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不斷的下沉,車廂裡的氧氣越來越少,身旁的女人試圖去撞擊車門玻璃但是毫無效果,高雨漸漸從和她一樣的撞擊中最先冷靜下來,汽車玻璃在水的壓力下不容易撞擊破碎,即使擊破也會有水迅速湧入,呼吸越來越困難,他要趁著還有空氣做幾件事。
王旁打通了妻子的電話:「是我。」
對方只是「哦」的回答了一聲
王旁不禁苦笑,他沒想到這個時候他仍會想到的第一個人,也是唯一能想到的一個人,是這麼冰冷的。
狹小的車廂裡,那個女人也沒有力氣撞擊車門了,她見高雨打電話也趕緊拿出自己的電話,她打的是求救電話,一邊打一般焦急的說:「快接,快接啊。」她的聲音已然顫抖。
「旁邊有女人吧。」他電話那端聽到依然是冰冷的聲音。
「嗯。」了一聲,終於再沒有想說的話了。
「你終於承認了。我們沒什麼好說的」對方語氣依然冰冷。
「你以後好好的,別怪我」此時王旁已經忍不住淚水,他的心像被撕開一樣。
「恨你?不,我們是陌生人了。」電話裡發出掛機後的嘟嘟聲。
身邊的女人大口大口的喘氣,車裡一片漆黑,眼前偶爾是閃電擊水面形成的隱約的亮光。高雨也覺得無法呼吸,他的胸口越來越灼熱,用手去抓去扯恍惚中抓到一個頸鏈,頸鏈的水晶掛件灼燒著胸口,他用最後的力氣扯斷頸鏈,他無奈絕望,他知道如果沒了空氣只需兩三分鐘人就掛了。這麼突然的狀況除非對面的車看到落水否則不會來得及任何救援。黑暗中他感覺女人抓住他的手臂。
是在搖動他的手臂嗎?這種搖動越來越明顯。睜開眼睛,
「二公子醒醒……」柔兒焦急的搖晃著王旁的手臂,二公子外出回來以後就和往常一樣坐在院子的走廊靠著廊柱對著月亮發呆,等柔兒為二公子鋪好床後再出來他已經睡著了。
柔兒拿出一件袍衣搭在他身上,坐在對面看了他好一陣。
原來的二公子每日癡呆,眼下這個少年儘管面目儼然和大公子不同,但比大公子多些成熟,自知自己丫頭身份已經相配不上。正想著忽然聽見他含糊不清的說起夢話,又緊鎖著眉頭,知道他做了噩夢趕緊叫醒他。
王旁看到緊張的柔兒,心中知道剛才是做夢,心裡一陣難受本來的自己竟然成為夢境中。
此時已經立秋,到了晚上空曠的院落有些涼。不多理會身後的柔兒反手關上門徑直走到床上躺下,歎了口氣從懷裡掏出黑色水晶墜。
水晶冰涼而堅硬,王旁看著這個被自己看了無數次的水晶,依然不知所以。他回想著今天去濮邸的場景,腦子閃過每一個人。
確切的說在去之前,他已經仔細分析過自己當前的處境,首先之前看到過的一些關於穿越,故事主角不是有一技之長就是有超人之處。最早看過那部主人公是特種部隊的,要不然就是醫生,軍人。而自己呢?就是一跑腿的業務員。
想想自己,父母在他十幾歲都走了,他開始輟學在社會上下瞎混,吊兒郎當的混到二十幾歲開始打工到,有點開始做些生意。
開始還好有點經濟基礎就結婚,婚後實體生意每曠日下於是開始做投資,他的將全部積蓄都壓在股市上,然後金融危機爆發了。沒有學歷社會經驗總是有的,只好從業務做起。他也搞不懂,為什麼自己為了家做的越多,對方就越挑剔生活總是爭吵懷疑,他申請經常跑跑別同事不愛去的偏遠省市。
歎氣,即使回去沒什麼牽掛,也許回去的時候已經在哪個小盒子裡一堆粉狀了,然而留下來更是為難,有句話叫來的不明去的馬虎。
況且看看自己,十三四歲半大不大的孩子,要用平時累積的知識展示什麼文才武略嗎?他會詩詞歌賦嗎?看了那麼多書印象中沒一首詩詞是宋朝叫王旁的。
他會披荊斬棘嗎?砍人他會,社會上混那幾年當小混混的哪有沒打架砍過人的呢?不過讓他騎馬射箭穿上盔甲,他估計自己連北都找不著。那還能怎麼樣?幸好是王安石的二子,幸好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事,先混個小官當當過過癮吧。
總結了這麼多他才決定去濮邸見見這個未來皇帝,先說中間人沈括,這個矮胖子和自己特別親近,當然王旁也覺得和沈括有緣,這個人大大咧咧的性格,似乎沒有什麼心機。博學雜聞耳朵尖對消息很敏感,尤其又愛傳播奇聞。絕對是個雜誌社記者兼主編的材料。
趙宗實,這個未來的皇帝,閱人無數的王旁斷定這個人心思極重,席間縱然談到有趣的事他雖然也是哈哈大笑,但笑的很應酬,似乎有什麼心事讓他不能暢快。
當沈括問起仁宗皇帝生病之事,王旁注意到趙宗實只是淡淡的說:「聖上日理萬機過於操勞。」便又轉過話題說其他。這有點出乎王旁的意料。但畢竟只是第一次相見,不敢太下定論。只是直覺告訴王旁這裡面必定有隱情。
至於趙仲針,這個比自己小上兩三歲未來的小神宗,不似同齡孩子應有的活潑,不知道是因為家教森嚴或是遺傳,他一直安靜的坐在那裡聽大人說話。不吵鬧也不插話靜靜的看著每一人,直到王旁和他對視,他也看著王旁不迴避,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王旁對他笑笑,現在回想當時自己對著未來的小皇帝一定會笑的比較諂媚。如果那孩子不是未來皇帝,或者王旁會過去捏捏他的小臉蛋,多乖巧的小孩。
這麼乖的小孩只在席散後,趁著他爹和沈括不注意,偷偷拉了拉王旁的衣袖小聲說了一句讓王旁覺得不虛此行的話:「哥哥,我還想多聽聽那猴子的故事。」王旁衝他擠了擠眼,小孩也擠下眼睛隨即乖乖的站在他父親身邊。
老頑童一樣的沈括,頗有城府的英宗,人小鬼大的神宗。王旁搖搖頭側過身將水晶揣好,暗想走一步看一步吧,明天王安石要見他們兄弟兩個說有重要的事。
此時不是所有人都睡得著,比如樞密院副史王堯臣,此刻他正站在趙宗實書房,大氣都不敢出。
只見趙宗實一拍桌案:「此賊果然如此不識時務?」這時的趙宗實眉毛都豎起來了。
「公爺,這狄青甚是不識時務,按公爺吩咐,小人買通了他一親戚,給他帶去口信並遵照公爺暗示他比擬狄仁傑大人,如果輔助公爺勢必又可成名相。哪知他卻說『我本來是個出身低微的人,偶然碰到機會得到高位,怎麼能跟狄公高攀呢』」
趙宗實斜了他一眼:「你怎知他不是自謙。」他的神態恢復了平靜,似乎在思考什麼。
王堯臣又向前走了兩步,躬身說低聲說到:「小人聽說前不久這狄青在大相國寺身穿黃色衣服,我只是擔心他有篡位之心所以不想輔助公爺,如果此人與公爺為敵,怕後患無窮。」
「哼。」趙宗實冷笑一聲。「王大人,我素知你與狄青有間隙。」說完冷冷的看著王堯臣。
「小人不敢公報私仇,此時事關重大,怎敢假公濟私。」
「難道當今聖上不知此事麼?」趙宗實也知道如果皇上知道這個事也會有表態。
「聖上因狄青平叛儂智高之亂對他甚是讚賞,況且包大人和歐陽大人也對其袒護。聖上亦不追究。」
趙宗實聽罷,瞇起眼睛用手點指著王堯臣,一字一句的說:「那,你,就想辦法,讓聖上追究。」
「是是是。小人這就去想辦法。」說完唯唯諾諾的退身出來心裡暗想,這個公爺不好侍候,同時心中罵到,狄青你個斑兒我定要讓你好看。
看著王堯臣的背影趙宗實暗罵「這個蠢貨」想想朝中哪有幾個有用之才,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除了侃侃而談根本做不來正事。想想重病中的父親趙宗實不禁悲從中來,如果不是宮女生的宋仁宗,當今的皇上應該是他的父親。而自己從小就被一次一次送進宮中,隨著仁宗每次生出龍種,他就離開皇位遠一步。至今那些龍種已夭折,趙宗實已經不想再承受一次即將到手的失去,他告訴自己該是當機立斷不留後患的時候了。
他這麼想並非不可能,現在朝廷冗兵冗將,開銷巨大為補開銷苛捐雜稅眾多,百姓早有怨言;仁宗本人也為求皇子忙於寵幸十個妃子,「十閣」後更懶於朝政;六塔河治理黃河方案不但不奏效還損失大把金銀,黃河依舊氾濫更是人心不安。
狄青現在是樞密院正史,如果他不肯就範,先以為王堯臣代之拿下兵權,配合宮中大太監史志聰,同時還有一招棋子利用西夏人起兵,城內空虛之際完成自己大事。西夏方面一個月前就已經派一人去了,只等傳回來消息。
想著計劃,趙宗實不禁暗喜,又暢想未來該用什麼人呢?沈括?雖然和自己交情頗深,但那是一個和事佬,況且他即無權也不在京城,本想用狄青但此人如此不識時務。他又想到一個人,王安石,此人幾次拒京官定有用意,且才學不在歐陽修等人之下。況且今天見王旁,年紀不大但見識頗廣,談吐自信,忠臣孝子要從娃娃抓起,只要好好培養假以時日定可取代朝中這些老腐朽。打定主意,過幾日邀王安石攜子到府中,自己兒子需要陪讀為由留王旁在此,好好**。
他哪知道,不等他做,王旁即將初露鋒芒被另外一個人賞識。那個人正是最讓上上下下所有官員都怵頭的包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