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丘聞聲回首,循聲望去,一抹綠肥紅瘦翩然而來。綠的是羽絨服,紅的冬暖褲和北方寒冬裡水鄉女子的姣妍清麗。她就是二姑娘。看起來比李虎丘大上三五歲的樣子。笑靨如花走進來。
二姑娘沖大查櫃一擺手道:「您快坐著說吧,這不冬天了嗎?哈城辦冰雕節,想去湊個熱鬧,我姐讓我順便給你帶點老家的東西,她還說北方大區的幾位老錢塘太辛苦,讓我代她慰問一下。」劉大查櫃忙道:「喲,這說的是哪裡話來,我們這幾根老骨頭本來都是封建糟粕,敲碎了餵狗都沒人要的,如果不是老闆垂顧,哪裡有今天的風光。」
二姑娘笑說大查櫃太自謙,又說東西都讓人送他住處了,免得他辛苦一天還得往回拎。大查櫃感激二姑娘體貼連連稱謝。二姑娘來到李虎丘跟前,道:「小孩,你想賣這顆珠子?」
說話的功夫她已拿起珠子觀瞧。李虎丘搖頭道:「不賣,就是打聽一下這東西的價值。」二姑娘將珠子托在手裡道:「直徑六點二厘米,通體淡金泛綠,這樣的東珠據我所知只有一顆,雍正帝曾賜給甘涼王蘇爾濟特一顆這樣的珠子,後來蘇爾濟特死後,那顆珠子也一起被陪葬,應該就是你這顆珠子。」
李虎丘收了支票,起身就要告辭,伸手要珠子,二姑娘卻一縮手不肯把珠子還給他。說道:「你這珠子來路不正,如果想賣,多半會讓人狠狠殺價,這一行裡只有我們敢收還能給你一個公道價。」李虎丘道:「我自己留著玩的,不賣!」二姑娘手一晃,珠子已消失不見,她有些小得意說道:「不賣你為何要拿給劉先生看價錢?分明是想賣怕吃虧,想著拿走以後貨比三家,再跟你說一遍,你這東西來路不正,這一行裡有實力收你這東西的多半不敢收,敢收的肯定會狠狠殺你的價,只有我們價格給的准還敢收你的東西。」
李虎丘忽然逼近二姑娘,把她嚇了一跳剛要問你想幹什麼,李虎丘已經後撤一步,笑道:「真缺錢了我會考慮把這珠子賣給你的,不過暫時我還沒這個打算,多謝你的熱心,拜拜了您那。」
二姑娘在身後喊你的珠子不要啦?李虎丘回頭一笑,「你喜歡就送給你好了。」二姑娘正要說不要,卻忽然發現自己藏在懷裡的珠子已經不見。這才反應過來,剛才的一瞬間已經被李虎丘把珠子掏走了。二姑娘氣的一跺腳,叫道:「這小鬼好奸猾,不過你就是拿著這個珠子走遍全華夏,最終也得蹬我們福德的門。」
李虎丘拿到錢,逕直尋到大鼎子家。敲開門,一五十多歲清瘦婦人出來問他找誰。臉上果然有幾道刀疤。李虎丘直言是大鼎子朋友,受人之托特意來送錢。並且把大鼎子的囑咐相告,並不多做停留告辭離去。
出門沒多遠,一處較僻靜所在,李虎丘忽然轉身對身後說道:「出來吧,跟了一天了,現在可放心了?」黎亞榮那張老臉難得面皮微紅,一拐彎從胡同裡閃出來。想解釋兩句,李虎丘搶著道:「你給我東珠不就是希望我能得了好處就不再貪圖你給兒子留的東西嗎?東西我也收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不過你這老傢伙可夠不地道的,給我一件東西還是個大有來歷的玩意兒,燙手的山芋根本出不了手。」黎亞榮尷尬的一笑,慚愧的說道:「我黎亞榮髒心爛肺子,虎丘老弟你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剛才你給他們送錢我都看到了,過去我不相信這世界上有好人,至少咱們這個圈子裡,我認為沒有好人,但現在我明白,我錯了,虎丘老弟你是個好人。」
李虎丘一擺手道:「得得得,別罵人成不成?咱們這個圈子裡好人什麼意思你不明白?我可沒那個愛好。」
通常情況下,盜賊是個男人的圈子,少年盜賊們最初學藝的時候同吃同住,相互間親暱時光較多,關係特別的人相互間的稱呼就是好人。所以,跟女孩子說某人是好人時拒絕的意思正相反,盜賊們相互間說對方好人的意思卻有求結對的意思。
黎亞榮尷尬一笑。李虎丘道:「忙活了一天,昨晚上也沒睡好,我先尋摸個地方睡覺去,明天你兒子婚禮結束以後我就回哈城,你呢?你怎麼打算的?」黎亞榮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之意,道:「想看的都看過了,明天親眼看著兒子結婚,我也就知足了,這輩子造孽太多,能彌補多少就彌補多少吧。」
次日晚,發往哈城的列車上。
李虎丘閉目養神,內心中憂憤難平。黎亞榮自首了,明知道以他罪行即便自首也有死無生,他依然做了這樣的選擇。又一個大賊結束了他的時代。少年賊王由此想到自己,他的時代還沒來得及開始就已經結束了。跟黎亞榮一樣他的選擇也不多,李援朝救張曼麗的條件就是他必須給李書記當兒子去,不管他有多麼想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想到這些他又擔憂起張曼麗來。曼麗姐的案子這幾天進展如何?
第三天,火車到達哈城。李虎丘站了大半程依然精神頭十足。沒急著回家,而是先奔了市公安局找到胡天明,過問張曼麗一案的進展。得到的結果是好消息。張曼麗的衣服纖維跟孟憲柱指甲裡的纖維檢驗結果為一致,另外在孟憲柱體內發現了大量的睪酮素,也就是壯陽的激素,足以說明張曼麗所說屬實。孟憲柱家屬市局檔案管理科劉夢萍科長存在逾權違規現象,已經被停職接受調查。北關分局負責此案的副局長劉福春涉嫌違反警務條例,也已經暫時停職。李虎丘不關心其他人如何,他最想知道張曼麗最終會如何。胡天明告訴他,張曼麗估計不會有多大事。刑法第二十條的規定,對正在進行行兇、殺人、*、強姦、綁架以及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採取防衛行為,造成不法侵害人傷亡的,不屬於防衛過當,不負刑事責任。也就是說只要孟憲柱的強姦犯罪被確認,張曼麗的行為在司法解釋裡,屬於完全正當防衛。
下午兩點半,李虎丘回到市委大院一號別墅。李援朝居然沒有上班。李虎丘一進門就注意到他臉色不好看。問:「怎麼沒去上班?」「聽人說你回來了。」李援朝道:「你的事情交代完了?」李虎丘點頭應是。李援朝說那今後就好好上學吧。李虎丘忽然問道:「你遇上麻煩了吧?是跟我有關的嗎?」李援朝吃了一驚,詫異的看著他,「怎麼會這麼問?」李虎丘道:「你現在想做的事情中央換了兩個市委書記都沒做到,你是唯一有機會成功的,本來你身上毫無破綻,那些人也拿你無可奈何,可現在有了我,他們是不是向你說了一些關於我違法行為的事情?」李援朝搖頭道:「跟你確實有一點關聯,但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他們只是借題發揮,把一些事情上升的政治的高度上,主要的攻擊目標還是我,一個養了個大賊私生子的市委書記,曾經有過始亂終棄的行為,這樣的事情一旦被公開,我在哈城政壇還有何顏面立足?他們是想用這樣的方法把我擠走。」
李虎丘點頭道:「聽你這麼一說你好像還真是自作自受,人家攻擊你,打到點兒上了。」
李援朝看一眼幸災樂禍的李虎丘,「你以為我鬥不過他們?我還不是擔心你有什麼把柄落在人家手裡,關鍵時刻人家拿出來,到時候我更被動。」李虎丘不鹹不淡,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的事情我心裡有數。」說罷起身欲走。李援朝叫道:「你又要去哪?」
這句父親常對兒子說的尋常話,讓李虎丘身子一頓,瞬間有股子暖流在身體裡流過。被人管的滋味居然很溫暖,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情感上排斥。「我還沒吃飯呢,做點吃的去行不行?」李援朝道:「那你多做點,我中午沒吃飽。」
一頓飯吃的無聲無息。父子二人都不想說話。李援朝吃完後叮囑李虎丘不要亂走,出門上了奧迪車。
晚六點,李虎丘哄著小燕子一邊看動畫片一邊玩打手遊戲。賊王乾爹一直處在被動挨打的位置。小燕子玩的很開心,咯咯咯笑聲不斷。電視裡傳來播報新聞的聲音:現在插播一段緊急新聞,我市剛剛發生一起重大人員傷亡的爆炸事故,松江區熱電廠一號鍋爐發生爆炸,五名正在現場施工人員當場死亡,爆炸導致周圍附近一個室內農貿市場發生倒塌,目前還沒有人員傷亡報告,市委書記李援朝已經趕往現場指揮事故處理救援善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