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公的奏章正式進京了,高調支持朝廷的土地改革政策,這一手漂亮,連消帶打、反守為攻,不但無罪反而有功了。本來還有一部分反對新政的官員,打算利用孔家來說事兒的,一下子全傻了眼。
中樞府們的大臣們本來也還在為這位聖人後裔而頭疼呢,現在也一個個臉色由陰轉晴了,他們也曾想過是不是江哲暗中做了文宣公的思想工作,可是曲阜縣令的彈劾奏折也只不過是兩天前遞過來的,江哲神通再廣大,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便通知文宣公,讓他處理好一切後患,主動支持新政,奏折也不可能這麼快送進京來。只能說是文宣公棋高一著、老謀深算,觀察朝中動向及時消彌隱患……
隨著文宣公的宣佈支持,緊接著,有封地的江氏宗親也都開始一個接著一個地站出來表示支持新政,帶頭的便是恭王爺江琰,率先完成清查田莊的事情,全部移交戶部管理;還在府中閉門思過的齊王江啟則更是積極,不但派人把名下王莊所有土地的名冊移交戶部,還捐獻紋銀二十萬兩。
江哲也是非常的高興,也樂於將表面功夫做足,發了明詔,對這兩位王爺立即予以褒揚。
時至此刻,改革新政已是大勢所趨,誰再進言只有被輾得粉碎,再也無人可以阻擋了。
於是,江哲顯得愈發清閒起來。本來嘛,各項改革工作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朝中有幾位中樞大臣、兵甲研究所有趙正、皇家軍事學院有唐梓峰,這些人都是深具幹才之輩,他的日子自然頗為省心。除了每天去金陵大學教教物理和化學之外,他幾乎沒有什麼事情需要煩心。因為宇文夕月馬上要再次離京,所以他便趁機多多陪陪她。
這天傍晚時分,江哲正在媚香樓後院和李夢瑤、宇文夕月二人在探討人體奧秘之時,突然聽到遠處傳來「轟隆」數聲巨響,隱隱似從紫金山方位傳來。
「打雷了?」李夢瑤皺著秀眉問道。
「還沒開春呢!哪兒來的雷啊?」宇文夕月趁機取笑了一下李夢瑤。
江哲也哈哈一笑,說道:「還是朕的夕月知道的多,這時節確實是沒有雷可打的……」說到這兒,他突然想起來什麼,臉色已是變了,刷地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衣服也沒顧得上穿,便跑到窗邊,打開窗戶向紫金山方向望去。
「啊!」兩位美女見他招呼都不打一聲便開了窗戶,都下意識的驚叫了一聲,扯起錦被,遮住了羊脂玉似的嬌軀。
窗外吹進來的寒風,讓江哲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但是他絲毫不以為意,凝神望去,只見一道蘑菇狀的濃煙已在城外升起,似要蔽住天日一般。
江哲不禁頓時臉色大變,也來不及和李夢瑤、宇文夕月解釋便手忙腳亂地開始穿起衣服來。
二女從未見過江哲如此失態過,都知道一定出了大事,便也都收了笑容,起身幫江哲穿戴起來。
「出了什麼事情,皇上急成這個樣子?」李夢瑤邊給江哲束著腰帶,邊問道。
「朕現在也不知道,但肯定是兵甲研究所出事了……」江哲登上靴子,急急地走出了房門,高聲叫道,「張曉!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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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哲趕到兵甲研究所時,李敏、東方睿、趙普、陸空海包括兵部侍郎權知尚書事兼議政學士徐權都已經到了,雖然兵甲研究所是秘密機構,但是這幾位卻是有權知道的,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們自然也不能安坐家中了。
李敏等人見江哲騎馬趕到,連忙上前參見。江哲便下馬邊急急說道:「都不用行禮了,誰能告訴朕,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臣等也是剛剛趕到。」李敏代表幾人回答道。
江哲皺著眉頭說道:「既然來了,便隨朕一起進去看看吧。記著,兵甲研究所裡面有著很多禁忌,你們進去之後,不要亂走和亂動!」一面說著已經當先領著眾人走了進去。
眾人說話的地方,還只是兵甲研究所的外面,等真正進入了進入兵甲研究所之後,大家才發現這兒已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了,所有的士兵都臉色嚴峻,如臨大敵。
越往裡走,江哲的心也越往下沉。他一開始還在心裡跟自己說,說不定是兵甲研究所研究出了新的火器,在搞試驗呢,可是眼前的場面,給誰看的出來,肯定是出了不好的事情了。而且,直到現在,趙正和高天工也沒有一個人迎接出來,他的心繃的更緊了。
在兵甲研究所的衛兵帶領下,眾人足足走了兩刻鐘的時間,才來到了出事地點火器試驗場。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地面上多了一個直徑近三丈的大坑,坑裡面的土壤已經被燒成了黑色,大火雖然已經被撲滅,但還有個別地方在不時地冒出縷縷青煙;被炸碎的木頭、鐵板散落的到處都是,其中還夾雜著一些血肉模糊的殘肢斷臂!寒冷的空氣中,夾雜著刺鼻的糊味和血腥味……
江哲眼前一黑,身體晃蕩了兩下,要不是張曉及時扶住,竟險些栽倒在地,這景像別人不知道,作為從後世穿越過來的人,如何能夠不知道?這是爆炸,而且是大爆炸……
「這究竟是在做什麼實驗?」江哲眼睛直直地望著地上那個近十米大小的深坑,雖然火藥已經被一再改進,但是那終究還是威力有限的黑火藥,想造成這麼大的傷害,幾乎是不可能的……
李敏等人難以致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們就更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趙正……趙正呢?」江哲使勁閉了閉眼,高聲叫道。
「臣在這兒!」趙正渾身煙灰地跑了過來,大冷的天,他竟是一臉的油汗,撲通一聲跪倒在江哲面前,沉聲說道,「臣剛才在忙著處理救援事宜,沒有看到皇上過來……」
「死……死了多少人?!」江哲眼中閃著淚花,聲音顫抖得幾乎不能成聲地說道。
「六十八人殉國,其中金陵大學學生二十一人,工匠七人,衛兵四十人;另有四十二人重傷,已經轉移,正在救治。」趙正聲音低沉地回答道,語氣中也帶著幾分哽咽。
「六十八……六十八人?」江哲的身子劇烈地抖動著,哆嗦著嘴唇說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實驗?究竟是什麼實驗?朕不是早已讓你們停止火器的研究了嗎?怎麼還會出這事?」在心痛的同時,憤怒也在充斥著他的胸膛,所以後面的話,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出來的,聲音也是越來越高,到後來已是近乎咆哮了。
「沒有做實驗!」趙正低著頭說道,「他們在晾曬黃油火藥!」
「什麼?在晾曬什麼?」江哲懷疑自己聽錯了,不敢相信地確認了一遍。
「黃油火藥!」趙正跪在地上一動不動,臉上也掛著淚痕說道,「有個叫牛柏爾的學生在經過多次試驗之後,研製出了一種黃色水狀的火藥,臣看著威力比原先的火藥大上許多,便讓他們造了一百桶,這一段時間天氣一直比較潮濕,今兒碰上太陽好,便……」
說到這兒,江哲已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上次自己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他們真的成功研製出了硝化甘油。硝化甘油的威力比黑火藥大上許多,可是這種炸藥極其的不穩定,非常容易出意外……
「你tm的糊塗啊?」江哲憤怒地抬腿踹向面前的趙正,「硝化甘油研究成功,為什麼不匯報!為什麼不匯報?六十八人,六十八人啊!你讓朕怎麼和他們的家人交代?」
「臣該死!一切都是臣的錯!是臣的錯!臣萬死難辭其咎……」自責、痛惜在無情地嚙咬著趙正的內心,一種前所未有的愧疚幾乎要把他一口吞沒掉,他雖然一身的武藝,但是這時卻絲毫不躲閃江哲踹過來的腳,只是直挺挺地跪著。
「你tm的混蛋啊,你!」江哲繼續發洩著心中的怒火……
良久,江哲逐漸冷靜了下來,蹲下身子,扶起趙正,滿臉淚水的說道,「不怪你!有錯的是朕,是朕的錯啊!朕明知道硝化甘油極其的不穩定,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可是朕忘記了提醒……混蛋的是朕啊……」
江哲呆呆的站著,雖然發洩了一番,但他還是無法接受眼前這個事實他的心血兵甲研究所,竟然因為一次完全可以避免的事故,導致了六十八人的死亡!這其中還包括二十一名金陵大學的學生,這些學生現在可都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火器專家啊,二十一人?一半的研究力量啊!這都是因為自己的粗心大意,低估了他們的研發能力,而沒有及時提醒他們。
江哲也上過戰場,也親眼見識過死亡,可是此時此刻的感受卻和當時在劍南前線時截然不同,他現在心中更多的是悔恨和內疚。「如果不是我,他們都不會死的」的念頭,不停地撕咬著他的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