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
那一是處無邊無際的風雪之所。
神州大地之上只有一處有如此浩渺的風雪。
崑崙山。
已是夜晚,一件孤零零的小木屋在風雪中搖搖欲墜。
木屋內,爐火旁。
坐著兩個人,兩人猶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劍眉星目,唇如點朱,極為英俊,只是左邊那人眼中透露出無盡的寂寞與滄桑,那是一定要經歷過真正的刻骨銘心之事後才會有的眼神。
突然,左邊那人往爐火中一撈,居然抄了一把火焰在手中,那火在他手中燒的比在火爐中還旺幾分,火焰尖端不斷筆直往上竄無一絲一毫的偏頗,只見他隨手一拋丟向對面的年輕人,那年輕人急忙伸出右手接過,火焰晃了三晃才穩住狀態。
「哎,咳咳咳」年長男人剛想開口卻是一陣止不住的咳嗽。
「師傅。」右邊年經較輕的那人滿臉關心道:「風雪越大了,師傅你老人家還請多保重身體啊。」
「蘇情,」那師傅歎了口氣,看著他手上裡的火苗道:「你七歲上山,劍法七年有成,之後三年再無半分進展,你可知道為什麼嗎?」
蘇情雙膝跪地恭敬道:「徒兒愚鈍,還請師傅責罰。」
他師傅慈愛的扶起他笑了笑道:「你如果也算愚鈍的話,那麼我們這世上還有誰稱得上天資聰明,而我蘇代又不知是何資質了,你呀,什麼都好,就是不夠自信,這也難怪你一生都在這風雪漫天的山上哎。」
蘇情臉紅了一下,道:「謝師傅誇讚。」
蘇代又道:「我們崑崙派自三百年前祖師爺開派以來,弟子代代單傳,寧缺毋濫你可知道是為什麼?」
蘇情搖搖頭道:「不知。」
蘇代歎道:「只因崑崙劍法驚天動地,威力無窮,所以但凡修煉者無不需要在這風雪交加的崑崙山上避世煉心,這十年來,你每日必須在風雪中練劍足八個時辰便是這個道理,只是這不過是第一步,要想真正達到達成大道,非得要再次入世修行,只是此舉是在是危險巨大,所以這三年來我只是叫你練劍,一直不願放你下山。」
蘇情問道:「為何入世修行會有大危險呢?」
蘇代站起身來,走到窗口,外面狂風吹著飛雪,呼呼作響,猶如無數洪荒巨獸在喧鬧一般,他望著窗外的黑夜緩緩道:「只因入世之後還需再次出世,拾起還需放下,拾起容易放下不易,一時不慎,萬劫不復。」
入世修行步步驚心,蓮花生劫,其中之莫大危機自是不可言語,可若是一旦大成,則天下無敵,萬世共尊,毒草七步生解藥,機緣總是與危險共生,便要看個人氣運了。
「那麼,師傅成功了嗎?」
蘇代的臉上出現一種痛苦掙扎之色,良久道:「也成功,也不成功,我從未真正得到,便也何來放下。所以現在劍術只能到達雪滿昆山,永遠不能真正大成,至無上境界。」
蘇情暗想以師傅的絕世修為也未能達到崑崙劍術巔峰,那麼真正的無上境界又是怎麼樣一般的景色呢?一時間不由的癡了,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問道:「師傅的未得到又是什麼呢?當今之世還有師傅不能得到的嗎?」
蘇代臉上的痛苦之色越發明顯了,他推開窗子,頓時一股猛烈的風雪旋轉著衝入屋內,拍打在他單薄的身子上。
「師傅?」
「是愛情,」良久,蘇代歎道:「是一個愛看崑崙山雪花的男人的愛。」
蘇情大驚,這種事情即使是再過一千年只怕那時候的人們也不能完全的接受,何況是當時的人們,只見蘇情一陣天昏地暗道:「男人的愛?!」
蘇代彷彿沒有看見他驚訝的模樣一般,繼續緩緩講道:「也許他不只是男人,只因他是世間最矛盾最奇怪的結合體,他既是男人也是女人。這一刻他是天使,下一刻他變成了是魔鬼,而我愛的是那個愛看雪花的女人。」他的眼神放出一種奇異的魅惑,猶如一個久病的人紅的如胭脂一般的臉。
「師傅?」蘇情輕聲的呼喚著他心中最尊重的師傅,有些感到莫名的傷然。
蘇代拉著蘇情的手,認真的看著他的雙眼道:「哎,情兒,你明天下山之後記得有一件事萬萬不可插手,不然必將萬劫不復。」
蘇情大驚道:「師傅,你要我下山,可是我走了誰來照顧你呢?」
蘇代關上窗戶,坐回火爐旁,只一會兒工夫,他的臉便被凍的異常蒼白。「我有手有腳,何須別人照顧。」
「可是,」蘇情被他凌厲的眼神一瞪,只能把話硬生生的吞入肚子,小聲道:「不知師傅要徒兒不能插手何事?」
蘇代單手抓著他的肩膀一字一頓道:「有關苗疆的任何事情,尤其是白雪的事情。」
蘇情的肩膀被他抓的疼入骨髓,他勉強忍住,嗆聲道:「「徒兒不懂?為何不能去碰這個人的事情?」
蘇代歎了口氣道:「他不是人,他是絕世的妖姬,你又何必要懂呢?這是師傅的命令!」
蘇情的面上露出悠然神往,那是一個怎麼樣的男人?
他反問道:「可是不懂卻如何放下。」
蘇代一怔,忽然哈哈大笑道:「不錯,好,好一個不懂如何放下,看來這三年你還是有長進的,我已經不及你了。」
蘇情惶恐失色,要知道這時候的師徒等級極為嚴厲,師傅教徒弟往往會留上一手就是怕有一天徒弟會趕上自己,所以蘇情急忙道:「徒兒不敢。」
蘇代正色道:「你需明白一點,不及便是不及,無需敢不敢,崑崙傳人,從來一脈相承而冰寒於水。」
蘇情也正色道:「多謝師傅教誨。」
蘇代看著自己心愛的徒弟,不由一陣安慰,拉著他的手道:「你說得對,既然不懂,何來放下?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至於到底怎麼去做就讓你自己選擇。」
蘇情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