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來到儀仗之前,果然見到有數百老百姓烏壓壓地跪在地上,各個都是以頭觸地。
江哲走上前去,站在一位跪在最前面的鬚髮皆白的老者面前,彎下腰和聲問道:「老人家,您先起來,有什麼事情慢慢說,不要這樣跪著說話!」
「我們要見皇上!」老者沒有抬頭,依舊以頭觸地,語帶哭音的說道。
跟在江哲身後的侍衛見狀就要上前,江哲擺了擺手,再次和聲說道:「老人家,朕現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有何話說,儘管站起來回話。」
聞聽江哲的話語,那老人身體微微一顫,抬起頭來,這才發現江哲一身明黃色的九龍皇袍,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便是如今大唐朝的皇帝,立刻再次伏身哭喊道:「皇上,皇上呀,請您為草民們做主呀!」
江哲輕輕一笑,竟伸出手親自將那老人扶了起來,說道:「老人家,請站起來說話。朕就在這裡,你有什麼冤苦儘管說來,只要是理字當先,朕保證一定為你們做主」
那老人再次抬起頭,瞪著一雙明顯已經開始昏花的老眼中直直地望著江哲,非常不確定地說道:「你真的就是皇上嗎?」
何真見那老人無理,沒等江哲開口便逕自尖聲喝道:「大膽,竟然敢對皇上說如此大不敬的話,當真大逆不道……」
江哲卻並不以為甚,而是沖何真喝道:「你這個狗奴才,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朕說話的時候,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了?」
何真身體激靈一顫,連忙躬身退下。江哲轉過頭,繼續和顏悅色的說道:「老人家,這天子鹵簿只有皇上可以用,文武百官也都可為朕作證。」說著話,江哲回身沖已經跟了上來的文武百官和眾百姓大聲說道:「你們告訴這位老人家,朕是不是這大唐朝的皇帝。」
「是!」文武百官淅淅瀝瀝地回答道,顯然還有著某些顧忌。
「沒錯,這就是咱們大唐朝的皇帝!皇上萬歲、萬萬歲!」圍觀的京師百姓中卻傳出了高聲的頌聖聲。
「皇上萬歲、萬萬歲!」其餘百姓被那叫聲感染,也齊聲呼喊道。
這下文武百官也不甘落於後面了,也齊聲頌道:「皇上萬歲、萬萬歲!」
李罡雖然口中妝模作樣的跟著頌聖,但是心中卻已經把江哲罵了個底朝天:「這個小子太賊了,也太會利用輿論造勢了。經他這麼一鬧,整個南京城還有誰不承認他是皇帝?這對自己後面的逼宮行為可是大大不利的啊!」
江哲滿意地點了點頭,回身沖那老人笑著說道:「老人家,你現在該相信朕的身份了吧?有什麼話,儘管將來。」
那老人顫顫巍巍地看了圍觀的人群,又看了一眼面前這位看起來溫文爾雅的年輕帝王,撲通一下,又跪了下去,顫聲說道:「皇上,**村全體百姓共計八百三十六人現在聯名上告,狀告當朝宰相李罡強行圈地,害的我們居無定所……」
江哲回頭看了一眼李罡,又轉過身來,故意沉著臉說道:「老人家,先不論你告的是誰。你可知道?以民告官,先已有罪?即便這御狀你告贏了,也是要流放三千里的。」
「皇上,我們這些人家沒有了,田沒有了,已經沒有地方可去了!」老者老淚橫流,激動的說道,「只要能把這御狀告贏,老漢我流放八千里也認了!」
「豪氣!」江哲雙掌一擊,沖那老人笑著說道:「老人家,你的狀子,朕接了,而且赦你無罪!你現在可以好生的將你的冤苦告訴朕,朕當著文武百官和這京師的百姓向你保證,立刻替你辦理,如何?」
「皇上聖明!」不待那老人回話,周圍圍觀的老百姓已經開始自發地讚頌起江哲來。李罡的眉頭也是越皺越深了……
「皇上呀,您真是天下間第一等的仁君。草民活了這麼大歲數,也沒有見過您這樣的皇上啊。」那老人激動的淚水漣漣,乾枯的手掌緊緊握住了江哲的手,痛哭失聲道,「其實草民也知道皇上您今天肯定是有著很重要的事情要辦,草民不該來打擾您,可是……我們實在是沒有法子了……但凡我們還有一絲半點的活路,也絕不會做出阻擋聖駕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來的……」
江哲見那老人說來說去說不到重點上,微微皺了皺眉頭,輕輕拍了拍那老人的手,說道:「老人家,您這樣哭也不是辦法,有什麼冤苦您說出來,朕也好為你們申冤啊!」
那老人才發覺自己說了半天,自己為什麼告御狀還沒說出來,趕緊擦了擦眼淚,說道:「皇上,請聽草民跟你講。我們都是紫金山下**村上的普通百姓。從太祖開國起,我們就住在這**村上,算起來已經有一百多年了。太祖、太宗、真宗、武宗和穆宗皇帝的皇陵都安置在紫金山上,像草民這些住在**村上的人,因為緊靠著龍脈,沐浴著皇恩,心裡甭提有多高興了……」
想是因為年紀大了,都愛嘮叨,這老人的話匣子一打開,也是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氾濫,一發而不可收拾……
江哲的手放在那老人的手裡,靜靜地站立著,默默地聆聽著,時不時的點點頭,並沒有再次出言打斷老人的話語。周圍圍觀的人群也都是屏住了呼吸,生怕漏掉了一個字。
「本來草民等住的好好的,但是誰也沒有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那老人說著說著,話鋒陡轉,「十多天前,村上突然來了一群官吏,說我們這**村被朝中的一位大官看上了,要在這裡修什麼陰宅,要我們在十天內全部遷出**村。皇上,太祖開國時,對天下盟誓,絕不圈地,沒曾想,到了今天卻搞起了這種強佔土地的事情,您說說,這是什麼道理?」
江哲抿著嘴,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怒意,嘴角抽搐了數下,半天沒有說話。旁邊圍觀的群眾耐不住,有人問出了大家想問的問道:「老人家,您可知道是朝中哪位官員要占那塊土地?」
那老人看了一眼江哲,眉頭皺了皺,又回身沖圍觀的人群大聲說道:「當時我也是這麼問那個前來傳令的官來著,你們猜那個官兒說的是什麼啊?」
「是什麼?」江哲冷冷的問道。
「那個官兒說,看中我們**村這塊地的人就連皇上都惹不起,讓我們不要問那麼多,乖乖的聽話,趕快搬家!草民就不明白,咱這大唐朝難道還有比皇上還要大的官嗎?」
江哲咬了咬牙根,回頭看了一眼李罡,面孔抽動一下,沉聲問道:「老人家,你接著說,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他不說清楚,我們自然不會搬,那官員臨走的時候,告訴我們,說我們如果不按時離開**村,後果自負!」那老人氣鼓鼓的說道:「皇上,您聽聽,這不是在威脅我們嗎?我們**村的人當年也都是跟著太祖打江山的人啊,就是老漢我也曾經跟著武宗皇帝上過戰場,死人堆裡爬出來了的,這氣節還是有的。」
那老人越說越激動,漲紅著臉說道:「俗話說,不爭饅頭爭口氣,無憑無據的我們自然不會搬,便沒有理他們。沒有想到三天前,突然來了一隊人馬,打著應天府的旗號,個個手持兵器,見人就砍,說我們佔了什麼爵爺的地,還說我們不服從爵爺的命令,就是視同造反。」
那老人死死瞪著江哲,說道:「皇上,草民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搶了我們的地,反而變成了我們是造反的人?我們氣不過,便和他們打了起來,但是我們手無寸鐵的,又怎麼是他們的對手?無奈之下,草民等只好離開了**村。
但是這口氣我們卻不能嚥下去,尋思著要上皇城敲登聞鼓告御狀,昨兒恰好聽說皇上今日要出宮,所以草民就帶著全村的人來問問皇上,這天下究竟還是不是你江家的天下?龍椅上坐的還是不是太祖太宗的子孫?」
江哲越聽越是沉默,臉色也越發的陰沉,緊皺著眉頭不發一言。
「老人家,那爵爺到底是誰個?」旁邊圍觀的群眾再一次有人發問道。
「這個人就是爵封一等忠毅伯官居宰相的李罡。」那老人情緒激動地說道,「按理說,我一個平頭老百姓,直呼宰相大人的名諱,實屬不敬。可是這位宰相大人連皇上也不放在眼裡,豈不是更是大不敬?皇上,請問您能不能為我們做主?如果不能,那麼我們就拼著一死,衝進京師,向這位宰相老爺討個公道!」
江哲閉了閉眼睛,又忽地一下睜了開來,眼中精芒爆射,沉聲向後喝道:「李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