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旁的決定只是下意識的條件反射,剛開始蘇小妹臉色發白用手捂著肚子的時候,王旁還玩笑是不是下午用力過猛,不過見蘇小妹臉色越來越凝重,而且薈英樓上一會的功夫就有十幾個人栽倒,他就意識到事情沒那麼簡單。第一直覺告訴王旁,這是食物中毒。
有腹痛症狀的人都被扶到了一邊,沒有症狀的都看著桌上的飯菜,呆呆的不敢再動筷。
見王旁回來了,眾人一齊擁了過來,人群最前面的知府馮伸和通判陶任兩個人,也像中毒了一樣,除了不喊腹痛之外臉色嚇得煞白,汗珠一個勁的留。他們這是太緊張了,王爺剛剛來邕州第一天,就出這麼大事,這要是真出了人命,那自己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干係。
馮伸哆哆嗦嗦問道:「王爺,王妃她如何了?」
王旁指指被集中起來的那些中毒的人:「和這些人一樣,你們先看看誰症狀比較輕的,問問他們都吃了什麼?」
眾人不禁好奇,大伙都坐在一起飲宴,吃的東西都差不多,怎麼會中毒上有差別。
「王爺,我看是有人做了手腳,不如現在人都集中起來了,嚴密排查,另外派人搜查王府有沒有可疑之人?」南繼楓湊上前來說道。
王旁坐在那,看看宴會廳裡亂哄哄的場面,他搖了搖頭。這王府可不小,當年也算是自立稱王儂智高的行宮了,想藏個人是很容易的。
宴會廳內幾十號人都看著王旁,等著他說話。一旁中毒人的哎呦聲,傳到王旁的耳朵裡,這半天他也在想:如果是食物中毒,那麼為什麼自己沒事?他朝發出聲音的人群看去,那裡面多少老幼婦孺。
不大的功夫,府上的大夫就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經他診斷這些人中毒都不重,於是挨著個的開了些湯藥,命人馬上去煎熬。王旁命人安排好這些人休息的地方,讓大伙暫且休息,又安撫眾人很快會查明真相。
大廳之內人漸漸散去,剛剛還十分喧鬧的薈英樓現在安靜了下來,王旁命人將蘇小妹送回內府,又讓稍有症狀的侯書獻和賀行遠也都回去休息。薈英樓宴會廳燈火通明,整個宴會廳只剩下折克雋,張平,蔡京,李誡,還有那個惹人注意的外邦人圖勒。
說起圖勒可是有意思,雖說王旁說他是自己的奴隸,但平時對圖勒還是以禮相待。這一路下來,圖勒和王旁溝通沒有障礙了,自然話就說的多了。慢慢的王旁發現,這圖勒就像沒馴化過的野人一樣。漢人的禮節文化他也不是不知道,但就是不願意遵守。有時候王旁也不勉強他,這樣一來他反而對王旁言聽計從。現在就是放圖勒回去,他也未必願意走。
薈英樓這一宴,宴請邕州當地的官員富紳,大堂居中坐著的都是這些人,東西兩面的偏廳裡,坐著都是王旁府上的親信。現在圖勒跟大伙也混熟了,自然也是參加宴會。
這會兒圖勒正坐在一張桌子前,似乎這麼快就忘了剛剛有人吃了東西肚子不舒服的事,正舉著一隻雞腿大口的啃著。
李誡走到他面前,這兩個人算是同時跟著王旁南下的,圖勒看了一眼王旁:「這個,好吃!」
「剛剛有人吃壞了肚子,我懷疑這食物有問題,你先別吃了。」李誡說道。
圖勒並不理會:「我剛剛就吃這個,沒事,肚子!」他拍了拍自己肚子,用生硬的漢語回答到。
他們的對話打斷了王旁的沉思,他指著圖勒說道:「這府上宴席,多是賀先生根據咱們在京城的習慣準備的,煎炒烹炸高溫的東西雖然有些油膩,但是經過了加工的過程。你們看,這桌上除了這些菜,還有一些生鮮果蔬,我懷疑是這些水果蔬菜裡面的問題。我剛想了想,似乎我沒怎麼吃這些東西。」
蔡京剛剛還在統計,這會聽王旁這麼說,放下手中紙筆說道:「王爺,您說的沒錯,我剛剛粗略歸納過,凡
是腹痛的都是少喝酒,多吃了些水果蔬菜的人。這可就奇怪了,要在酒或者水裡下毒容易,怎麼在水果裡面下毒?」
正說著張平從外面走了進來:「王爺,來參加宴會的人都已經安排好了住處。」
王旁點點頭:「讓廚房的人都精心一些,送上吃的喝的之前都要用銀針驗一下。」
「已經吩咐下去了!」張平回答到。
「王爺,府上各處都已經查搜查過了,並無可疑之人。」武齡這會兒也從外面走了進來報告說。
各處安排下去做事的陸續回來,韓德容也回來報告:「王爺,廚房那院的人也都清點了,現在都在院中等著王爺您審問呢。」
「嗯」王旁嗯了一聲,折克雋邁步走了進來,他身邊還跟著一名看門的侍衛:「王爺,我問過了,今天府上還真的來過一個可疑之人。沒有參加宴會,但確是宴會之前走的。你說!」他看了一眼看門的那個侍衛。
侍衛急忙低頭稟告說道:「的確有這麼一個人,今天您安排大理國相留在王府,下午的時候來了一個人,說是看大理國相沒回管驛,所以來打聽他什麼時候回去,剛好國相身邊的侍婢去管驛取東西正巧碰到。卑職見是來尋找國相的,就放他們進去說話了。這人是宴會開始後走的,剛剛折將軍問我們的時候,我便想起來這回事。」
折克雋怒視瞪著他:「隨便放人進王府,出了事你肩膀上的這個肉球不想留著了嗎?」
侍衛低著頭不敢吱聲,這侍衛也是原來京城府上的,在京城的時候王旁的府上通常是人來人往,有的時候進出的人侍衛都不阻攔,那會兒就連王旁自己也說,咱們府門檻低來的都是客,不用特意盤問。沒想到剛來邕州第一天就出事了,他心裡暗罵大理國相,可又多少有些自責。
「算了,這也怨不得他,以後精心就是了!你先下去吧。」王旁淡淡的說道。
折克雋一拍那侍衛:「還不快謝謝王爺!」
侍衛趕忙謝過王旁轉身退了下去,王旁想著這侍衛說的話,這大理國相這次來的意圖,到現在王旁還沒弄清楚。到底這府上人中毒和他有沒有關係,王旁也不確定。
蔡京哼了一聲:「王爺,我就覺得這大理國相有問題,您看他今天給您送賀禮,分明是要挑撥您和聖上的關係。這點伎倆連我都看的出來,更何況邕州的知府通知他們。晚宴他也沒來參加,想必是已經知道這飯菜中有問題。乾脆讓折將軍將他抓啦,打幾十板子,看他說不說實話。」
「對!對!」蔡京一說,折克雋張平也附和道。
王旁卻沒理會他們,這會他正看見兩個人走進大廳,走在前面的是南繼楓,在他身後跟著一個四十多歲的郎中,這人頭上戴著一方頭巾,穿麻布寬衫,腰繫一條茶褐鑾帶,下面絲鞋淨襪,生得眉清目秀,他的身上背著一個醫藥箱。王旁站起身來迎了過去:「南兄,你回來了!這位是?」
南繼楓上下打量一下王旁,「嗯,還好,還好,兄弟你也沒事。我剛剛怕中毒人更多,你府上那一個郎中忙不過來,就派人去接錢先生,他可是此地的第一名醫。」
剛剛宴會廳正亂的時候,南繼楓派人去請這位錢先生,這會王府上下不許人隨意出入,南繼楓親自到府門口將錢先生接了進來。見南繼楓對此人如此畢恭畢敬,王旁也拱手施禮。「有勞錢先生了,想不到我來邕州第一天就出這事。還沒請教先生的高姓大名?」
這位錢先生忙回禮:「在下錢乙字仲陽。病人都在哪裡?」他說著四下看了看。
「哦!幸好發現及時,病人不是很多;蔡京,你帶錢先生再去看一看。」聽王旁吩咐,蔡京領命帶著錢乙去了。
王旁轉向韓德容:「你帶路,咱們到廚房那院看看去!」說著邁步向外走去。
相比王府大宅此刻的安靜,王府廚房在王府東面的一個院落,現在卻是王府最吵雜的地方。王府廚房的廚工,有的蹲著,有的坐在石凳上,有的看著緊閉的院門發呆,還有的小聲議論著:「怎麼出這事,你們說是不是這王爺有仇敵啊?」
一個年歲大點的廚工說道:「你小點聲吧,這會兒估計王爺正不知道找誰發火呢,小心砍了你撒氣使。」
這裡還有歎氣抱怨的:「唉,你說這事鬧的,你說咱們這是招誰惹誰了?!」
更有不服氣的說道:「怕什麼,事情又不是咱做的,難不成他一個剛來邕州的王爺,來了一天就開殺戒不成?」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王旁站在廚房這個院落中,院子裡的人立刻安靜的下來,王旁一襲白衣站在月光之下,他面沉似水,他身後的侍衛隨從一個個都像鐵金剛似的黑著臉看著這院落中的人。這些人即便沒做壞事,看這場面心裡也多少打著寒顫。
忽然就有一個廚工撲通一聲跪下了,剛才怕是聽人議論壞了,他磕頭如搗蒜般的說道:「王爺饒命啊,這裡可沒我事兒啊,我上有老下有小……」他還沒說完,剛剛那個不服氣的也跪下了,接著院子裡求饒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