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已經是杭州城最好的酒樓了,酒樓的名字叫做樓外樓。
樓外樓的老闆娘是個姑娘,很漂亮的姑娘,尤其是她睜開了眼珠子看人的時候更是好看極了。
可老闆娘一般不會這麼瞧人,因為她已經是老闆娘了。
老闆娘雖然不是什麼大官大富,可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有身份的人處事不驚,絕對不會輕易的睜大了眼珠子的。
可現在她偏偏睜大了眼珠子,眨也不眨的望著兩個人。
這是兩個小人,就在方才樓外樓外警鈴聲響,兩匹青騾在門外停下,兩個人偏身下鞍昂著頭
走進來,卻是兩個小孩子。
這兩匹騾子看來簡直比馬還神氣,全身上下油光水滑,看不到一絲雜色,再配上新的鞍、發亮的蹬、鮮紅的韁繩,簡直可以做新郎官的胯下神駒了。
而騎著這樣兩匹騾子的兩個孩子看來也比大人還神氣,兩人都只有十三四歲,梳著沖天小辮,穿著繡花小服,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直轉,不笑的時候臉上也帶著兩個酒窩。
左面的一個手裡提著馬鞭,指著老闆娘的鼻子,瞪著眼道:「你們這裡可就是杭州城裡最大的酒家嗎?」
這兩個孩子的年紀雖小,可氣派卻比絕大多數的大人都大,老闆娘一雙眼睛看過的人不知幾多,自然知道什麼人不能得罪,她陪著笑,道:「不敢說杭州城最大的酒店,倒也是有年頭的店了,兩位無論想吃些什麼,小店多多少少都有點準備。」
這孩子皺了皺眉,回頭向另一個孩子道:「早就聽人家說上天天堂,下有蘇杭,可這進杭州來也是半天了,硬是一家像樣的酒樓都沒有,這樓外樓嘛名聲雖然大,可也就這樣。」
另一個孩子眼睛已在老闆娘臉上打了好幾轉,隨口道:「既然沒有更好的,那就只有將就著點吧,就是委屈了那位主。」
提馬鞭的孩子搶著道:「這麼樣的地方,那位主怎麼能夠進來,怎麼吃得下東西去?」
鄭老頭漲紅了臉,他強自要分辨,卻被老闆娘一把拉開,她應和道:「小店地方是小了點,可也接待過一些貴客,總算是有些經驗,兩位要點什麼,我讓廚房下去馬上準備。」
提馬鞭的孩子道:「你們這裡最好的酒席多少錢一桌?」
老闆娘算道:「最好的八大碗要十兩銀子……」
她話還未說完,這孩子又皺起了眉,道:「十兩銀子一桌的席實在太過簡陋了,那這種東西來招待那位主,豈不是要被笑話我們不會做事了嗎」
老闆娘笑笑道:「哦?只要客官吩咐,二十兩銀子、五十兩鋃子的席我們這裡也都做
過。」
這孩子勉強點了點頭,道:「這樣就最好了,我給你一千兩,你就準備個一菜一湯吧,做的清淡點。」
他隨手摸錠銀子,「噹」的拋在櫃檯上,道:「這是訂錢,我們一會兒就來。」
一千兩,就做一菜一湯,還要清淡點。這話說出去也沒人信,可偏偏就有人這麼做了。
這不是在為難人嗎?
可是看這兩個孩子面上理所當然的表情,他們好像完全沒有感到這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反倒覺得這合情合理,本就是這樣的。
老闆娘皺起了她好看的柳眉,忽然道:「要做出這一千兩的一菜一湯也不是難事,可這規格高了,也不是一般人能吃的上的。」
「就是不知道兩位的那位主是誰?」
那兩個孩子聽到老闆娘這般說,面上慢慢的露出一種古怪的譏笑,彷彿這個問題是天底下最愚蠢最可憐的問題,他們不敢相信居然會有人不知道那位主是誰?
「江湖上最懂得吃的人是誰?」
「最懂得穿的人是誰?」
「最懂得享受的人又是誰?」
這樣的三個問題似乎很難回答,可只要在江湖上混過一段時間的人都會不自覺的想起一個人,一個白衣如雪的男人。
老闆娘張張嘴,勉強問道:「他是白雪?」
「正是雪少爺。」其中一名孩子傲然道:「現在你還覺得他不夠資格吃這頓飯嗎?」
白雪是誰?
天上地下只有一個的白雪。
他的舌頭自然配吃這一千兩一碗的菜,一千兩一碗的湯。
「沒想到他又回來了,可為何會這麼奇怪呢?要吃這一千兩的一菜一湯?」老闆娘心底默默的想著。
「你也不必多想了,速速準備,再過一刻鐘的時間,他就要來了。」兩個小孩古古怪怪的盯了老闆娘兩眼,才互相拉著小手走出去,兩人咬著耳朵說了幾句話,忽然一起笑了。又笑著回頭盯了盯老闆娘,才一躍上鞍。
兩匹騾子一撒腿就走出了老遠。
只聽到一個人說道:「一千兩只要一菜一湯,當真是浪費之極,世人不智,不智啊……」
說話著樓下又走上來兩個很奇怪的怪人,他們一個是和尚,一個是尼姑,和尚長的極高,尼姑長得極矮,和尚極高站著像根竹竿,臉上還帶著笑嘻嘻的表情,尼姑極胖暖滾滾的不細看讓人還以為是根冬瓜,她哭喪著臉似乎所有人都欠了她很多錢,這樣的兩個人走在一起已經很奇怪了,可更讓人覺得古怪好笑的是他們還手挽著手,那身體挨著親密恨不得立即就化作一個人。
老闆娘打了個眼色,鄭老頭立馬迎了上去,問道:「不知兩位要點什麼?」
那和尚笑嘻嘻的摸摸自己的肚子,歎道:「這杭州的東西太甜了,吃的我都膩味了。」
「便隨隨便便來條十斤重的鯉魚烤著吃,再要十斤熟牛肉涮著吃,十斤嫩羊脯蒸著吃,最好要帶點血絲……」
他吃的也很有特點,不挑貴的,只挑能填肚子的,可即便要了這麼多的肉,他的眼中還是帶著飢餓的。
老闆娘心中一動,忽然想起兩個人。
「他們難道便是江湖上的瘦和尚和胖尼姑,傳聞他們接受了拜月教的緝殺令,此番白雪剛回來,他們便趕來了,倒也是及時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