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在何方?
雪在北國。
白雪在苗域。
白雪坐在棺材上,坐的很散漫,準確的說他半作半依靠在一個女人的懷裡,任由女子那白嫩的小手劃過自己的烏髮,午後的陽光均勻的鋪撒在他秀美的臉容上。
他坐在棺材上,棺材在馬車裡,駕馬車的是一隻黑漆漆的小貓。
白雪覺得很愉快。
陽光,美人,這時候要能又一杯美酒便最好不過了。
白雪瞇著眼這麼想著。
可這馬車晃悠悠的又是顛簸的剛好,最適合半睡半醒的,他實在不願意走下來,走進酒館去喝一杯。
所以。
白雪想了想,他忽然起身一把用力扯下那車廂遮攔的的青布簾子,右手食指快速的在布簾子上划動了幾筆,然後滿意的斜倚了下來,將那布簾子交給身邊的女孩。
「去,阿夢,給掛起來。」
那小女孩自然就是巫夢了,那日,余歌走後,天也終於亮了,雨漸漸停下。
白雪扶起柳生純一郎,道:「我殺了你的兄弟,今日也放你一馬,但願這份仇恨也算是一筆勾銷,不過你若是還想要報仇,可以隨時來苗域找我,只要我還活著。」
柳生強撐著身子帶著斷臂一言不發的走了,白雪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這段仇恨並沒有消除,但是他已經不想殺人了,就讓時間來看清楚這一切吧。
白雪攜帶了巫夢要走,七葉想要跟隨,可他拒絕了,這些年,他們已經在過著平靜的生活了,他實在不願再因為自己的事情而將他們捲入到那些腥風血雨裡。
最後,陽春也走了,陽春並沒有說自己要去何方,去做什麼,不過白雪知道,陽春要做的事情絕對有他的理由,白雪並不會因為他沒說而心裡覺得不舒服。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情,白雪也有,所以他帶著巫夢一路從龜城來到了苗域鳳凰小鎮。
這一路上,巫夢實在開心極了,白雪總有各種數不盡的玩意逗她開心,反正白雪走的也不急,她也不著急,現在,白雪又想出了什麼玩意,巫夢的雙眼都放出了光。
「姐夫!又有什麼好玩的?」巫夢隨手將那青布簾子迎風一抖,方才白雪指力所到之處青布應力而涅,但見巫夢這一抖布塵紛紛露出灑落,露出一個鐵畫銀鉤的大字藥。
白雪這份功力實在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運勁於柔軟的布面上本就較一般的為難,更難得的是他這份力含而不露、藏而不洩,等到放到巫夢的手上時才釋放出來。
那巫夢也是眼中一訝,可面上卻興高采烈地叫著:「藥?什麼意思啊,姐夫?」
白雪翹起了二郎腿愜意道:「你先掛上去再說。」
「哦。」巫夢探手出去將那寫了「藥」的青布簾子掛在車廂邊上,隨風招展,引得路旁的人群紛紛矚目瞧看。
巫夢拍拍小手,又去抓白雪的頭髮了,邊說道:「姐夫,現在快說嘛。」
白雪被抓的頭皮發麻,只覺得有說不出的暢快,口裡胡亂說道:「藥,治病救人也。」
巫夢皺起了小眉頭,不解道:「什麼呀,治什麼病,救什麼人呀?」
白雪哈哈大笑道:「治的嘛,就是我的酒蟲病,救的嘛就是區區的小命了,這沒酒喝豈不是要了我的命嘛。」
巫夢的眼裡立即放了光,她大聲道:「是不是你這字寫的很好,能賣很多錢?」
「這個嗎?」白雪閉上了眼,隨著馬車晃悠晃悠,不再說下去了。
「姐夫,說嘛……」
「佛云:不可說,不可說也,阿彌陀佛。」
「哼!」
「阿夢啊,來來來,吟一首李太白的詩來聽聽,這千古名流,只有他的詩最適合下酒了。」
「不念,你不說就不念……」
「哎……你這個小鬼……」
突然間,就在兩人打鬧時,馬蹄急響,二匹清一色的棗紅馬從白雪的車架旁飛馳而過,兩雙銳利的眼睛,同時向車廂上的那青布簾子盯了一眼。
粗糙的布料,低劣的剪裁,龍飛鳳舞的大字。
兩人齊齊面色一變,馬飛馳過,最後一個人突然自鞍上騰空掠起,倒縱兩丈卻落在的馬鞍上,腳尖一點,己將那寫有「藥」字的青布勾了去。
他一翻身,已經飄飄的落在自己馬鞍上,再一揚鞭,那馬和那人霎時間就沒入遠方,看不見了。
巫夢早已想要一躍而出去追趕了,可她的手被白雪緊緊的拉住,只能瞪著滾圓的眼珠大聲道:「他們搶東西?!」
白雪笑笑。
巫夢道:「我是說,他們搶了咱們的東西。」
白雪道:「我知道,」
巫夢又道:「那布簾雖然不值錢,可姐夫你是大英雄,大英雄被人當街搶走了東西,他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呢?」
白雪被她認真的模樣逗笑了,又道:「那照你說,我該這麼做呢?」
「當然是衝上去拚命啦!」巫夢理所當然的揮舞著小拳頭,堅定道:「為了尊嚴和榮譽而戰,那才是真正的江湖中人。」
「呵呵呵呵……」白雪笑的肚子都要痛了,他勉強朝巫夢擺擺手道:「阿夢,我讓你失望了,看來,我做不了一個江湖中人了。」
巫夢輕輕歎息一聲,彷彿覺得有些失望。
她本想這會是一場很刺激的大戰,白雪會戰勝那兩個小賊,然後用他們的血染紅那青布簾子,這樣才夠熱血,才是人們口中說的江湖。
江湖,少女眼中的江湖就是崇拜的英雄,而英雄就是那種一口氣喝下十斤老酒後又快馬前去砍死十個大惡人的人。
白雪就是巫夢的英雄,所以,白雪實在不該不去拚命。
白雪已經看見了她面上的失望,她忽又笑了笑,道:「江湖中的事,你這些日子也算是看了不少了?」
巫夢道:「算是吧。」
白雪道:「你覺得好看嗎?」
巫夢歪著腦袋道:「也不算好看,姐夫最好看了。」
白雪笑笑道:「你還小,有很多事情不懂,江湖永遠都沒有你想的那麼美,所以這次……」
「不聽!不聽!不聽!」巫夢捂著耳朵拚命的搖晃著腦袋,大聲道:「我不聽!我不聽!我聽不見啊聽不見,你說什麼呀???」
「哎。」白雪又倒下了腦袋,不再說話。
巫夢偷偷的看了他一眼,還想再問,卻又忍住。
就在這時,忽然又有一陣蹄聲急響,巫夢扭頭出去一看,立即大叫道:「姐夫,你快看吶,是剛才的那兩個人,他們又來了。」
白雪好似早已知道了一般,淡淡道:「哦。」
巫夢捲起衣袖,露出一截嫩生生的粉藕般手臂,咬牙切齒道:「來得正好,讓你看看姑奶奶的厲害!」
她還來得及動手,忽然,最先一匹馬上的騎士,忽然倒扯風旗,一伸手,又將一匹青布輕輕的掛回到了車廂上。風一吹,一個「藥」字,正是原先的那青布簾子。
另一人同時在鞍上抱拳欠身,然後手一振,「忽」的飛進來一個托盤,托盤上有四個小菜,一壺好酒。
然後他們又躬身一抱拳,再次揚鞭消失在遠方。
巫夢睜大了眼睛,覺得又是驚奇,又是興奮,道:「他們將那字送回來了。」
「不僅如此,還送來了酒和菜,太神奇了!」
一盤燈影豬肉絲,一碟迷迭香墨魚,還有香酥開花蠶豆和麻辣香脆花生米,白雪順手一抄將那壺酒撈在手裡,擰開蓋子,直接就往口中倒去。
巫夢急忙去搶,口中說道:「哎呀,你這人怎麼這樣喝酒?你不怕有毒啊!要知道,江湖凶險啊!!」
等到巫夢把那酒壺搶到手的時候,壺裡早已經空了,白雪用袖子擦擦嘴,仰面歎道:「好酒啊,好久沒喝到這麼清冽的竹葉青了。」
「你?」巫夢望著一臉快意的白雪,小心道:「姐夫,你沒事吧?也沒有覺得腹中猶如刀絞?你還有什麼遺言嗎?我一定幫你把話帶給姐姐……」
白雪笑笑。
巫夢癟癟嘴,她將那托菜的盤子放在石棺蓋上,然後拉著白雪的手,哀求道:「好姐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還會回來的?」
白雪閉著眼睛。
「你肯定知道,而且你將那布簾掛出去就是要讓他們出現給你送酒的是不是?」巫夢在他手心裡劃著圈圈,不依道:「好姐夫,你就告訴我唄……」
白雪被她那軟綿綿的小手一拉,心裡也是一癢,睜開眼笑道:「你說呢?」
巫夢眨眨眼,用一根俏生生的手指頭指著自己水嫩的臉頰,可愛道:「我說呢,你肯定是他們的大仇人,所以他們要用毒酒毒死你……」
白雪歎道:「你個小丫頭,心腸這麼的這般狠毒?」
「哎呀,姐夫!」巫夢道:「那些說書人都是這麼講的嘛。」
白雪道:「你呀……」
「行啦行啦……」巫夢一見他又要說教,趕忙打斷道:「姐夫!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回到故地,昔日威名所向,他們可能就是從前你百藥門的部下,所以你才寫了一個藥字,我說的對不對?」
白雪笑笑。
「還有一種可能。」巫夢繼續道:「那就是你曾經對他們有過恩惠,所以他們一發現你回來了,就立馬來報恩了?」
白雪哈哈大笑。
巫夢被他笑的感覺自己顏面全無了,鼓起小嘴賭氣道:「那到底是為什麼嘛?」
白雪笑道:「你以後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