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村村邊上有一片短樹叢子,傍晚時寒風呼嘯,這時風卻小的多了,大片大片地雪花無聲無息地飄落下來,無星無月,天色如墨。
夏柳走到林子邊,又回頭看了看,見沒人跟隨,這才悄悄閃進林子,雙掌輕輕擊了三掌,不遠處立刻有人低聲問道:「什麼人?」
夏柳也低聲回道:「王虎,是我!」
對方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是當家的來了。」
夏柳便悄悄的摸了過去,為了安全,雙方都沒有點火,藉著地上一丁點兒微光,可以看見影綽綽小二十號人影圍了過來,領頭的正是那天在河邊的壯漢,此刻正低聲問道:「當家的,怎麼樣了?」
夏柳迎上前去說道:「晚飯的時候,我已經偷偷的將軟筋散下在了飯菜裡,估摸著這個時候也該起效了,咱們先去把把夕月和另外一個小娘們綁出來,然後再點火,把那狗皇帝和鄒巧來都炸死!」
那喚作王虎的大漢點著頭說道:「沒問題,我們都聽當家的。」
夏柳點點頭,沉聲說道:「好,就這麼做。大家千萬要注意啊,夕月和鄒巧來武功都十分了得,一旦事態不對,便將他們迅速斬殺,免得節外生枝!」
王虎笑著說道:「當家的放心,兄弟們省的。只要當家的你捨得,我們手下絕不含糊。」
王虎話音未落,最外圍的一個人忽地一聲慘叫,隨即戛然無聲,幾個人攥緊了兵刃駭然向後望去,只見那道黑影晃了幾下,撲地栽到雪地上,屍體五官歪曲,臉色紫紅,那一雙牛眼,已帶著血淋淋的猩赤爆出了眼眶!
這突然其來的變化,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陡然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渾身繃緊了一動不動,雪密密匝匝地落下來,連眉梢兒上都掛上了雪花,卻沒有一個人敢去拂一下。
所有的人都睜大了眼睛緊盯著黑漆漆地周圍,過了半響一個大漢才顫聲道:「出了什麼問題?」
另一個大漢惶然失措地道:「誰!到底是誰?」
一個笑意盈盈的女聲傳了出來:「是我!」
夏柳聽到這個聲音,身子頓時一震,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每次這個女人似這般笑著的時候,都會有鮮活的人變成冰冷的屍體,不由頓足失聲說道:「宇文夕月!你……你不是中了軟筋散,睡著了嗎?」
那個又笑了起來,悠悠地說道:「夏柳。你當我是柔柔弱弱的豪門小姐嗎?我抓了皇上,這兒又是京師重地,官兵隨時會來,我會睡得那麼踏實?
你千不該萬不該,在出門的時候,窺探我的動靜,我宇文夕月就是一條毒蛇,毒蛇對於別人的敵意最是敏感的!」
夏柳暗暗後悔,但是目前形勢已經敗露,說不得只好拚個魚死網破了,於是強自鎮定下來,嘶聲說道:「宇文夕月,你已經中了軟筋散,只要一運內力,便會加速發作,最多也支持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我們這麼多人,你還是乖乖的束手就擒的好。」
宇文夕月的身形緩緩的自樹後現了出來,輕輕一笑說道:「一盞茶?你認為一盞茶的功夫,還不夠我將你們全殺光的嗎?」隨著話語,她慢慢的解下了腰間紅色的絲帶。
這是一個很勾魂的動作,但是在場的每一個人的面色卻在瞬息間俱已轉為煞白,每一雙目光中全透露出無可掩隱的震驚與畏縮神態,就這俄傾之間,他們竟已完全失去了自我,一個個心膽顫慄,形色惶恐,卻又皆似僵了一樣定立當地,動彈不得!因為他們每一個人都知道那條紅色絲帶代表的是什麼!
用力鎮定下自己驚疑不寧的心緒來,夏柳首先便察覺了他的手下們那種瑟縮畏懼的情形,他連忙厲叱一聲,以一雙尖銳惡毒的目光帶著壓制脅迫的韻味向四周環掃了一遍,大聲吼道:「有什麼可怕的?她已經中了軟筋散,現在根本就不敢用內力!她只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宇文夕月吃吃的笑了,緩緩說道:「是嗎?那我們來試試看!」
笑聲中,宇文夕月的身形已如一道流光般暴閃而出,沒人看清她的任何動作,站在左側的一個彪形大漢已慘叫著翻跌出去,而幾乎不分先後,又是一聲慘叫響起,右側又有一名手持大環刀的漢子被兜空拋起!
滿空的鮮血濺灑,紅漓漓的勾映出一副光怪陸離的圖畫來,而這些交織迸射的熱血裡,卻伴隨著淒顫的長號和悲絕的嗥吼,那般刺耳,又那般陰森!
宇文夕月的出手凌厲快速得無可言喻,僅僅一個照面,兩個牛高馬大的壯健漢子便命斷魂落了!
一陣無比的恐懼籠罩著在場的每一個人,他們都是殺人如麻的強盜,也都清楚宇文夕月的武功絕對不是他們所能抗衡的。但是親眼見到這等凌厲暴虐的殺人方式,那種恐怖和震驚,仍是令人不敢想像。
如果事情照這般發展下去,宇文夕月殺掉他們確實是用不了一盞茶的功夫的。但是,但是宇文夕月畢竟中了毒。她雖然內力深厚,一直強自壓制著,但是剛才為了立威,用了最耗內力的一招,身體還在空中的時候,她便已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所以,她落地的時候,身形踉蹌了一下。
雖然只是輕微的一個踉蹌,但是卻足以讓剛才還被嚇的動彈不得的眾人重新生起抗爭的勇氣。
一聲狂吼響起,王虎雙袖飛揚之下,兩枚飛刀有如一雙吐射著豪光的烈日飛射向宇文夕月!
但是……
任那兩枚飛刀的去勢是如此凌厲、如何快速。卻宛如只是攻擊的一條有形的影子,宇文夕月甚至連看也不看一眼,她的身軀已像魚游於水那般滑溜又怪異的獰然掠出!
兩名大漢被她這衝掠之勢撞上,紅光閃過,二人的頭骨立刻便被噬魂赤練絞碎,另一個漢子剛要舉刀橫砍,黑暗裡紅色絲帶如蛇般繞了過來,這漢字也立刻被以一種古怪的姿勢絞上了半空,伴隨著一陣頭骨碎裂聲,他已連哼也沒有哼一聲便屍橫地下!
僅存下的十餘名大漢,剛剛鼓起的勇氣立刻便又在這一波交鋒中喪失殆盡,有人甚至已開始企圖逃走。
但是……
這一次,宇文夕月落地已不能自行站穩,她伸手扶住了身旁的樹幹,才沒有摔倒在地……
樹林內,夏柳和十餘個手下緊緊挨著,深深的驚恐讓他們一個個都氣喘如牛,在他們的對面是身形搖搖欲墜的宇文夕月,這景像是那麼的詭異……
夏柳眼睛滴溜溜亂轉,其實從宇文夕月現身的那一刻,他心中所想的便是怎麼找個機會逃出去,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一走,這幫屬下肯定會作鳥獸散,那個要命的女羅剎,便可肆無忌憚的追殺他一個人,所以雖然毫無戀戰之心,他卻根本不敢獨自逃開。
王虎在這夥人中武功最高,但是在剛才的交鋒中,他卻連宇文夕月的衣角都沒有碰到,此時雙手掌心之中也早已全是汗水。
夏柳腿肚子突突地跳著,啞聲說道:「宇文夕月,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們還剩下十七個人,可你已藥力發作,絕無可能在倒下之前,將我們全部殺光的。只要你罷手,我答應留你一條性命!」
宇文夕月緊了緊正在滴血的噬魂赤練,艱難的抬起頭來,不屑地冷笑道:「還是先為你自己考慮吧,你以下犯上,還敢口出狂言,我要把你們統統殺光!」
趁著說話時對方的鬆懈,宇文夕月猛地團身便進,噬魂赤練悄無生息的又纏上了一名大漢的脖子,那名大漢「呃」地一聲,撒開手中單刀,搖晃了一下一頭撲在雪地上,眼見又是不活了。
但是宇文夕月也沒有再返回原地,而是彈身躥入了夜色之中,她現在已感覺到渾身酸軟,如果正面的交鋒,她真的已經沒有了必勝的信心。
夏柳悲憤已極,顫聲道:「你個臭娘們,何必非要拚個魚死網破呢?殺掉皇帝,咱們回到浮玉山,一樣繼續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放了那狗皇帝,他必然派兵攻山,到時候,到時候你又能有什麼好下場?指望你那張臉蛋,讓他納你為妃呢?」
王虎也嘶聲說道:「二當家的,聽我一聲勸,罷手吧。你應該也看的出來,我王虎的武功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弱。真要拚命,以你現在的情況,也未必殺得了我!」
林中一片寂靜,唯有雪落、風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