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黑了,大殿裡燈火已燃起,一米黃豆搖曳不定。
偌大的大殿裡只有兩人盤膝而坐,之間有一盤殘棋,只見右面持黑子那道人他身披紫色道袍,頭戴紫金冠,雙眉斜飛,不怒自威,微弱的火光中那雙目中射出的神光,更是奪人魂魄,正是武當當任掌門無道道長,江湖傳言他當年十歲入門,拜師當日突然手持長劍直指三清祖師神像喝道:一氣三清皆為虛妄,當時的掌門見狀大為驚訝賜其道號無道。
而無道道長對面坐著的一個確實俊美無比,也威嚴無比的年輕人,只是他穿著的是二十五條布縫成的祖衣,頭上三千煩惱絲亦是掉的乾乾淨淨,他全身上下,看來一坐不染,竟似一朵潔白無瑕的蓮花,他是個和尚,龍影還知道他就是當今世上輩分最高的少林空聞大師的師弟空性。
他們久久不落一子?等待嗎?等待的又是誰?是龍影嗎?
他們為什麼要等待龍影呢?
他們似乎沒有見到龍影進來,更沒有請他坐下,所以龍影只好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他已太累,太需要休息了。
忽然,無道道長開口道:「昔日曹阿瞞青梅煮酒論英雄,今日卻不知當今天下真正的英雄卻又是誰?」
無道道長居然忽然起了好勝之心,莫非他也想去爭一爭那天下第一的名頭?
只聽空性放下手中白子雙手合十道:「龍鷹侯。」
龍影沒想到空性一開口便提及恩師,不由得豎起雙耳仔細聆聽。
無道道長道:「不錯,江湖上雖然人才輩出,風雲變化,只是六十年前龍鷹侯的確是天下第一劍客,無人不服無人不敬。」
這個人如為諸神祝福過一般,他出生王侯世家,世襲侯爵。
他是江湖中不世出的劍客,從未一敗,他更是當時最俊美的男子,世上絕沒有一個少女能抵擋他的微微一笑,也絕沒有一個劍客能抵擋他的輕輕一劍!
他便如神話世界中走出來的王子,他擁有最博愛的胸懷,最高尚的情操。
他便是龍鷹侯,龍鷹是他的名字,侯爺是尊稱,也是絕無虛假的尊稱。
空性歎道:「前輩風采,不勝神往。」
無道大笑道:「只是他已歸隱多年,雲深不知何處。」他說這話時眼中餘光竟無一絲一毫瞧向龍影,便似從來沒見到有人走進大殿,更不知道此人便是逆鱗劍傳人。
空性也似乎一點也不知道,他講道:「二十年前,江湖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年輕人,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裡來,也沒有人能看出的他的師承門派,整個人就好似憑空冒出來的。」
無道道長道:「江湖高人多如過江之鯽,要知道一個人的出處有時候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空性突然歎道:「不錯,的確如此,只是此人一直到二十年後的今天還是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來歷。」
龍影突然想起一個人,正巧無道道長問道:「你講的這個人可是無名無姓,當時江湖人稱奪命飛飛」
空性又歎了口氣道:「不錯,就是此人,他一出現便挑戰天下各大用劍高手,短短兩個月時間,江湖中的劍術高手幾乎一一折在他三尺青鋒之下,而且他出手異常狠辣,劍下從來不留活口,如此一來立即惹了眾怒,所以他戰勝的人越多,也就輸的也快,直到有一天,月圓之夜,當時江湖中武功極高的十五名黑衣人在一片小樹林圍攻了他,這本是一個血與無奈的世界,所以當時中原武林的做法也的確可以理解,只是此人實在了得,血戰三個時辰,居然被他硬生生闖了出去」
龍影對這些典故早已是爛熟於心,只是不明白為何空性兩人談到及次,只怕是其中有重大隱故,於是越發注意。
大殿內燈如黃豆,一片清風過去,幾欲滅息,所幸它晃了幾番重新站立起來。
龍影暗道:「此番讓他逃脫,柴飛飛便開始了他血洗江湖的計劃。」
空性像是可以聽見他的心聲,繼續道:「那次圍攻雖然被他闖了出來,但是他右手被廢,一身武功也被散去九成,因為在中原結仇實在太多,所以他只能逃,一直南逃,一直逃到雲南苗疆,休養生息。」
「就在那裡,他創立了一個殺手組織名叫名草堂,寄寓名求殺人劍,草菅世人命,又因為他的右手不能使力,所以堂下眾人多左手快過右手,江湖中又稱左手堂。」
「名草堂。」龍影在心底默默的念了幾遍這個名字,忽然感覺一陣莫名的陰冷。
無道喝道:「此人雖然武功絕世,但殺戮之氣過重,君子不取,不配稱為英雄。」
空性點點頭道:「道長說的極是,如此一來,那陽春白雪和余歌便不提也罷。」
陽春白雪,嗜殺成性,實非大英雄大豪傑。
無道問道:「陽春白雪和余歌,只是這個余歌究竟是誰?」而這無疑正是龍影心裡的疑問。
江湖中只知余歌之名,實無人見過其真面目,只因她學的是那名草三絕中奇門盾術,一身幻術鬼神莫測,無人可辨得其真身。
空性道:「余歌,小僧從未見過此人,只在依稀間聽見她的聲音,是一個女人。」
「哦?」
空性突然捏緊手上的念珠,慢慢講道:「而她正是火燒我少林藏經閣之人。」
無道訝然道:「十年前,貴寺無故大火,致使無數珍貴典籍付之一炬,原來便是此人所為,難道她」他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是龍影知道,一個女人和一個和尚寺之間會有很多很多的故事,在文人的筆下也許可以寫上三天三夜。
空性道:「不知道,時至今日,小僧依然不懂她為何火燒我少林。」
龍影暗道:此事可能關係極大,所以你自是不願講出。
可無道卻明白,空性說不知道,那真是不知道。
無道道:「大和尚說的這些皆是持掌中劍,行六尺之事,要知真正的大英雄必須胸懷天下,以萬民為己任,兼濟天下。」
空性道:「哦?卻不知道長的心中人選卻是何人?」
無道的雙眼放出火一般熾熱的妖異光芒道:「巫月。」
空性一怔道:「道長說的可是拜月教輔助的苗疆反王巫月。」
無道的聲音變得渺茫無為:「不錯,你只有見過了這個人才會知道,原來世上竟有如此之人,也才明白何為人傑!」
空性道:「像這樣的一個人要做一件事,一定會有很多人反對。」
無道道:「不錯。」
龍影忽然覺得很不對勁,他覺得眼前的兩人身影已變得異常模糊,聲音也幾不可聞,他想竭力站起,卻發現自己一點也動不了,連最小的小拇指也無法動彈半分。
只聽空性繼續道:「而苗王最著重的便是拜月教,拜月教最大的敵人豈非就是名草堂,如今名草拜月雖然聯盟,可昔日叛逃出去的那白雪呢?他實在是個極不確定的因素,而且還有那四句箴言:九淵鎖龍十四年,青銅魔棺封陽逆,蟠龍白雪海中生,十地魔火斬月神。要知白雪是蟠龍,月神便是那拜月教大祭司醫姬,命中注定此兩人要生死一戰,這實在讓人放不下心來。」
無道繼續道:「正是這個道理。」
空性笑道:「所以我們為了幫助這個大英雄成功,便要將這蟒蛇除去,而偏偏這人又狡猾又極為不好惹的,於是我們就需要找一種極厲害極有效的毒藥。」
龍影幾近昏迷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名字渡厄花,沈園的鎮園之寶,天下第一毒,原來如此,也只有他們才能利用江湖中人對他們的尊敬和信賴,用對付自己這樣的辦法,在沈園不提防的情況下了毒,然後殺光所有人。
那一刻,他怒目圓睜,滿口鋼牙咬碎,胸口猶如萬刃割心,只是他雖然滿腔不屈,怒恨與痛苦,卻依然慢慢的閉上了雙眼。
無道歎道:「誰想到沈栗妃不肯給,於是只好殺了她,更沒想到她居然有個好朋友是龍鷹侯的傳人,而我們也正想要對付這個頑固不化的九幫十八派的大當家。這豈非是天助我也!」
空性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種病態的神采笑道:「可惜這個傳人萬萬沒想到自己會中毒,還是在真武大殿內,無道道長親自下在那盞油燈裡的毒。」
誰會想到?世上誰能料到身份崇高的武當掌門和少林輩分最高的空性大師居然會是滅人滿門,暗中下毒之人。
這一切都是為什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