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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六月江南 鬼府紅火索命還 第二百二十四章 杜鵑啼血 文 / 十萬大水

    又是「錚」的一響,琵琶弦似斷非斷,調子突然峰迴路轉,低低直下,嗚嗚厭厭,猶如怨人低泣,其中悲涼之感更甚一開始。

    烏靜靜莫名的鼻子一酸,竟想要流下淚來。

    杜鵑之舞戛然而止,自半空無力的摔落花叢中,猶如一隻斷翅驚鳥,無力撲騰。

    此時,她低低舞動,舞姿已變得彷彿殘秋時猶在秋風中捲舞的最後一片落葉,美得那麼淒涼,美得令人心碎。

    她已化作啼血杜鵑,身上的紅衣血光更甚,隱隱帶著不祥之兆。

    這琵琶聲為何變得這般的淒涼,這舞為何這般的令人心碎。

    歡樂過後的悲歌更是淒涼,便如筵席之後的人去樓空,曲終人散,那更見了樓高燈亮,冷清羅雀。

    這種悲涼更是難耐,只因它已經加入了寂寞和空虛。

    一個人只有真正的嘗過了寂寞的滋味,才會明白朋友的可貴,笑容的可貴。

    人世間的苦已經太多了,她為何還要獻上這樣的一場舞。

    夜朦朧,雨朦朧,人朦朧。

    這是一場朦朧的盛宴。

    空空濛蒙之中,忽然天地間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

    「杜鵑啼血,莊生曉夢,人間一舞,君心獨重。」

    這本是無可奈何的歎息。

    它來自何方,是來自那虛無縹緲的空靈之鄉嗎?

    還是地獄深處的幽冥鬼境?

    這是一個女人的歎息。

    她的歎息聲很輕很輕,帶著種說不出的幽怨淒苦之意。

    烏靜靜從未想過這世上竟有這樣的一個女人,她的這聲歎息——世上絕沒有任何一種音樂,任何一種聲音能比她這種歎息更能打碎人的心,縱然是秋葉的凋落聲,流水的哀鳴聲,甚至連月下的寒琴,風中的夜笛,也絕沒有她這種歎息聲淒婉動人。

    聽到這樣的一聲歎息,實在是已經將人心都歎碎了。

    這樣的一聲歎息悠悠而來,閣樓中眾人面色一變,誰也撲捉不到來人的具體位置在何處。

    陽春眉頭一動,身板雖然還是一動不動,可在他身旁的烏靜靜早已看見他握劍的手突然緊了一緊,蒼白的指節不見血色。

    烏靜靜心中暗道:「這歎息聲是什麼人發出的,竟連陽春這等人物也會為她的歎息而感到緊張嗎?」

    杜榮一口飲盡杯中濃茶,霍然起身道:「可是神教中小公主仙蹤到來?洒家有失遠迎了!」

    「哈哈哈……好笑……」她雖然口中在發笑,口中說著好笑,可聲音中帶著的永遠都是淒淒慘慘的悲涼:「我拜月教一向在外人口中污蔑成魔教,何曾你杜大當家的口中變成了神教……」

    這話雖然沒有正面承認了她就是小公主,可杜榮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他已經竭盡全力去聽音辨位,卻完全不能發現她在何方,這聲音朦朧,來處朦朧,彷彿自天際吹來,又似自地底幽冥上浮。

    「這個……」杜榮訕然一笑,抱拳大聲道:「洒家大膽,敢問今日小公主前來,有何貴幹?」

    「嘖嘖嘖……」那聲音夢呢道:「你們這些人一個是九幫十八派大聯盟的大當家,一個是名草堂的春少爺,還有奕劍聽雨閣中人,鎮國元帥府……各位來自天南地北聚會到這一毛不長的混亂之地,又是所為何事?」

    杜榮笑道:「初秋賞菊,蟹黃上市,正是進補之時,這天地奇景血菊初開,我等相聚賞菊吃蟹,正是一大快事……」

    「一派胡言!!」那聲音提高聲線,頓時猶如一根鋼針扎入眾人耳中,道:「爾等皆是雄霸一方的成名人物,卻不惜做下擄人為質的下流之舉,實在不堪……」

    杜榮道:「閣下既然早已知曉,何必明知故問,所謂兵不厭詐……」

    他話音未落,長依依忽然厲聲道:「白雪在何方!讓他速速前來受死,否則……」

    那聲音淡淡道:「否則便要怎樣?」

    「她立即便要死!」長依依水袖一帶,將毫無還手之力的烏靜靜捲至脅下,右手劍出三分逼在烏靜靜雪白的頸脖之上,道:「哼!」

    「不要……」杜榮看見長依依的動作,便知道要遭,可他不進反退兩步,盡量離長依依遠一點,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小公主,哪怕阻止得了,他也不回去做這個出頭鳥,要知道,這世上只有笑到最後的人才是真正的勝利者,而忍耐和保身是笑到最後最基本的一個要素。

    黑幕中突然閃過一道雷電,雪白的閃電劃過了細雨簾幕,準確無誤的擊在長依依的出鞘的劍身上,「叮……」清脆的一聲,利劍斷作無數碎片落回劍鞘,長依依也被那股強大的力量擊飛,胸口猶如被重石狠狠的擊打一記,人跌落在地,一口鮮血沒忍住噴出。

    「你怎麼樣?」林中笑趕忙半跪地扶住她。

    「不用你管!」長依依勉力往他胸口一把推去,「啊……」身子離開半分又終於因為沒力軟癱回他的懷裡。

    「長空之孫,這一次只是個警告,下一次若有再犯,絕不留情!」那聲音冷漠無情,她說要取一個人性命,沒有人敢不信。

    「你不是小公主。」陽春扶穩也跌倒在地的烏靜靜,忽然面朝黑暗中某一處虛空說道。

    那聲音平靜道:「哦?我不是小公主又是誰?」

    陽春道:「燃月祭奠重啟,小公主已經階位祭司,化身月神,從此絕不可能離開苗域半步,更何況方纔若真是她出手,這一擊之力的分寸火候拿捏絕對準確,更不會傷及到烏靜靜……」

    「所以你不是小公主,你既然不是小公主,那麼無論是誰也不再重要了。」

    天下間捨拜月祭司,誰人配作我對手?這是何等的豪情和自信。

    那聲音沉默很久,才緩緩道:「白雪多智,陽春無情,今日一見,閣下之智並不在白雪之下。」

    「可惜……你不該和我神教作對……」

    「我們要對付的是白雪,和拜月教無關,尊駕為何咄咄逼人!」杜榮忽然問道。

    那聲音無情道:「小公主有命,天下敢傷白雪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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