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策作為公孫弘的第二子,有著殷實的童年、貧寒的少年、得意的青年時期。當年公孫弘在一個小縣城當一個小吏的時候,公孫策就已經出身,小吏的地位雖然不高,但那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俸祿加上各種福利也足夠一家人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可惜那時候的公孫策尚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屁孩,除了玩泥巴和欺負同齡小孩子被年長大孩子欺負之外,對其他的好似並沒有什麼過多的印象。
一般而言小吏的生活都是很憋屈的,因為小吏的頭上有小吏頭頭,小吏頭頭的頭上還有正兒八經的統治階層。一心想為國為民的公孫弘年輕氣盛的時候不在乎這些,認為只要把事情辦好就可以了,他也是真心向做一番不俗的事業出來,結果得罪了一大票人,連累得小小年紀的公孫策被他父親上司的兒子搶了泥巴搶了糖果搶了在女孩子面前的風頭。
但是這公孫策也不是尋常人,年少時就生的跟公孫弘一個性子,脾氣倔的不得了,小小年紀吃了虧之後不是跑回去跟母親訴苦,因為他知道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淚訴苦的結果只會換來對上層勢力畏懼的母親的一頓板子,所以公孫策在吃虧之後首先想的就是如何去找回場子。人小的時候思維很簡單,那時公孫策認為找回場子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用拳頭打回來,這不,公孫策吃了多少虧就打了多少架。一開始揍哭了人家弟弟立馬就有人家哥哥過來將自己揍哭,奈何公孫策自家的哥哥乃是一個瘦弱而且只知道讀聖賢書的公子,公孫策指望不上他,也找不到願意與他一個小吏的兒子結盟的朋友,便只能去獨自磨練自己的拳頭。
到後來,當公孫策已經能成功的將人家弟弟揍哭之後再接著揍哭人家哥哥的時候,他又碰到了新的問題,因為人家弟弟哥哥什麼的還有老爹在身後給他們撐腰,而公孫策卻只有一個在身後等著給他板子的小爹。夾縫中生存的公孫策在經歷了一系列自己當年無法理解的「離奇」遭遇之後,不僅沒有對個人暴力失去信心,反而越發崇拜起來。
那年,還是俠客們的黃金世代。年少的公孫策,在街頭巷尾聽著比他多長不了幾根毛的少年們唾沫橫飛的講述哪個哪個俠客是如何瀟灑,如何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痕,如何快意恩仇仗劍江湖,如何肆意人生走天涯之後,他心中大熱。不過公孫策沒有去崇拜那些俠客,也沒有幻想哪一天是不是有一個遊俠一不小心來到自己面前替自己解決了所有的麻煩,而是想著自己去做那一個縱橫天下的劍客,幫助天底下受欺辱的小孩子們找回場子,當然,當時的公孫策想的是首先幫自己找回場子,先將那些官府衙門大佬們的世子公子什麼的全收拾到泥潭裡去吃泥巴再說。
公孫策的可敬之處就在於此了,尚且年幼的他在看準一個方向之後,硬是幾十年如一日,一如既往堅持了下來,雖然期間公孫弘已經變成了老公孫弘,雖然家裡曾經歷過連一把青銅劍都無法擁有的困境,雖然到現在為止他的武藝也只是稀鬆平常只能唬唬一般人,但是他總算是走過來了。
人可以什麼都不怕,但是不能不怕長大,長大了,世界就變了。
公孫策如今已經到了而立之年,但是除了會耍耍刀劍之外,別無長物。平日最好的也是與人切磋武藝,切磋贏了便大笑三聲揚長而去做足了俠客的范兒,切磋輸了便死活拽著人家教習自己武藝。後來實在是找不到人跟他切磋了,便化裝成遊俠在街頭賣藝。其實也談不上賣藝,因為他不要錢,只要人家喝彩。當然,如果觀眾在喝彩的同時也能散些錢財的時候,公孫策舞劍一定會舞得更起勁。別的不說,公孫策認為肯散錢的肯定比只肯鼓掌的對自己的認可度大嘛。
這些年,公孫策求武的歷程其實也是一部辛酸史。在全世界都不認同他夢想的時候,他只能去街頭巷尾在陌生的平頭百姓面前去尋找一絲安慰。
秦城和衛青聽完公孫策對自己生平的講述,不約而同沉默了下來,手中的酒樽斟滿了酒,在這一刻卻也似乎不忍心將它飲下一般。
樓外明月高懸,勾勒出幾團黑雲寂寥的輪廓,星辰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面紗,北風吹不開重重迷霧。
公孫策已經喝上了不少酒,顯得有幾分醉意,他興致勃勃的將這些積攢在自己心中多時的話講完,也不去理會秦城和衛青的反應,一把抄起酒樽,一仰脖就將清酒灌進嘴裡,伸手抹了一把嘴,大讚一聲:「好酒!哈哈!」
縱然世人笑我癲狂,笑我淺薄,笑我無知,笑我可笑,又如何?有酒便飲三百杯,一醉解不了千愁卻可使我忘卻憂愁,我自肆意人生,何必去管他笑我?
若是同道中人,但求一醉,若非同道之人,杯酒之後便成陌路,如是而已。
「好!壯哉!」秦城挽起衣袖,一拍案桌,端起酒樽,舉向公孫策:「公孫兄豪氣一生,秦某別無所言,但求同飲!」
公孫策本來有些迷糊的眼睛閃過一絲詫異後變得異常明亮,隨即哈哈一笑,端起酒樽,爽朗道:「好!干!」
衛青看著兩人一飲而盡,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
縱意人生,端的是好風景,便是衛青這景外人,也似醉了酒。
秦城混了一輩子黑道,別的長處可能沒有,但要論起與人零距離痛飲,在此一刻肆意豪情,卻是不必任何人差,公孫策豪爽,秦城只會比他更豪爽。
或許他人會公孫策輕浮了些,但若是男人到了酒桌上仍舊矜持不有些無趣了麼?不顯得虛偽過頭了麼?
何必去想他明日如何,今日相聚便只求同醉!
秦城和公孫策換盞三回,便是三樽酒下肚,兩人相視大笑,摸去嘴邊醉痕,都覺得無比暢快。
衛青愣愣出神。
他不是瞧不起公孫策,也不是不願與二人同醉,只是看秦城和公孫策兩人如此灑脫,心中觸動波瀾萬丈,一時竟然忘了動作。
「衛兄,能復飲乎?」公孫策舉杯向衛青笑道。
衛青瞬間回神,利落舉起酒杯,也是大笑幾聲,道:「你我復飲三杯,如何?」
「好!干!」公孫策笑意更甚。
飲畢,衛青也如秦城和公孫策先前一般,隨意抹了抹嘴,不由得高聲大笑。
衛青自己或許都不曾想到,自己會跟一個相識不到半日的人如此肆無忌憚毫無理由的豪飲。
但是這一刻,衛青也覺得無比暢快!
「來,我三人同飲此杯!」斯情斯景,秦城只覺得不醉都不行,萬事都被他忘在一邊,索性站起身,向兩人招呼。
「哈哈,干!」
「好,同飲!」
有人說,男人情,盡在酒中。
難道不是麼?
相逢一笑泯恩仇,沒酒怎麼行?
與爾同消萬古愁,可能無酒?
無論是相識,還是相知,無論是歡笑,還是含淚,性情中人,只會同飲同醉罷了。
男人這番姿態,是女人永遠都無法理解的。
三人飲罷,復又坐下。
「今日與秦兄和衛兄同飲,在下實覺無比暢快!」公孫策搖搖晃晃道,「只是這有酒無樂如何能行?請待我去叫上兩曲來,給二位兄台下酒!」
公孫策說罷,也不理會語誤帶來的歧義,便要起身去尋歌姬來唱曲。秦城和衛青本來想說什麼,但是看公孫策披頭散髮面目通紅踉踉蹌蹌的模樣,已經有幾分醉意的兩人都是哈哈大笑,一時忘了去攔他,只由得公孫策走出雅間,消失在兩人視野。
「小二,上舞曲!」雅間外傳來公孫策的大喊,秦城和衛青聽罷又是哈哈大笑一陣。
「秦兄,來,我兩人同飲一尊!」衛青勸酒。
「好,干!」
兩人復飲了幾杯,衛青突然啞然失笑,見秦城怪異的看著自己,這便解釋道:「自從我與你相識,遇見的便儘是一些稀奇古怪之事。」
「噢?有哪些稀奇古怪,說來聽聽。」秦城笑道。
「不說其他,僅是你秦城本身,就是第一樣稀奇古怪,這個你承認吧?」衛青醉眼朦朧看著秦城,狡黠道。
秦城愕然,旋即搖搖頭,「算是吧!那第二樣呢?」
「這第二樣,便儘是遇見稀奇古怪之人。不說別的,僅是那匈奴射鵰手和今日公孫兄,便足夠不同一般了吧?」衛青搖晃著身子道。
「勉強算是吧!」秦城哈哈笑道。
「這第三樣,便是我自己。因為跟你一起遇見這許多稀奇古怪,連帶這我自己都變得稀奇古怪了,不說其他,僅是今日,我之前可從未如此飲酒過。」
「哈哈……」秦城大笑。
笑罷,秦城心道你今日這番模樣真是稀奇古怪麼?
不過是男兒性情罷了!
人生能有幾回縱意?所以人生得意須盡歡!
秦城心裡明白,不止是衛青,就連自己自身,不也是難得如此豪氣醉酒麼?
醉酒有很多方式,其中尤以豪氣醉酒最為難得,也最為讓人暢快!
而這,需要碰到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