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李夢瑤的敘述,丁秉禎的心裡也是徹底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今天可是撿到寶了。眼前的這位媚香樓的花魁居然是禁臠啊!怪不得上次會在媚香樓裡見到江哲呢。
王眉山那個老小子也確實值得佩服,這樣的事情都能被他發現,而且還居然把李夢瑤給騙到這兒軟禁起來了。不過那個笑面狐狸也確實值得嫉恨——這孫子太損了,就會抓別人的女人這種下三濫的招數,有本事當面鑼對面鼓的較勁啊?
本來丁秉禎還在為如何擺脫王眉山的糾纏而感到費神呢,現在卻豁然開朗了。只要自己出去之後,向江哲一匯報,完了將夢瑤和玉香兩個人救出去,那麼無論之前自己做過什麼,都可以說成為了營救夢瑤而故意所為,相信江哲也都會原諒自己的。
到那時,王眉山手中的字據也就是廢紙一張,對自己也將失去約束的作用,自己就可光明正大的宣佈站在江哲那一邊。而到了江哲戰勝李罡的那一天,論功行賞自然也不會少了自己的份兒。
丁秉禎越想越是興奮,原本覺得只有一個時辰用來和玉香見面是那麼的短,現在卻又恨不得馬上便離開這兒去找江哲。
強自按捺住心中的喜悅,丁秉禎盡量裝作平靜地告訴李夢瑤,自己雖然並不知道她的情郎到底是誰,但是南京城中姓江的年輕公子還是很好打聽的,等自己出去之後,一定替她細細尋訪。
雖然急於出去向江哲報信,但是丁秉禎也知道如果自己立刻便急火火地離開的話,一定會引起王眉山的懷疑。所以還是和玉香在一起待足了一個時辰,丁秉禎才沉痛地說道:「那王眉山還在外面候著,今日相會暫且到此為止。不過玉香你放心,以前我是不知道你被關在哪兒,現在我已經知道你在這兒了,回去立刻便設法搭救你們二人。」
玉香流淚點頭道:「我等著你,丁哥!」
丁秉禎這才依依不捨地退出了後院,強子壓抑著心中的急切和興奮,面上帶著沉痛和氣憤的表情來到了前院。
王眉山見丁秉禎果然是一個時辰才出來,面上的神色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才略微放下了一點心,笑吟吟地走上前去,說道:「丁將軍,如何?在下沒有讓玉香姑娘受委屈吧?」
丁秉禎斜著眼睛瞪了王眉山一下,沉聲說道:「算你識相,若是不然,我定然饒不了你。」
王眉山並不以為然,輕輕一笑,接著說道:「現在人也見了,丁將軍也該安心回到軍營替李相管好驍騎衛了吧?」
「丁某知道該怎麼做,用不著你在這兒饒舌!」丁秉禎邊氣呼呼地說著話,便大步向外走去。
王眉山望著丁秉禎的背影,冷冷地一笑,沖周圍的下屬使了個眼色之後,才邁步跟了上去。
丁秉禎本來打算和王眉山一分開,便趕到宮裡去向江哲匯報自己的發現的,但是等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滾燙的腦門被寒風一吹,又「冷靜」下來了……
丁秉禎突然想到,如果自己就這麼跑出向江哲匯報的話,萬一在這場鬥爭最後的勝利者是李罡怎麼辦?雖然現在輿論是站在江哲那一邊,但是李罡執掌朝政二十多年,又豈會輕易地被搬倒?
丁秉禎一直認為這麼多年,自己之所以能夠安安穩穩地執掌著驍騎衛,靠的就是不主動站邊,所以各方勢力都在拉攏他,而不是打擊他。現在也一樣,只要自己不主動公開表示支持誰,那麼江哲和李罡都會因為看中自己手中的驍騎衛而爭相努力地拉攏自己。而一旦宣佈靠邊,萬一站錯了隊,那就是萬劫不復啊……
經過一番的「深思熟慮」,丁秉禎還是決定暫時不將李夢瑤的消息告訴江哲,而是選擇了和王眉山一樣的作法,他要派人去將李夢瑤劫出來自己囚禁——如果江哲贏了,他便再扮演一回救美的英雄,將李夢瑤獻於江哲;如果李罡贏了,他便讓李夢瑤直接消失,誰也不知道這事兒和自己有關係。
想著自己兩全其美的做法,丁秉禎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但是丁秉禎明顯低估了王眉山的智商,當他的手下穿著黑衣蒙著面趕到王眉山在玄武湖邊上的那座大宅子的時候,早已人去樓空,只剩下幾縷清香在風中慢慢飄散……
正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現在的南京城中,只要是吃公家飯的主兒,沒有一個人能夠吃得香,睡得好的。大夥兒都明白,皇上和宰相的鬥爭已經趨於表面化和白熱化,隨時都可能刺刀見紅,而這種爭鬥是非常有可能殃及池魚的,所以現在幾乎是人人都有著一腦門子的愁緒……
當然最犯愁的還是李罡。自從發生了百姓攔路告御狀的事情之後,李罡便發現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就變了,今兒早上在去尚書省的路上,居然還有人開始主動躲著他了——放在以前,誰不是巴不得能夠上前來跟自己說句話的啊?
到了尚書省,李罡屁股還沒做熱,茶還沒來得及喝,便見一名小太監帶著兩名大內侍衛施施然地走了進來,朝中庭一站,尖著嗓子就叫喚開來了:「有旨意!李罡跪接!」
李罡雖然知道這個點兒就來旨意,肯定沒啥好事,但是自己一日沒反,就一日還是大唐朝的臣子,這為臣之道還是要遵守的,只好很不情願地過來,雙膝跪倒,叩頭說道:「臣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李罡恭聆聖諭!」
那小太監自懷中掏出一個折子,扔在李罡面前,說道:「皇上口諭,今有御史參奏李罡縱容家僕,於鬧市打傷百姓。皇上讓我來把折子扔給你看看,還讓我問問你,這成什麼話?真個兒成了宰相家僕七品官了?」
李罡心中這個氣啊!這個小太監也太實在了吧?有你這麼傳旨的嗎?皇上怎麼說你就怎麼說,不知道適當的變通一下啊?居然還真敢衝自己扔折子。
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堂堂一個宰相,如果跟一個不懂事的小太監一般見識,又實在是有**份,便強自將怒氣壓了下去,撿起折子便欲起身。
「哎!誰讓你起來的啊?」那小太監又叫喚起來了,「皇上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不准起來,好好跪著回話!」
站在小太監身後的兩名大內侍衛都差點兒沒忍住直接笑出聲來,腮幫子鼓得跟大蛤蟆似的。
李罡真是死了的心都有了,堂堂當朝一品,居然被個乳臭未乾的小太監如此訓斥,臉面何在啊?但是傳旨的太監代表著的就是皇上啊,你這脾氣還真抖不起來。
使勁地壓了壓騰騰往上翻的怒火,李罡紫脹著臉皮說道:「此事臣並不知情,待回府查實之後,再向皇上專折奏報!」
那小太監抻著脖子,一臉的不滿意說道:「完了?」
李罡吹著鬍子說道:「完了!」
「你這不等於什麼都沒說嗎?」那小太監撇著嘴說道。
「你就這麼回皇上話就行!」李罡再也忍耐不住,騰的一下站起身來,氣呼呼地說道。但是畢竟是年紀大了,一著急一上火,再加上起的猛了,突然覺得眼前一陣金星閃過,暈暈地便欲摔倒,踉蹌了幾步,扶住了桌子,這才站穩。
那小太監鄙夷地說道:「不想說就不想說嘛,還裝什麼有病,真是的。走,咱們回去繳旨去。」
望著那個小太監的背影,李罡哆嗦著手指,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尚書省的其他官員們趕緊過來扶著李罡坐下,又端過茶水來,試圖讓李罡平復下來。
但是這邊剛剛消停沒一會兒,又是一名太監,兩名大內侍衛走了進來,同樣的一嗓子,「有旨意,李罡跪聽!」
李罡閉了閉眼睛,咬了咬牙,移步向前,剛剛跪倒在地,「啪」的一聲,又是一本折子扔在眼前。同時那名太監的公鴨嗓子也適時響了起來,「皇上口諭。讓咱家來問問,李罡這是怎麼了?前頭的折子剛剛看完,這參他的折子又來了。皇上讓咱家也一樣把折子扔給你看看,還讓咱家問問你,你還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兒子,這參李時飛強娶民女和妓女的折子也不是第一回有了,你也不管管,就不怕李時飛染上花柳嗎?」
李罡已是徹底氣暈了,根本就記不清自己是怎麼回的話,又是怎麼將這個同樣不知道禮節為何物的太監打發走的。
好不容易在下屬的幫助之下,稍微緩過來一點兒,又是一名太監帶著兩名大內侍衛走了進來,將剛才的程序原樣又走了一遍,同樣還是先「啪」的一聲將折子扔在李罡面前,接著夾七夾八地一陣亂問,也不知道哪一句是江哲說的,哪一句是那太監說的。
但是這還沒完,這名太監剛剛離開,下一個傳旨的太監就又踏進門來了,除了折子的內容不一樣,其他的程序幾乎絲毫不差。
算了算,一上午的功夫,來了三十多波人,雖說是牆倒眾人推,但是這些個御史們參人的本事實在值得佩服,幾乎什麼理由他們都能想的出來,有的是真有其事,有的根本就是在捕風捉影,但是李罡早已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
尚書省的人也算看明白怎麼一回事了,這皇上是要往死裡整李罡啊,就這麼個折騰法,李罡不是被氣死,也被累死了,根本就跪在地上撈不著起來啊。漸漸的,上前服侍李罡的人越來越少,直至再沒有一個人……
寬敞的尚書省大廳中,只剩下李罡一個人孤零零的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