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好久不見。」秦城似笑非笑道,「今日,秦某來討債來了。」
「不知秦將軍所謂討債,所指為何呢?」伊雪兒倒是顯得極為鎮靜,也是,現在是在她的地盤上,即便是暫時羊入虎口,她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不過要說一點兒擔心都沒有那倒是不可能,她所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秦城可能會用自己來威脅伊稚斜。若是交換一個南宮商倒也罷了,但是看秦城那副來勢洶洶的樣子,怎麼也不像是容易滿足的樣子。如今王庭正值多事之秋,伊稚斜王位未立,太子黨勢力也不容小覷,雖然於單被伊稚斜牢牢控制著,但是這個問題一朝沒有解決好,那些手裡握著兵權的一些將領,便不會對伊稚斜服氣,若是這個時候秦城再來鬧騰一番,且不論後果到底如何,麻煩總是會有的。想到這裡,伊雪兒不得不感歎秦城來得可真是時候。
不過伊雪兒一時也不至於亂了方寸,她極力平復心境,看著秦城道:「若是秦將軍所說為戰場之事,本公主只能說,兵家之爭,向來死傷無度,生死由命,本公主還真沒有什麼債。」
「呵呵!」秦城冷笑一聲,盯著伊雪兒的眼睛道:「你倒是狡猾,偏只說戰場之事,卻為何不說戰場外的事?」說罷,秦城從腰間掏出一個東西,丟給伊雪兒,仍是冷笑連連。
伊雪兒接過一看,卻是一塊布條,上面還有一些字跡。只是乍一看,伊雪兒便辨認出,這是當日秦城救下自己而自己又不辭而別之時,留給秦城的字條。
秦城在伊雪兒臉色變化之際,補充道:「即便就是戰場之事,我要來討這個債,你還能不還麼?你現在在我手裡,選擇權在我而不在你。我說什麼自然就是什麼,我說錯的是對的,錯的便就是對的。」
「今日我將這東西還給你,並不是要以此要挾或者是別的什麼,要你兌現當日諾言。若是如此,我也太不男人了些,恐怕整個大漢都沒有我這樣的將軍。今日我之所以將這東西還給你,只是想告訴你,本將不需要這東西。因為這東西,怎麼看都怎麼虛偽。」秦城冷聲道,說到最後虛偽兩個字的時候,有意加重了語氣。
其實要說起來,秦城一開始並沒有打算將這個東西拿出來,只是方才聽見伊雪兒絕口不提此事,反而以戰場事論事,這讓秦城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正如秦城所說,他覺得伊雪兒虛偽。而秦城畢生所不恥者,最大為虛偽。再者,伊雪兒一番話也讓秦城想起如今只剩下南宮商一個活口的情報隊,他這麼做,也是給情報隊那些死去的人一個交代。
你們的尊嚴,我會用男人的方式,給你們找回來。秦城在心中道。
伊雪兒盯著那張布條看了半響,有短暫的出神,最終,她將布條緊緊捏在手心,抬頭時想問:你一直都將這布條帶在身上麼?但是眼睛觸碰到秦城那冰冷的眼神,她最終沒有將這話說出來。
她不說出來,自然也無法知曉她想要的答案。
「今日既然你抓住了我,你有權提出要求。」伊雪兒看著秦城道,聲音有些紊亂,但依然倔強,「但是伊稚斜會不會答應,卻不是我說了能算的。我只能保證我不作什麼其他舉動,卻也不會幫你。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秦城知曉她的意思,只是此時他滿腦子都是對死去的情報隊的愧疚,畢竟情報隊不是軍隊,其成員更多的是民間人士,他們本不會死得那麼淒慘,但是因為自己的要求,他們成了情報員,卻成了這個結果。所以這時秦城哪裡還會去想其他事情?於是他冷笑道:「你覺得你這是在幫我麼?就算是你想有什麼舉動,你又能做到什麼?」
秦城說罷,樂毅的長刀便架在了伊雪兒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鋒,寒徹透骨。
南宮商看著秦城,嘴唇動了動,最終沒有說什麼,他知道,秦城態度之所以如此強硬,也是為了把握談判的主動權。畢竟現在大夥兒都在人家的地盤上,一個不小心就是全軍覆沒,秦城如此做,也是為了大夥兒著想。
聽秦城如此說,伊雪兒淒淒一笑,「也是,我自然是不能做什麼的。」
秦城擺了擺手,示意樂毅將長刀拿來,語氣鬆了鬆,對伊雪兒道:「這回到王庭來,對我而言,自然是為了討債。但是於你而言,特別是於伊稚斜而言,卻是來幫忙的。」
「哦?」
「也就是說,雖然我們是敵人,但是我們是可以合作的。」秦城道,「至少在當下,可以合作一次。」
說罷,秦城豎起耳朵聽了聽,道:「伊稚斜怎麼還沒來,你們王庭出警的速度是不是太慢了些?」
「」伊雪兒。
恰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騷動,接著,伊稚斜的聲音響起,「放了公主,否則你等都要死!」
接著,是漢文翻譯。伊雪兒承擔了這個工作。
秦城聞言笑了笑,沒有理會外面暴怒的伊稚斜,而是對伊雪兒解釋道:「合作是這樣的」
秦城出帳篷的時候,已經是日暮時分,天地間的白成了一片暗藍。帳篷外裡三層外三層圍著數不清的匈奴軍士,弓箭手箭在弦上,箭頭在火把黃色光芒的映照下顯得有些猙獰,它們無一例外都對準著秦城。只消秦城一個異動,無數鐵箭便會穿透秦城的身體,將他射成一個刺蝟。
當伊稚斜看著長刀架在伊雪兒脖子上和她一起走出帳篷的秦城事,嘴角抽了抽,眼眸中的小火把跳動的格外活躍。他盯著秦城,冷冷道:「秦將軍,咱們又見面了。」
秦城笑了笑,「王子不必記仇,記仇傷身體,而且現在,好似也不是你報仇的時機。」
秦城說的,自然是他和軍臣單于「合作」大敗血狼的事。
果然,伊稚斜聞言,臉上的怒氣又加劇了幾分,若不是秦城站的位置讓他沒有把握能夠在保全伊雪兒的前提下殺了他,只怕秦城現在已經連骨頭都成碎末了。
伊雪兒瞧見氣氛不對,忙道:「王兄,你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伊雪兒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伊雪兒。
要伊稚斜過去,要是秦城一發瘋,把兩人都殺了怎麼辦?
但是伊稚斜卻沒有絲毫遲疑,不顧手下人阻攔,直接走了過來,在伊雪兒面前一步處才停下。
「阿妹,你沒事吧?」伊稚斜走進了,第一句話卻是對伊雪兒關切道。
伊稚斜說這話的時候,跟他一起走出來的一個親衛,長刀也比住了秦城的脖子。
對此,秦城渾然不在意。
「我沒事,王兄你附耳過來,我有話跟你說。」伊雪兒道。
「好。」伊稚斜立即探出身子,將耳朵「遞給」了伊雪兒。
伊雪兒小聲說了幾句話,伊稚斜的臉色變化立即精彩起來,待伊雪兒說完,伊稚斜看怪物一般看了秦城一眼,卻見秦城正笑瞇瞇的看著他。
伊稚斜像是有什麼顧慮,對伊雪兒道:「阿妹,此舉你太過冒險」
「王兄!」伊稚斜話沒說完,卻被伊雪兒打斷,她嚴肅道:「漢人有句話,叫做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個時候你不能顧慮太多!再者,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麼樣。」
說完,瞥了秦城一眼。
秦城很配合的點了一下頭,「我要是會殺他她,兩年前她就回不到草原。」
伊稚斜聽罷伊雪兒的翻譯,狐疑的看了秦城一眼,又狐疑看了伊雪兒一眼,神色立即糾結起來,拿手指了指兩人,欲言又止。
看伊稚斜這神態秦城就知道他想歪了,這時候他也懶得解釋,只是警告道:「時辰快到了,你再不安排下去,到時搞砸了可別懶我!」
「你若是敢動她一根汗毛,我伊稚斜對崑崙神發誓,必讓你萬箭穿心!」伊稚斜低聲說道,說罷大聲吼道:「你簡直癡心妄想,別說你挾持了公主本王子不會答應你,就算你殺了本王子也無濟於事!河南地,想到別想,絕無可能!」
「伊稚斜,你想清楚,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要是你不答應把河南地還給大漢,今日伊雪兒就要死在我手裡!」秦城扯著嗓門惡狠狠道,邊說邊往後退去。
聽到這話,那些參與圍捕行動的匈奴高級將領立即就明白了,原來這廝想要大匈奴割讓幾十年前搶自大漢立國之初、草場肥美的河南地以換回伊雪兒!想到這,這些將領立即憤然起來!
太子於單靜坐在太子大帳內,神色憂鬱,盯著面前的火盆愣愣出神。
自打上回出征回來,太子於單就很少出帳篷,雖然伊稚斜並沒有限制他出入帳篷,但卻安排了大量的人手看著他,根本不許他走遠。就連一些王庭高級官員想見他,都要伊稚斜點頭同意。
這些日子以來,於單的心情一直很低落。伊稚斜雖然沒有殺他,卻在一回到王庭的時候就讓他宣佈,將大單于之位讓給他!於單知道這也是伊稚斜留著他性命的原因,當初伊稚斜要不是考慮到還沒有完全控制王庭,冒然將他和軍臣單于都殺了回王庭難以統一號令,恐怕他早就死了。
而現在,於單也知道,只要伊稚斜順利繼位大單于,他離死也就不遠了。
好在,王庭還是有不少人擁護自己的,畢竟自己才是名正言順的太子!
所以於單一直在想,要找到一個突破口,一個契機,走出這個大帳,去控制那些支持自己的軍隊,然後將伊稚斜拉下來,自己坐上大單于的寶座。
只是,於單沒有想到,這個契機,會來的那麼快,那麼毫無預兆,這簡直讓他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