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超級肥豬一般的胖子一步三喘地走了進來,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在江哲等人對面的桌子旁邊坐了下來,那名英俊柔美的少年則是站到了他的背後。看這格局,這美少年居然是那個胖子的下人。
那胖子坐下之後,立刻伸出了一隻白白胖胖的肥手來,那隻手每根手指上都戴了一枚戒指,而且每枚戒指的材質也都各不相同,但是無論是寶石還是翠玉,俱非凡品。
站在那胖子身後的美少年見他伸手,則連忙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雪白的絲巾遞了過去。
胖子接過絲巾,像小姑娘撲粉一樣的擦了擦汗,然後將絲巾拋還給那美少年,這才長長歎了口氣,說道:「哎!我最近又瘦了,而且瘦了不少。」
江哲三人就坐在他們對面,那胖子的話聽的一清二楚,聽他胖子說他又瘦了,都不覺想笑,可是還未曾笑出聲來,那名美少年已帶著滿臉的誠懇和同情,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二少爺本來需要操心的事情便多,現在又攤上大小姐這事兒,您心力交瘁之下,自然吃的就少,怎麼會不瘦呢?」
胖子愁眉苦臉地搖了搖頭,說道:「不行,這樣不行。再這樣瘦下去,還怎麼得了?」
那美少年立刻跟上說道:「所以二少爺您一定要想法子多吃一點。」
「你說的對!」胖子一臉沉重地點了點頭,然後叫過老闆來問道,「你們這兒有什麼味道比較好的菜餚沒有?」
老闆陪著笑說道:「客官,不好意思。我們這兒是小本買賣,沒什麼特殊的,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是辣子雞和醬牛肉了!」
「行!就這兩樣吧!切十斤牛肉,再燒五隻肥雞。」那胖子的臉上略微有點失望。
「十斤牛肉外加五隻肥雞?客官兩個人吃?」老闆有點兒不敢相信地反問了一句。
「不是,是我自己吃!」那胖子一臉無奈地回道,「哎,最近這煩心事太多,實在沒有胃口,可是我最近實在瘦的不像話了,所以怎麼也要將就吃一點兒!」
十斤牛肉和五隻肥雞還就「一點兒」,還是因為他胃口不好才勉強吃這麼點的,那他胃口好的時候得能吃多少啊?還有,他一直在說他最近實在瘦得不像話了,那他那一身的肥肉難道不是他的?
對於這一點兒,不但胖子自己早就忘了,他身後的那位美少年也更好像根本沒有看見。
可是,其他的客人卻看見了。一個是胖還是瘦,大家都認為自己能夠分辨的很清楚的,所以大家都在忍不住偷偷地笑。
可是江哲卻沒了笑了的意思,因為他現在覺得這種事一點兒也不好笑。
這個美少年自己當然也知道自己說的話很可笑,他還是這樣說,只因為他要生活,要這個胖子供給他的生活。一個人為了生活而不得不說一些讓別人聽了可笑,自己覺得難受的話,就已經是種悲劇。
這個胖子更可悲。他要騙的並不是別人,而是自己。一個人到了連自己都要騙的時候,當然更是種悲劇。
醬牛肉和肥雞都是現成的,沒一會兒的功夫便都端了上來,那個胖子立刻抓起一隻肥雞一口咬了下去,那雞果然夠肥的,油汪汪的汁水立刻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
他的那雙手保養的非常好,又白又嫩,他現在就在用這雙手直接抓起食物來吃,當肥肥的油汁從他嘴角流下來時,他立刻滿足的歎了一口氣。
在這一瞬間,世上所有的煩惱和不幸,都已彷彿不存在了。
江哲的胃口一向很好,可是看見這位胃口不好的人吃東西時的樣子,還是覺得很羨慕。
那胖子好像發現了江哲在看他,便抬起頭來說道:「你為何不吃呢?難道是嫌飯菜味道不好?」
江哲微笑著搖了搖頭道:「飯菜的味道倒是不錯,可惜我實在吃不下。」
「哦?這是為何?」那胖子邊大口咬著手中的肥雞,邊含含糊糊的問道。
江哲又是輕輕一笑說道:「因為這兒的飯菜實在是太辣了,我有點兒不大適應。」
「哦!原來你是外地來的!」那胖子已將手中的那只肥雞消滅殆盡,又抓起幾片醬牛肉扔在嘴裡,咀嚼著說道,「我們這兒倒是少有外地人來,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京師!」江哲沉著地回答道。
「京師?好地方啊!」那胖子連連點頭說道,「公子可是姓江?」
聽了那胖子的這句話,張曉和陳紫殤的身子立刻繃緊了,只道他們的身份已經暴露,可是江哲卻沒有任何吃驚的樣子,他只不過笑了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地問道:「你為什麼會認為我姓江呢?」
那胖子也笑了,他的笑容看起來彷彿有點愚蠢,遠不如江哲那麼動人。因為他臉上的肉實在太多,眼鼻五官都已被肉擠到一起,使得他看來好像永遠帶著種愁眉苦臉六神無主的樣子。但是江哲卻知道眼前的這個胖子絕對不像他外表那般無害。
那胖子微笑著道:「京師嘛,當家的不就是姓江嗎?就跟我們這兒大家基本都姓楊一樣。」
江哲眼珠子微微一轉,笑道:「這麼說閣下便是姓楊了?」
那胖子放下手中的肥雞,抬手接過身後美少年遞過來的絲巾,擦了擦手,站起身來,說道:「不好意思,忘了介紹我自己了。」
他用一隻白白胖胖的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姓楊,叫楊雨青。」
「楊雨晴?」江哲實在無法克制自己的驚訝,語氣中充滿了疑問。
「楊雨晴是我的妹妹!」那胖子呵呵一笑說道,「我叫楊雨青,青天白日的青!」
「好名字,好的不得了!」江哲嘴上笑著,心中卻已經開始翻江倒海:眼前的這人居然是自己的大舅子,如此看來,今天的這個偶遇,也未必是偶然了,這位大舅子很大的可能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是他為什麼並不指出來呢?他葫蘆裡又是賣的什麼藥呢?
這個胖子正是楊雨晴的同胞哥哥,劍門楊家年輕一代中最為難纏的一個人,不但楊家在劍南的生意都是由他負責,就是楊家暗中的情報體系也是受他控制的。
楊家在劍門的勢力絕非外人可以想像的,進入劍門之後,你碰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是楊家的眼線,所以,江哲三人剛剛越過劍門關,楊雨青便已經接到了消息。
離家多日的妹妹剛一回家便和爹爹也是楊家現在的家主大吵了一頓,雙方吵得很凶,一開始楊雨青也沒在意,畢竟自己的這位妹妹是老祖宗楊杲的開心果,向來是刁蠻慣了的,和老爹吵架是家常便飯。
可是,當吵到後來,各房的叔叔伯伯以及嬸嬸、大娘們全都趕了去,整個楊家正堂吵得雞飛狗跳,最後連一向很少露面的老祖宗都被從後莊請來時,楊雨青便知道妹妹這次在外面惹的事兒有點兒大了。
楊雨青雖然掌握著楊家的情報體系,可是他也不敢擅自對自己的親人使用,所以他只能自己去打探情況,無奈這些長輩們個個一臉愁容,無人開口,最後他還是從一名婢女那兒瞭解到了事情的「真相」楊雨晴在外面有了心上人的了,還被人破了身子。
本來,作為江湖兒女,只要對方肯明媒正娶,這事兒也談不上多麼嚴重,可是楊大小姐的這位心上人的卻是姓江的。這就不好辦了,楊家老祖宗楊杲可是親口定下了一條家規凡楊家子女不得同公門中人往來,如有違背者,廢掉武功,男者為僧,女者為尼。特別特別是姓江的,更是不行。
楊雨青瞭解到的信息並不完全,他只是知道妹妹的心上人姓江,卻並不知道是皇帝江哲,事實上放給誰也不敢去這麼想。所以他也是義不容辭地站在家族長輩這一邊,既然老祖宗定下了家規,便要遵守,決不能讓這個姓江的娶自己的妹妹。
這幾天因為這個姓江的,楊家可是鬧了今天翻地覆。先是爹爹和妹妹吵,然後是叔叔伯伯和嬸子大娘們幫腔吵,接著是老爹遷怒於老娘,說老娘教女無方,有辱門庭,爹娘二人繼續吵起來,最後爺爺又跑出來罰老爹的跪,說老爹教女無方,所以妹妹才做出有辱門庭的事來。
雖然都是楊家人,兄弟們沒人嘲笑他,可他這親哥哥卻也覺得臉上無光,臊得不行,一切的一切罪魁禍首就是那位哄騙了妹妹身子的姓江的。
所以,當聽說江哲一行三人進入劍門,並在路上打聽楊家怎麼走之後,楊雨青根據此前所瞭解的內容,迅速地做出了判斷,這個人很有可能便是妹妹的心上人,這是上門提親來了。
楊雨青覺得還是不要等對方上門好,一旦上了門,家中的長輩肯定不會答應,妹妹還要再吵鬧,不若自己直接禦敵於國門之外,直接在半路截住這位姓江的,然後「勸」他打消娶自己妹妹的念頭,所以這才有了他和江哲的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