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老人目露失望之色。
他贏得了第一場賭局,但面上卻沒有絲毫的喜悅之色,相反充滿了失望和歎息,他似乎更希望白雪能夠對自己夠狠,能吃下那個紫河車。
白雪自己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笑道:「老人家可惜什麼……」
老人道:「生死之局,你如此兒戲便輸了頭陣,實在是可恨!」
白雪道:「有賭不為輸,況且三局兩勝,方不過第一局,勝負還早……」
老人「哼」了一聲,不語。
老闆娘冷笑道:「能吃人肉也算是本事?」
老人厲聲道:「狠時能狠,忍時能忍,這種人才是真正厲害的角色,白雪你致命的一個缺點便在於此,是以才成不了大事,也單論這一點,便是萬萬比不上陽春!」
他仰首,目光如潮,悠悠道:「此時喚作是陽春,他絕對毫不猶豫的就吃了。」
白雪眉頭一挑,問道:「閣下究竟是誰?」
老人目光如鬼,道:「你不是想剝下我的皮嗎?贏了這賭局便能剝下這層老皮看見我的真面目了。」
白雪道:「好。」
老人道:「但願接下來,你莫要再讓我失望了。」
白雪道:「是嗎?」
老人冷笑道:「閣下若是輸了,老朽必要你付出終生難忘的代價。」
白雪道:「請吧。」
第二局。
老人道:「第二局,第二局賭的是喝。」
白雪道:「喝……喝什麼?」
老人道:「兒須有名酒須醉,江湖兒女喝的自然是酒。」
白雪道:「喝酒?」
老人道:「不錯,喝酒。」
白雪道:「喝什麼酒?」
第一局的吃已經是極盡人間之醜陋,那麼第二局的喝呢?
會是人血,還會是什麼?
老人再次從他寬大的袍子下面取出一物,放在桌上,他那擠成一堆的皮膚下面還不知道有多少的東西藏著。
白雪定睛一看,卻是一隻扁扁的瓷瓶,色澤暗淡,樸實無華,頂端緊緊的塞著一個橡木塞子,透不出任何氣味出來。
白雪道:「這是……」
老人道:「這一局便是賭你嘗嘗這是什麼酒,有多少年份?」
白雪道:「就是這麼簡單?」
老人道:「就是這麼簡單。」
老闆娘忽然道:「這酒莫不再是什麼噁心的東西……」
老人道:「是與不是,一嘗便知,何須多言?」
老闆娘道:「這!豈非不公平之極!」
老人冷笑道:「世事大多不公平,何必大驚小怪。」
白雪面色如常,他左手取過瓷瓶,放在掌中轉動著看了幾圈,忽然沖老闆娘笑道:「還煩請老闆娘為我取下木塞。」
老闆娘遲疑道:「你……」
白雪一揚右手的白布護腕,苦笑道:「在下右手無力,這種事情很難做到……」他見老闆娘面有難色,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又道:「凡事可一不可二,上一局既然是穢物,這一局自然不會再出這般東西了,沒事的……」
老闆娘望了一眼白雪,見他滿面自信,心裡微歎一聲,取過瓷瓶拔出木塞,瞬間,一股奇異之極的香味自瓶中裊裊升起,撒滿整個混蛋窩。
白雪面色一滯,閉目快速道:「山西汾酒…最少有十年了,龍巖沉缸酒?也是八年左右了……還有瀘州老窖特曲……這酒差不多有十餘種……」他的眉頭漸漸皺起來,忽然道:「胡鬧,哪有人將這些名酒全部堆砌在一起的,簡直是暴殄天物!」
「哦,是嗎?」老人道:「閣下的鼻子看來並不比舌頭差,只是一聞已能夠認出這是十餘種的混酒。」
白雪睜開雙眼道:「這是閣下配製的?」
老人道:「不錯。」
白雪道:「世上豈有這等胡亂混的,要知混酒多一分味重,少一分不足,尋常能夠混足五種已是難得之極,豈有這樣十多種一起混上的。」
老人道:「少年郎切勿焦躁,你還沒喝,又怎知不能呢?」
白雪自瓷瓶中倒出一小部分在杯中,但見酒色琥珀,望之渾然一體,竟不見一絲一毫的裂縫,要知尋常混酒,若是份量不和,味道不一便極易出現一道道縫隙,猶如美玉裂紋,價值自然也就大跌。
可這杯酒渾然天成,完美之極,這樣的一杯酒居然是如何製作出來的,白雪略帶疑問的淺嘗了一口,只這一口,他再次動容,喃喃道:共十種名酒,十個年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老人道:「十種名酒,十個年份,十年才能釀成的良酒,閣下一口,可曾想過這正是十年來的釀酒人的汗水與心血。」
白雪歎道:「的確如此。」
老人道:「既然如此,你可曾認出這究竟是什麼酒,能說出幾分?」
白雪又喝了一口,閉目不語。
他任由這美酒在自己的口腔內各處流轉,所謂分工細緻,一個懂喝的人也要清楚的知道什麼樣的酒該走舌頭何處的味覺,這舌尖最為甜味興奮,舌頭兩側前部最易感受鹹味,舌頭兩側後部易感覺酸味,舌心對鮮味最敏感,近舌根部位易辨苦感,只是這酒古怪,五味俱全,實在不知該走何處,白雪只能任意遊走,層層分辨。
他仔細捻轉許久,忽然一招手,老闆娘又取過一個杯子送到他面前,白雪低下頭,吐出口中醇酒,抬首望上空,面色凝滯,久久不語。
老人也在靜靜的等待著他。
良久,白雪開口,忽然道:「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相思酒,十年相思,寸寸成灰。」
相思酒,相思如水,抽刀不斷,相思如酒,澆愁更愁。
白雪緩緩道:「所謂相思酒,古井貢酒打底,初期其色清如水晶,香純如幽蘭,入口甘美醇和,其後每一年加入一份醇酒,等待相思之人歸來,五年不歸等五年,十年不歸等十年,這杯中有十種不同的名酒,看來這相思已有十年。」
老人面色不動道:「不錯,你終於不負帝王舌之稱,倒是能夠認得出來。」
白雪道:「慚愧,在下也只是聽說過這種酒,從未嘗過,只因這酒從來只有伊人為良人所釀,也只有這所等之人才能喝」
沒有誰會將這種人拿來賣,所以買醉的人也自然不能喝到這份情誼。
老人道:「哦,雪少風流滿天下,難道就沒有一個伊人守候嗎?」
「守候?」白雪的眼中浮現出那個巧笑倩兮的身影。
「阿雪,你十年不來,我等十年,二十年不來,我再等二十年,只求你別剝奪我等待的權利」
「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