閉眼直挺挺的一頭栽下去。
這案子剛送到開封府,就驚動了開封府的最高長官,開封府府尹,參知政事李參。事情放在開封府不算答案,案子清晰明瞭,可被帶來的幾個人的身份,卻讓事情變得不一般。
幾個少年被分別留在開封府大堂後一座院子中,與其說是關押,不如說是軟禁。
這事如果沒有苦主,李參倒也好辦:讓各府將人領回,各自掏些銀兩將姑娘葬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過去了。
案子問得差不多了,筆錄口供也都做好了,幾個少年倒是口徑一致說那姑娘唱完曲兒就出門了,出門跳了樓跟他們無關。會先樓的掌櫃一肚子委屈,好好的生意肯定會因為這事受影響,明知道肯定是姑娘受了少年們的輕薄,但也不敢直說,只說大概姑娘心裡有事,本來好好的,為什麼跳樓自己也不知道。
這裡唯獨話最少的是童貫,他是親眼看到姑娘受辱,自己想迴避這事才離開的閣間,想不到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那一幕。問到他的時候,童貫頭一低說道:「上了樓我就去解手了,其他的事我都不知道!」
李參聽到這,心裡也明白幾分。童貫他是認得也相對這幾個少年來說是最熟悉的,平時李參和王旁多有往來,對童貫的事聽過,又見童貫雖然多少有些莽撞,但想必其他幾位身上似乎還有幾分正氣。童貫沒和少年們說的一樣,但也沒挑明真相,李參頓時覺得這事恐怕沒掌櫃的和少年們說的那麼簡單。
為官之道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李參雖然也算是正直的人,但這幾個少年的身份實在是特殊。
錄了口供畫了押,問了酒樓的掌櫃,這姑娘是什麼人,可有親屬到場?
酒樓掌櫃答道:「這姑娘是慈幼局送來了,會些彈唱,所以掛名在會先樓下。」
慈幼局送來的定是沒有親屬了,李參心裡也奇怪,朝廷對慈幼局也有規定,比如女子到了適齡會尋人家嫁出去,怎麼反而讓姑娘做了歌妓生意?可既然是慈幼局送來的,想必也沒有親屬。心裡暗自歎息,正準備處罰幾個少年些銀兩,結案了算了。忽聽差役來報:「御史中丞呂公著來了。」
李參心想:這三更半夜的御史來幹什麼?將呂公著讓到後堂,呂公著倒也不客氣,落座之後便開口問道:「李參政,我聽說剛剛送來開封府一個案子……」
李參知道,這下麻煩來了。他忙回答到:「呂御史消息可是靈通,的確有這件事。」
呂公著一陣:「哼哼,京城不過是這麼大的地方,會仙樓去的也都不是一般人,俗話說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倒是不知道李參政這案子判罰了沒有。」
李參心裡暗罵,這御史真是閒撐了,案子還沒審完了就跑來了,看來是為了完成彈劾指標都急瞎了。這案子若是判罰要公正,恐怕就要深究裡面的責任人,可要是不深究,那自己也就成了這位呂御史彈劾的對象了。
他忙說道:「案情倒是很簡單,歌妓跳樓輕生,但是目前還沒判罰。呂御史深夜到訪,可是有什麼指教嗎?」網
呂公著陰沉著臉嘿嘿的笑了兩聲:「簡單?恐怕不是這麼簡單吧,我聽說歌妓跳樓是被人逼死的,而且幾個紈褲子弟當眾輕薄於她,受辱不過這才尋死。歌妓也是人,這事若是不公正判罰,恐怕要被人笑我大宋沒有王法。」
「呂御史說的有理,只不過此事沒有苦主,又沒有歌妓是被逼死的證人,恐怕……」
「李參政,你怕的是這些少年的身份吧?網不少字」呂公著帶著挑釁的笑容看著李參。
李參微微一笑:「這些少年的身份有什麼重要,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開封府裡判罰也是要拿事實說話!」
呂公著猛地站起身來:「好!李參政,我就等著你的判罰,若是不公我定會向聖上彈劾開封府的包庇治罪。」
李參這個氣,開封府如何判案也用不著你御史來指手畫腳,他不客氣的回答:「我等著,不送!」
說是不送,實際就是朝外攆人,呂公著聽到這一甩寬大的袖子,氣哼哼的轉身出了開封府。開封府外小轎,李定正站在轎外等著,見呂公著出來忙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泰山,案子如何了?」
呂公著碰了一鼻子灰,哪有什麼好氣:「哼,李參以為公審案子,弄個陪審團之類的,凡事就都可以自作主張?!我再問你,你說的可是事情!」
李定說道:「我哪敢瞞泰山您呢?!這事可是我們親眼所見,而且那姑娘是被他們幾個強行拉上樓,中間斷斷續續還能聽到姑娘的驚叫和求饒之聲,就算不是他們殺人,這調戲女子,逼死人命也是事實啊!」
「呸!事實!事實將證據,你說是事實,誰給你作證?張載那老東西,就會明哲保身,連新法舊法之爭都不參與,能因為給你作證得罪人?那程頤,程顥,本來和王旁關係就不錯,這裡又有王旁的義子,他們會站出來?!」
「泰山言重了,王旁的生父還是小婿的恩師呢,可有句話不是說不可姑息養奸嗎?!」
呂公著邁步坐進轎中,他最後說道:「不姑息,你就去當證人!」說罷他一放轎子簾,說了句回府。轎頭一聲起轎,小轎四平八穩的離地,轎夫抬著轎子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李定站在開封府門前,看著高台階上開封府的大門,燈籠將門前照的通亮。他一咬牙,下了決心轉身走上台階朝衙役說道:「我是來為剛剛會仙樓人命一案中受害之人鳴冤的。」
開封府堂後的一座衙役看管的院子中,一間房裡傳出來朱子真的鼾聲,這傢伙吃得飽睡的著,坐在椅子上他都能瞌睡。高公紀不耐煩,先是拍了拍他,朱子真一猛子坐起來:「啊?怎麼?能走了嗎?」網
「走什麼啊?!到現在外面都沒有消息。」
兩個人推開房門,衙役攔著門口:「二位公子,開封府府尹有命,請二位暫時在這裡休息!」
「休息個屁,連個床都沒有,老子坐的腰都疼了!」朱子真不耐煩的說道。
高公紀十分不悅:「你們知道我是誰嗎?趕緊放我走!」
衙役繼續說道:「二位別難為小的,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要不我給二位重新換些茶來?!」
「娘的,府上人都死哪去了,還不來接老子!」朱子真見到衙役很堅決,一轉身回答房中無聊的又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隔壁房間的人沒有睡,聽著外面的動靜,高俅說道:「韓公子,兩位小爺耐不住性子了。」
韓士進不緊不慢的坐在椅子上,剛剛高俅將房中僅有的兩張椅子並在一起,現在他的腿剛好搭在另外一個椅子上,身子靠著椅子背,這姿勢要比端坐舒服多了。
「急什麼?開封府多少也得坐坐樣子,明天散了早朝,肯定高公繪王爺會請了聖旨,把咱們幾個都放了。再說,誰要討好我爹,也會相辦法的。」
「對!對!還是韓公子厲害。怨不得您爹是宰相呢?!」
「狗屁話,我爹是宰相跟我厲害部厲害有什麼關係,你這小子還挺會來事兒的,做書僮還挺可惜。高王爺就沒說將你從蘇軾府要出來跟著他嗎?」網
高俅笑了笑:「當然說了,再說我也不想跟著蘇軾,那人天天文縐縐的,舞文弄墨哪有蹴鞠有意思!」
這個院子還有一個房間,童貫一個人被放在這間房間裡,而這房間與其他兩間不同,這間房間竟然有張床。童貫要是知道,另外兩間連床都沒有,恐怕就明白李參對待自己還是有特殊照顧的。
此刻他躺在床上,聽著屋外隱約傳來的動靜,朱子真和高公紀斥責侍衛的聲音他也聽到了。剛剛童貫還隱約睡著了,夢中忽然看到那歌妓一雙驚惶哀怨的眼神,以及臨跳樓之前的絕望的目光。人就這麼飄下去了,一條命也沒了。沒有上過戰場見過的生死的人,大概不會明白真正見過生死的人的感受。
都覺得戰士不畏死,也看慣了生死,實則恰恰相反,越是這樣的經歷反而越會讓人珍惜無辜的生命,更何況童貫自小受王旁的熏陶。
要說這幾個夥伴,也未必是童貫真心交往的人。可很多事上,童貫年紀雖然小,卻是好面子的人。有些應酬是為了面子,更何況本以為今天高俅他們邀自己來,說聊蹴鞠的事。
現在童貫睡不著了,一種深深的愧疚糾結著他,要不要說實情?自己又該如何對王旁交代呢?
鎮南王府中。
王旁和漫常聊著天,等著陸慎言的消息。過了大約一個時辰,陸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