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雪兒的如意算盤打得很明確,秦城既然隻身來找查木錯,就定然不是找茬的,只可能是示好,姑且不說自己現在還能不能在烏桓搬到救兵,總之絕對不能讓秦城得逞。而要達到這個目的,便只能挑撥大漢和烏桓之間的關係。至於如何挑撥離間,跟上回一樣,不過是讓烏桓明白大漢對他們乃是不懷好意便可。
所以伊雪兒對自己方纔那番言論還是很有信心的,她相信只要烏桓想清楚其中的關節,便不難做出決策。
不料秦城只是淡然的笑了笑,道:「公主對我大漢歷史能如此瞭解,實在是難得,不過公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二為何?讓本將來為公主解答。秦國與楚國乃是敵國,秦國更是奪了楚國的商於之地,這與今時之勢不同,細想之下,豈止是不同,根本就是相反的!因為大漢是烏桓之友,更贈烏桓以地。再者,楚王乃是酒色之徒,豈能與烏桓王相比?其三,秦不能勝齊楚,因而才施展詭計,但如今,我大漢何懼爾匈奴,要行此手段?」
說到最後一句時,秦城聲音大了不少,顯得極為自信和霸氣。
「雖有不同,但禍心一樣!」秦城如此蔑視匈奴,氣得伊雪兒拍案而起。
「公主僅憑一人之念,便將沒影兒的事強加大漢之身,顛倒黑白,是何居心難道我等心裡當真不知嗎?」秦城也「唰」的站起身,爭鋒相對道。
「烏桓王!大漢乃是狼子野心之國,今日攻我大匈奴,明日便會輪到你烏桓!大匈奴若亡,烏桓焉能獨存?唇亡齒寒,烏桓王難道不知?」伊雪兒向查木錯抱拳,大聲急切道。
「一派胡言!」秦城大聲叱責,「匈奴屢犯大漢之境,才有大漢自保之舉,談何主動進攻?烏桓乃大漢之友邦,互存互容,大漢焉有進攻烏桓之理?反倒是你匈奴,連年征伐,不過是想為草原霸主耳!」
「你秦城!你血口噴人!大匈奴世代與大漢和親友好,而劉徹繼位之後便發動馬邑之圍,不過是想令周邦臣服,以圖王圖霸業!發動戰爭的是你們,不是我等!」伊雪兒氣的渾身微微顫抖,指著秦城怒斥。
「公主好一番伶牙俐齒!難道匈奴連年入侵漢境搶掠,便不准我等反擊了嗎?大漢遠嫁公主入草原,而你等何時斷絕過對漢境的侵擾?大漢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百姓安居樂業!而你等,卻是好逸惡勞,強盜心性!」秦城反唇相譏。
「大匈奴只是奪爾等一些財務以資生活,可你等卻要滅大匈奴的國!」
「公主說對了!只要匈奴一日不停止對大漢侵擾,大漢便一日不息刀兵,至死方休!」
「你」
「你什麼你?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你匈奴侵我大漢七十餘年,今日我大漢便要找回尊嚴,滅你之國,永絕後患!如此,大漢可寧,草原可寧!」
兩人好一番論戰爭吵,完全陷入了忘我的狀態,將一旁目瞪口呆的查木錯完全當成了空氣。
查木錯看著此刻毫無風度罵在一起的兩人,一顆心糾結到了極點,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特麼怎麼感覺這一切都不關我的事了?
半響,查木錯見兩人已經臉紅耳赤,就要有了大打出手的架勢,終於忍不住低聲道:「兩位,可否停一停?」
怎料秦城和伊雪兒已經完全代入了各自民族保衛者的角色,壓根兒就沒聽見他在說什麼。
查木錯嚥了嚥唾沫,忍不住委屈的大喊:「兩位!秦將軍,伊雪公主,本王還沒說話呢!」
秦城和伊雪兒同時轉過頭,不悅的看著查木錯,道:「一邊兒呆著去!」
「」查木錯。
特麼這是老子的王帳好不好?
良久之後,秦城和伊雪兒好不容易閉上了嘴。
查木錯這才得以吐露心聲:「烏桓無意夾在大漢與大匈奴中間,實在是時勢不讓烏桓安生。也罷,本王知曉兩位都是大才,兩國都是當世強國,烏桓只是一末流耳。兩位就不要再為難我烏桓了吧?兩國之間的爭鬥,自即日起,本王不再過問,也不再插手。烏桓與大匈奴和大漢都是朋友,互不攻伐。
兩位,請便!」
烏桓本是小國,夾在漢匈之間確實很難做人,因為兩國都不是他得罪得起的,所以他只能虛以委蛇。查木錯這一番話,看似是被逼無奈,實則是以退為進,暫時將自己從大漢和匈奴的爭鬥中摘出來,至於日後如何,就看兩國誰的砝碼重了。而兩國為了不給自己多樹立一個敵人,也必然不會去真為難烏桓,反而會去拉攏他。
所以在這場爭鬥中,烏桓才是當之無愧的贏家。因為他幾乎是不用一兵一卒,不僅得到查哈地的草場,還收到了匈奴和大漢的重禮,而查木錯要做的,就是這個時候擺出一副苦臉便可以了。
秦城和伊雪兒也知道既然兩人在這裡碰面了,查木錯就不可能偏信任何一方,現在查木錯將烏桓摘取出來,兩不相干雖然不符合預期,但也算是一個可以接受的結果。
而對於秦城來說,其實是達到了目的,伊雪兒才是真正吃癟的那方。
「如此,那本將便告辭了。」
「本公主告辭。」
秦城和伊雪兒行禮要走的時候,查木錯這才站起身,用一個王該有的語氣道:「兩位慢走,本王不送了。不過本王還是要提醒兩位,漢匈之前的戰爭烏桓不插手,但是也不希望兩位將烏桓之地當做戰場。烏桓百姓想要一個安寧的家園,若是如此還不可得,烏桓也只能魚死網破了!」
秦城和伊雪兒聞言相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快。
查木錯的意思很明確,就是讓秦城和伊雪兒不要在這裡上演一出主將之前的對決。
兩人從王帳中出來,沉默的向王庭外走去。
大漠上最空曠的是草地,比草地更空曠的是天空,偶有一兩隻雄鷹大雕飛過,便將天空拉得更為曠寂。
烏桓的王庭今日的氣氛格外壓抑,或許是天氣本身不甚明亮,灰雲如同一張巨大的餅鋪在天空。而王庭不少人都明白,今日空氣格外沉悶的原因只不過是因為兩隊人,更準確的說,是兩個人。
所以當秦城和伊雪兒從王帳一路行向外面的時候,周圍帳篷外的烏桓人,都定定的看著他們,有些沉悶的眼神隨著他們的身影移動。
兩個宿命的敵人,這時候竟然肩並肩安靜的走在一起,這讓跟在他們身後的親兵們緊張的一身汗水,手都搭載刀柄上,隨時準備拔刀而出。
秦城和伊雪兒明顯各懷心事,對身邊親兵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並不如何在意,也沒有出言讓他們放鬆。
就這樣一行人竟然直接走到了王庭之外,在這裡,眾人就要翻身上馬。
「想想此番你我二人大老遠的跑到這裡來,最後不過是便宜了烏桓王那廝,想想都來氣,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哪!」秦城不習慣這種沉悶的氣氛,臨行之前笑著朝伊雪兒開口。
伊雪兒看了秦城一眼,也歎息道:「其實查木錯才是大才之人,做個苦臉示弱一番,便可以堂而皇之收下你我先前給他的好處。」
兩人的談話很隨意,完全不像是先前在王帳內的死拼架勢。
「豈止是先前的好處,日後還有更重的好處要給他。」秦城苦惱道,「這廝實在是太可惡了!」
伊雪兒笑笑,抱拳道:「好了,就此別過了。」
「就這麼走了?」
「難不成你還想打一場?」伊雪兒笑道。
「我看不如你跟我去大漢吧。」秦城很自然道,像是在對一個好友說去我家坐坐一樣隨意,見伊雪兒驚異的張了張嘴,接著便說了一句讓伊雪兒差點兒想殺人的話:「反正你也打不過我,到最後也要做我的俘虜。」
「你就如此有信心?」伊雪兒今日已經氣得夠多了,所以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秦城。
「打個賭如何?」秦城正兒八經道。
「那要看本公主是否有興趣了。」伊雪兒道。
「若是此戰你被我俘虜了,便做大漢的臣子,替大漢管理草原。」秦城看著她,認真道。
此時秦城想起了在後世的一個見識,匈奴王子金日磾投降大漢後任官,最後成了劉徹的托孤之臣,其地位不可謂不顯赫。
「大漢哪裡來的草原?」伊雪兒啞然失笑。
秦城湊近了伊雪兒,輕聲道:「今日有查哈地,明日便有河南地。至於日後,整個大漠都是。」
伊雪兒聞言還是沒壓制住怒氣,喝道:「秦城!你不覺得你太狂妄了嗎?」
「呵呵!」秦城得意的笑了兩聲,「這麼說伊雪公主是答應了?」
「今番大戰,你勝了本公主再說!」伊雪兒恨恨道,說罷上了戰馬,瞥了秦城一眼,領著百餘親兵絕塵而去。
秦城搖頭笑了笑,也翻身上馬。
「將軍,真要打這個賭?」秦慶之上馬後沒忍住,問道。
「便是我答應,陛下答不答應還不定呢!」秦城哈哈一笑,揮動了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