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台司裡有點亂。網
銀台司在宋朝,又叫通進銀台封駁司,下設機構包括通進司、銀台司、看詳銀台司文字所、發敕司、門下封駁司以及進奏院,這可是皇宮之內十分重要的部門,甚至可以說這裡的基本都是未來可能成為宰輔的人。
而此刻,除了銀台司的那些正把著頭,豎著耳朵聽著大殿裡忽高忽低的爭吵聲的吏胥之外,銀台司的三位大佬正吵的不可開交。
唐介聽完孫固的話,氣的直哆嗦,他抄起桌上的煙台就要朝孫固砸去,而孫固一遍說著:「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我都是文人,不可如此粗魯。」說著話一遍繞著書案躲著唐介,倒是勸架的吳奎被唐介揚起的硯台弄了臉上身上都是墨汁。
「這是幹什麼呢!!都五六十歲的人了,還這麼火爆的脾氣。」大殿裡突然出來一個三個人之外的聲音,聲音很年強,卻掩飾不住一股威嚴。
「聖上,您,您怎麼來了。」吳奎忙行禮。
剛剛還在吵架的唐介和孫固這會兒也有點傻,唐介手裡還舉著硯台,一回頭看見小皇上趙頊正站在大殿內,他的神情中鄙視多餘怒斥,這反而讓剛剛火氣正旺的唐介和吳奎,好像被冷水潑了頭立刻清醒了過來。
楊戩進走了幾步,和他一起的兩名內臣,搭了把椅子擺在大殿正中,趙頊撇了唐介和孫固一眼,逕直走到椅子前坐下,三個大臣對視了一樣,各個都是狼狽相,急忙上前低著頭站住趙頊的面前。
「因為什麼事?」
孫固搶著說道:「聖上,有御史彈劾王安石,唐參政知情不報!」
「可有此事。」趙頊說著將目光移到唐介的臉上。
唐介瞪了一眼孫固,轉頭對趙頊說道:「聖上,文字所正在審核此奏折,之所以還沒來得及上報,是因為呂誨彈劾的本來是章辟光,但王參政說章辟光無罪,因此呂御史才將王參政一併彈劾!」
「那你也不應該將這件事告訴王參政,這與串通有何區別。」孫固還不依不饒的說道。
要不是皇上在眼前坐著,兩人離得這麼近,唐介肯定一硯台就砸下去了。
趙頊本來是因為呆得煩悶,所以在皇城之中四處走走散心,無意中來到銀台司,碰到這兩個為老不尊的參政在爭吵就已經夠生氣了,再聽是因為這件事,趙頊心裡更加郁煩。
章辟光的事他早就知道,而且也早都做了答覆,本來這事也不怪章辟光,早在治平四年自己被封穎王離開皇宮,後來聽說章辟光上書說,趙顥也應當遷到外邸,當時英宗的高皇后聽了可十分不高興,皇上即下令追究章辟光挑撥離間的罪行,可還沒等給章辟光治罪,英宗就駕崩了。
但凡動動腦子的人都知道,作為同時皇子的趙頊,他當然是不明說但是贊成章辟光的。
趙頊壓著火氣,不動聲色的問道:「那呂誨彈劾王安石什麼罪狀!」
唐介無奈轉身回到書案前,從桌上的一堆奏折中找出呂誨彈劾王安石的那份,按說這份奏折本來就在最上面,可唐介這會兒心裡不斷的猜想,這年輕的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如今皇上變革心切,會這麼容易聽了呂誨的彈劾就處罰王安石嗎。
孫固的臉上微微泛起一絲得意,早晚你不還是要將奏折呈給皇上。
唐介雙手托著呂誨的奏折,來到趙頊面前,看到孫固的表情,唐介忽然說道:「聖上,呂御史彈劾王參政的確是有道理的,王安石雖然有學問但泥古不化,所以言論不切實際,如果讓他執掌政事,一定會有許多變更!」
這一百八十度的轉彎,無非是先聲奪人,省的孫固再說什麼自己包庇王安石之類的話。
「我沒問你。」趙頊說著接過奏折上面寫著:
臣呂誨今有一本起奏:
大奸之人總要裝作是忠臣,大佞之人總要把自己扮成信人,王安石外表在人們看來很樸實,實際上內心十分狡詐,陛下卻只看到了他有辯才即委之重任,這有欠妥當。
王安石本來就沒有什麼真正的雄才大略,只會拋開傳統,標新立異,欺上瞞下,文過飾非,將來貽誤天下蒼生的,一定是這個人,如果讓他長久掌管國家大政,那將會國無寧日了,章辟光之所以敢於那樣做,完全是王安石和呂惠卿在背後主使的,章辟光揚言說『:如果朝廷要重罰我,我就不會放過這二個人,』因為是這樣,所以王安石他們才極力為章辟光開脫罪責以救他,希望陛下仔細考察一下那些隱匿的奸人,然後再問一問朝中大臣,就會知道我說的這些話是不是對的。
結尾處寫著:叩請聖裁,落款殿前御史呂誨
趙頊看完了,啪的合上奏折扔到地上,「一派胡言!」
「聖上息怒,呂御史也是盡職而已。」吳奎上前說道。
趙頊餘怒未消,看著吳奎說道:「章辟光治平四年上書的時候,王安石還在臨川,如何教唆章辟光!」
唐介這會兒光剩下後悔了,早知道皇上知道的這麼清楚,剛才就不畫蛇添足的多那兩句嘴,而孫固的臉色更是難看,要是這會兒唐介反咬一口,再將剛才自己的話原封端出,那估計倒霉的不僅僅是呂誨了。
倒是吳奎仍是一副老好人的樣子:「聖上知道這麼清楚,那就不必理這份奏折了!」
趙頊別的可能不知道,但治平四年趙顥還沒搬出皇宮的時候,他可是剛從大理回來,有王旁陪著途徑臨川的時候,還見過王安石呢。
「給我叫發敕司的,立刻制敕呂誨完全是以一些小人詆毀之言作依據,散佈一些欺君瞞上毫無來由的謠言!」
門外的吏胥聽到吩咐急忙將蘇頌叫來制敕。
看著趙頊大步走出銀台司大殿的門口,唐介一邊擦汗一邊嘟囔道:「你說聖上因為這個王安石,犯得著跟御史發這麼大火嗎!」
孫固擦著桌子上的墨跡:「早知道這樣,你不遞上那奏折也有道理!」
唐介搖搖頭:「看聖上這樣,你這管封駁也的確沒辦法封駁他的變法之意!」
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似乎忘了就在趙頊來之前,兩個人差點掐個你死我活的。
吳奎這會兒剛剛洗過臉回來,這墨跡還在,估計沒個三五天算是洗不乾淨了,整個人臉看上去黑黢黢的,這要再畫上個月牙,除了臉盤不像包拯,造型算是對上了。
「你們兩個可千萬別再吵了,現在什麼陣勢你們還沒看明白嗎。」吳奎關上房門。
唐介和孫固一同圍攏過來:「吳參政,你快說說,你倒是看明白了什麼!」
「我說你們兩個都是急脾氣,本來王安石主張變法,正合了聖上的心意,可韓琦,司馬光等人不願意變,你們想想,那韓琦,富弼都是再忍個一年半載就該告老還鄉了,司馬光和咱們可是一樣,論學識咱們沒法比人家,好容易人家快熬出頭來,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朝中立刻就分成主張變法和反對變法兩派!」
「那也該司馬光這派彈劾王安石啊!!」吳奎不解的問道。
「嗨,若是倒退幾十年,回到先皇仁宗的時候,還不為新政的事拚個你死我活的,當年慶歷新政不就是樣板嗎,但現在可部一樣了,你們忘了王安石的二兒子可是王旁!」
「王旁怎麼了!!」唐介說道。
吳奎煞有介事的說道:「這王旁可不簡單啊,平心而論就朝廷上關於開源節流的爭議,你們贊成誰,要不是有幾位宰相和司馬翰林的聲望,你們願意從咱們俸祿裡面去節流嗎!」
這句話可是直指人心,平心而論,有哪個官員願意自的俸祿越發越少呢,通進銀台司官吏的俸祿待遇,有俸錢,衣賜,添支,傔人衣糧,公用錢,節日賞賜,這可都是真金白銀落兜裡的。
見兩個人不語,吳奎接著說道:「王安石的想法好,可聲望上他比不過這些老臣,但是他兒子王旁有辦法,一句互相監督互補,開源節流同時進行,一下子就讓司馬光等人沒話說了,好吧,你去開源,我們節流,這下不煩衝突了吧,再有爭議怎麼辦,就像明天的阿雲案,有爭議就聽民意,民意大於天,皇上肯定明白這個道理!」
「那這和呂誨又有什麼關係。」唐介急性子,催促著問道。
吳奎捋著鬍子,撇著嘴:「二位參政,御史台是幹什麼的,大宋和前唐可不同,前唐是監督皇上的,咱們這是監督宰相啊,王安石樹大招風,御史台不屬於門下省,萬一這王安石變來變去,哪天把御史台編製便會門下省,由宰相任命御史,那時候你猜現在的各位說話不用負責的御史們會如何!」
唐介和孫固恍然大悟:「哎呀,還是吳參政想的遠,看來我們以後可要多留心了,皇上怎麼重任王安石,咱們可別站錯了隊伍,跟著御史台跑!」
「大錯特錯啊,若是御史台部在了,還要這通進銀台封駁司有什麼用,奏折交到政事堂不就可以了嗎!」
唐介算是徹底被吳奎說糊塗了:「吳參政的意思是!」
孫固恍然大悟:「對啊,難怪王安石部怕唐參政將奏折遞上去,現在他就如此囂張,這要到以後發改司成立了,豈不是根毛沒有咱們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