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5-30
此時,殘陽如血。屹立在乾桑軍營中的萬餘戍卒軍容嚴正,正在靜靜等待著什麼。
眾將尾隨李廣進了將軍大帳,此時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仍沒有半點消息傳出。在這半個時辰之內,又有兩份軍報送進了將軍大帳。一份來自左北邊的上都縣城,一份來自右北邊的多喀縣城。軍報的內容大致類似:匈奴入侵,控弦之士五千餘,一路燒殺搶掠。
如果秦城看到這三份軍報,那麼他就會發現,現在上谷郡面臨的形勢,與他當初跟樂毅分析的絲毫不差。匈奴兵分三路,三方並進。左路匈奴,乃是先前入侵代郡的軍隊;右路匈奴,自然是先前入侵漁陽的軍隊。這兩路軍隊在代郡和漁陽燒殺搶掠了一番之後,並沒有直接向北撤回,而是一左一右向乾桑包圍而來!而正北方的五千餘余軍隊,則是匈奴左賢王親率的軍隊!
上谷郡本建有大量碉堡和烽火台,一旦匈奴軍隊入侵,烽火台示警並沿途傳遞信息直至乾桑,而碉堡則是供周圍的軍民避難所用!這也是李廣在馬邑之圍後任上谷郡郡守始便實行的防匈策略,來源可以追溯到戰國時期李牧的對匈戰略。
只是,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入侵上谷的軍隊不僅有從正北方南下的左賢王親率軍隊,還有從代郡漁陽一左一右突入上谷郡的軍隊,如此三面突進,實在是出人意料,這讓上谷郡一時陷入了極為被動的境地。而先前那個戍卒即是從上都縣城轄內趕來,因為受到了匈奴軍隊出乎意料的打擊,所以模樣淒慘。要不然,像後來的兩個戍卒一樣,則是郡城的守衛看到了烽火之後快馬加鞭而來的。
如何出兵,成了當前最考驗李廣的問題。
半個時辰之後,李廣率先走出將軍大帳,踏上點將台,掃視了一圈他面前的萬餘戍卒,面容嚴肅。
乾桑軍營,瀰漫著肅殺的氣息,偶有幾隻小鳥從林中飛起,也是驚叫幾聲,然後快速扇著大翅膀倉皇飛開。
萬餘戍卒的目光同時落在李廣臉上,眼神飽含憤慨、仇恨,炙熱、期待、激動。
「匈奴一萬五千餘騎,三面侵我上谷,局勢危急。現在,本將令,除留下一部步兵守衛郡城,其餘一干將士隨本將出城擊匈奴!明日寅時造飯,三刻進食,卯時出征!全營即刻準備!」
「諾!」
李廣說完,等待這一刻已經等了許久的萬餘戍卒,齊聲高吼。
……
都試散了之後,整個乾桑軍營便展開了熱火朝天的出征前準備。
而秦城這些個新提升的戍卒軍官,也不用等到明天,當晚便走馬上任。好在秦城只是直接被提升了兩個等級,並沒有被調去其他屯,因而手續簡單的多。但回營房的時候,也是明月高懸了。
行至營房前,九個戍卒正在月光中以標準的軍姿排成一列,挺立在房外的空地上,為首的那人,正是董褚。
秦城大步走向這個隊列,在他們面前站定。
這九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秦城什中的九個戍卒。秦城也知道,按照慣例,自己第一天上任,他們是要在營房外接受自己訓話的。
穿越之前,秦城每次接收一批小弟或者將敵方的一批小弟吸納進自己麾下,總要找個時間將大家集合起來訓訓話的。不說別的,最起碼要讓他們知道,他們的老大是誰。
秦城站定後,九個戍卒便齊齊行了軍禮,高聲道:「什長!」
秦城回了個軍禮,卻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先從左到右一一打量了一遍每個戍卒。這九個戍卒,無疑他都認識,因為之前他們已經在一個營房中生活了近一年。其中有的人跟秦城關係融洽,有的人跟秦城發生過不快,也有的人曾今欺辱過秦城——比如說董褚。但是從今天開始,他們就是自己的兵,自己來到這個時代後的第一批手下,自己在這個時代最開始的資本。
隨著秦城冷峻的在每一個戍卒臉上掃過,雖然此時大家並不能看清他的眼睛,但每一個被他看過的戍卒都還是清晰的感受到了秦城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冷峻氣息,一遍掃視下來,竟然無人敢與其對視。
即便,這個人在昨天還被他們稱為「逃兵」。
心裡感受最複雜的莫過於董褚了,但是現在秦城明顯沒有閒心去揣摩他的心理感受,或者說董褚心裡在想什麼秦城已是瞭然於胸。
一個平庸了一年被自己欺辱了一年的孬兵,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一夜之間變成一個自己無法觸及的英雄,以後都要仰其鼻息,任誰都沒辦法立即接受,心中沒有想法那才有鬼了!
「如果誰對我的實力有疑問,認為我不配當他什長的話,現在站出來,我給他一個打到我的機會。」秦城從左到右走完一遍之後回到隊列正前方,看著眼前的這些戍卒,臉上帶著微笑淡淡道,剛剛的冷峻一下子消失。
看著秦城淡淡的笑容,所有人都感覺心中一鬆,剛剛秦城帶給他們壓迫感一下子消失。這時一些個原本就對秦城當什長有想法的人,心中一動,甚至有人隱隱有了站出來的衝動。
「手搏,長刀,甚至是箭術,我都樂意奉陪,如果有人在這任何一個科目中勝過了我,我就讓出什長這個位子。」秦城的微笑看起來人畜無害,很真誠。
但是眾戍卒聽到這句話,卻是心中一驚。剛剛他們中還有人在思忖,以他平時對秦城的瞭解,秦城再怎麼都不可能打得贏自己。但是當秦城將三個科目一下子說出來的時候,他們才驟然驚起,秦城已經是其中兩個科目的全營魁首了!
這個「逃兵」,孬兵,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平庸的秦城了!對,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他了!他變了!以前的他連自己都打不過,怎麼可能是全營的魁首?!
而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以前那個秦城,而是,軍中驕子!
「怎麼,沒有人麼?」秦城追問道,在確定沒有人答應之後,秦城忽然收起了笑容,臉上的表情立即變得冷峻起來,與他剛回來時一樣。頓時,一股壓抑的氣氛再次慢慢蔓延開來。
「如此說來,你們都認可我才是最強的兵了?」收起笑容的秦城,說話的語氣立即就冷了。
沒有人回應,也沒有人敢直視秦城,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得看向了地面。他們都覺得,眼前的秦城好陌生,彷彿從未見過他一番。他全身的氣息,已經完全變了。
「難道你們都沒長嘴麼?回答我,是也不是?!」秦城突然咆哮道。
「是。」眾戍卒被秦城突如其來的咆哮驚了一驚,立即應道。
「很好,看來本什長的軍令在爾等面前還是行得通的,是這樣嗎?」秦城語氣冰冷,聞著心中發寒。
「是!」九個戍卒齊聲道。都到了這份兒上了,誰還敢說不是?這時候,你能說不是麼?你又打不過人家。
「大戰在即,我既為爾等什長,自當效命。什中誰家中還有未解決的麻煩的,務必在今晚告知於我,我替你們報知軍中。不過,一旦出征,心中便再不能有牽掛,殺敵建功便是我等唯一使命。爾等可明白?」秦城的語氣緩和了下來,目光也不再銳利。
「諾。」眾戍卒見秦城面色好轉,心中鬆了鬆,立即應道。
「散隊!」秦城喊了一聲口令,便不說話了,不過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諾!」眾戍卒應了一聲,紛紛回營房,竟是無一人說話,因為大家這時都發現,彼此的額頭上已經佈滿汗水。
秦城跟著眾人,最後進了營房。
……
當戰爭真正爆發的那一刻,秦城的心境卻平靜了下來。穿越之前,他曾經歷過無數個這樣的夜晚。每次制定了行動計劃,預備在凌晨之後率著手下的眾兄弟戰鬥時,秦城總會在行動前把自己獨自一人關在一間房裡,默默的抽著煙,一言不發。
沒有人知道那時的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秦城在什中眾戍卒都睡下後,獨自一人出了營房。他走出營房的時候,一直沒有動靜的伍大亮轉過了頭,目光落在營房的門上。
此時的軍營,除了當值的戍卒,已經沒有半個人影,燃燒的篝火照亮著軍營,顯得格外空曠靜謐。秦城一人走在軍營中,涼風拂過,竟似將他的影子拉長了些。
來到營中的一個小山包上,秦城隨意坐了下來,然後抬起頭,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
這已經是他連續第六個晚上到這個地方來了。
整個小山包上雜草叢生,唯有山包頂端一塊是光禿禿的。山包周圍,幾棵已經沒有了葉子的大樹,細枝在涼風中微微動著。
秦城就一直那麼坐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期間,他姿勢都沒有換過。
良久,秦城動了,卻是面朝南方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母親,兒子不孝,您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