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秦城等人告別後,郭鼕鼕姐妹和抱著焦偉琴的蕭兒便順著街道往回行去。
此時沒有了秦城等人在面前,三人也不用刻意去裝作對今日行動失敗不在意的樣子,只不過蕭兒依舊是那副古波不驚的靜靜模樣,郭鼕鼕兩姐妹則是有些沉悶。
三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這樣安靜的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郭希希忍不住道:「你為什麼會對薛平動手?你有什麼事瞞著我們?」
薛平,就是和李立一起飲酒的年輕公子。
沉默了半響,蕭兒看向郭希希,雖然眼中有很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不過她的語氣卻很平靜,她道:「你們殺李立,我殺薛平。「
郭希希看著蕭兒不冷不熱的模樣,冷笑一聲,「你若是想殺薛平,為什麼不早說?如今你卻壞了我們的計劃!」
「當時我殺不了李立,但卻有機會殺了薛平。如果不是那幾個人突然出現,我已經得手。」蕭兒淡淡道。
蕭兒的手腳功夫很平常,只是尋常劍客的水準,自然奈何不了郭鼕鼕兩姐妹聯手才能勝的李立。
「你本可以提前說明的,但是你卻沒有。」郭希希道,「你若是說了,即使今晚我們殺不了李立,也可以幫你先殺了薛平。而現在,我們誰也沒有殺成,還讓他們都心生了警惕,日後要想殺他們就更難了!今日這是唯一的機會,你懂不懂?」
面對郭鼕鼕咄咄逼人的語氣,蕭兒臉上的神色沒有半點兒變化,她看著郭鼕鼕,語氣卻冷了下來,她道:「今日要不是你秦大哥,我等何以不能得手?」
蕭兒語氣不滿,是因為今日之事的發展本就不是她能控制的。秦城的突然出現,誰也沒有預料到。而與秦城表現親密的郭鼕鼕,現在卻在咄咄逼人,她心裡怎麼能舒服得了?
「你在推卸責任!」郭鼕鼕開始上火,這句話幾乎是低喝著說出口。
「這重要嗎?」蕭兒反問了一句,眼神落回懷中抱著的古琴上,「這次合作,已經失敗了。日後我們不過是各走各路而已。」
蕭兒說完,眼神從古琴轉向郭鼕鼕,原先光彩的眼神也因為這一轉變冷了下來。
她如此說,顯然是不在乎郭希希真對自己怎麼樣,她的樣子看起來只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風輕雲淡。
「買賣不成仁義在。」郭鼕鼕不能任由著兩人爭吵,便插話道,「這次合作雖然沒有成功,我們也沒有必要從朋友變成敵人,大夥兒好聚好散。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後會有期。」
郭鼕鼕說完,也不給蕭兒接話的時間,拉起郭希希就走。顯然,她心裡對蕭兒隱瞞自己欲殺之人的真正對象也是不滿的。
郭希希被郭鼕鼕強行拉走,想掙脫卻沒有成功,她惱火道:「她騙了我們,她明明是要殺薛平,之前為何沒有說?!」
郭鼕鼕拉著郭希希往前走,道:「現在糾結這個有什麼用?難不成你打算殺了她?」
「不殺她也要給他點教訓,要不然我們倆日後怎麼在江湖上混?」
兩人已經轉過了一個街角,郭鼕鼕停下來,看著郭希希,鄭重的說了一句讓郭希希無比意外的話:「你殺不了她,也給不了她教訓!」
「什麼?」郭希希不相信,「就她那三腳貓的身手,我一個人輕鬆擺平她倆個都輕而易舉。」
郭鼕鼕看著郭希希因為情緒激烈而漲紅的臉,認真道:「希希,你把她想得太簡單了。你想想,人家從十三歲就開始獨自闖蕩江湖,無依無靠,武藝又很平常,但是卻能活到今日,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被郭鼕鼕這麼一提醒,郭希希雖然不願意承認,心裡卻也明白了幾分。
「希希,這回是我們第一次單獨走江湖,不能再像之前有兄長的時候那樣,什麼事都不動腦筋。要知道一個不小心,我們就可能沒了性命。」郭鼕鼕語重心長道,說罷又拉著郭希希繼續走。
郭希希沉默了一會兒,終究有些不甘心,「這個蕭兒,果真就有這麼厲害?」
「她有沒有這麼厲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不會像她看起來那麼簡單。」郭鼕鼕凝重道。
「……」
郭鼕鼕和郭希希之後沒有再說話,兩人一路沉默著直到回到自己的落腳點。
黑夜模糊了她們的背影。
這一年,她們開始獨自走江湖,這一年,她們十七歲。
……
蕭兒在郭鼕鼕和郭希希走後,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她看著郭鼕鼕和郭希希離去的方向,眼神平靜。
彎月下她的身影顯得格外孤獨。
半響,蕭兒伸手撩撥了一下鬢角的髮絲,收回似乎是呆滯了許久的目光,雙手拖著懷裡的焦偉琴,看似隨意的走進一條小巷。
她神色平常,似乎沒有因為方才郭鼕鼕兩姐妹無禮的舉動而生氣。在她看來,說不說自己要殺的人是誰並不重要,只要到時候能將雙方的麻煩解決就可以了。按照三人之前的計劃,要達到這個目的也是輕而易舉。
如果沒有秦城他們半路殺出的話。
小巷中的蕭兒,步履輕快,腳步聲幾乎微不可聞,她瘦弱的身影在已經清冷下來的街道上穿梭,兩邊是冰冷的牆壁,偶爾路過緊閉的房門。
蕭兒行路的時候微微低著頭,眼睛似乎永遠都盯著腳面,只是她那雙時常轉動的眸子暴露了些什麼。
沒有一個女子獨自走夜路的時候會毫無警惕,很明顯蕭兒更加懂得小心翼翼。
也不知走了多久,或許是半個時辰,或許是一個時辰,蕭兒已經遠離了有著在這個時代堪稱雄偉建築的街道,來到了一個顯得很破舊的街區——這裡是長安城的邊緣,是底層百姓居住的地方。
在這個街區七拐八拐,蕭兒最終在一個看上去有些陳舊的小院子前停下來。蕭兒在院子門前靜立了有幾乎呼吸的時間,然後撥弄了一下琴弦。
琴弦發出兩聲輕響。
蕭兒做完這個動作,仍舊沒有去開院子的門,她還站在院子前,看著院子的門。
不一會兒,院子門發出幾聲輕響,然後緩緩開了,門開了差不多一人寬的縫隙,接著一個黑影從門內忽的一下竄出來,直奔到蕭兒面前。
如果郭希希看到這個黑影,說不定會驚呼出聲。
那是一條足有半人高的大黑犬,膘肥體壯,面目兇惡,它那強壯的肢體,巨大而鋒利的獠牙,讓人看了之後忍不住會想自己被它一口咬在脖子上的感覺——那絕對是一種沒有人會喜歡的感覺。
大黑犬見了蕭兒,卻表現的十分溫順,它跑到蕭兒身邊,俯著身子在她小腿上蹭來蹭去,嘴裡發出聲聲低嗚,像是在訴說沒有見到主人時的想念。
蕭兒看到大黑犬,方才一直隱藏在長袖中看不見的手這時候伸了出來,在大黑犬腦袋上摸了兩下,露出一個注定無人能夠欣賞到的醉人笑容,然後率先進了院子,然後從裡面將院子的門鎖上。
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響,彷彿在彰顯它年歲的久遠。
蕭兒進了院子之後,先是去廚房中找出一個盛了一大塊肉的盤子放在院子裡,大黑犬看到這個盤子,發出興奮的嗚嗚聲,然後搖著它那根粗壯的尾巴美滋滋的吃了起來。剛吃了一口,又抬頭看了蕭兒一眼,見蕭兒蹲在身旁看著它,又嗚了一聲,就又低下頭。
大黑犬從蕭兒回來之後就沒有「汪汪」的叫過,叫的時候也只是低嗚兩聲。
蕭兒站起身,走進屋子,將焦偉琴放下之後,便在屋子裡坐著,開始出神的想著什麼。
從始至終,院子裡和屋子裡都沒有亮起油燈。
大黑犬吃完肥肉,跑到院子一個角落的木盆裡喝了幾口水,就張著嘴巴吐著舌頭蹲在房門前,大黑犬的身體隨著它的喘氣有節奏的輕微顫動著。屋子裡的蕭兒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安靜的像是房中根本就沒有人。
大黑犬蹲在門口,時不時扭過頭看漆黑的屋內一兩眼。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蕭兒站起身,這才開始去準備熱水洗漱。黑暗中,蕭兒的臉看不清,她全身都給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
公孫策得知秦城住在驛館,說什麼都要跟去看看,也不知這驛館中有什麼好看的。衛青自然不能跟秦城睡在驛館,見有公孫策和秦城一道回驛館,也就先回去。
和衛青分別之後,秦城和公孫策沒走多遠便到了驛館。秦城並不認得路,若不是有公孫策這個現成的嚮導,衛青還得將他送回驛館。
回到驛館的時候,驛館中尚且亮著燈火。在秦城進宮的這幾日,秦慶之和兩個親兵閒來無事,也是憋得慌,也不知秦城何時回來,便一起合計著既然到了長安是不是該上街看看。秦慶之自知不能離開崗位,便應許了那兩個親兵自己出去轉轉,自己留守在驛館等著秦城。
秦城這時回來的時候,才得知那兩個親兵出去一整日了還沒有回來,估摸著也是迷了路不知道回來的路了。三人正說著,兩個親兵正好滿頭大汗的趕回驛館,每個人手中都是大包小包,也不知抱著些什麼。
公孫策跟著秦城回驛館,本來是想藉機和秦城在切磋一番武藝,這時也打消了這個主意,先告辭回去了,只說明日再來找秦城一起去向郭鼕鼕兩姐妹討教武藝。
秦城送走公孫策再回來時,兩個親兵都低著頭不敢看他,一副做錯事等著挨罵的窘迫神色。
「下回記得換慶之出去見識見識,你們不能老虧著他。」秦城笑道。
兩親兵見秦城沒有責怪的意思這才放下心來。其實兩人無非是給家裡人捎帶些長安的特產什麼的,上不來檯面,卻是心意。但這回畢竟是私自外出,兩人知道秦城治軍很嚴,沒想到秦城這時候竟然這般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