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宮的路上,張曉疑惑地問道:「皇上剛才的話好像並沒有說完,這樣便走了,那朱軼能自此真的效忠皇上嗎?」
江哲呵呵一笑說道:「有時候話不說完要比說完反而管用的多,朱軼外表雖然比較蔫兒,但其實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對於聰明人,話是不需要說的太透的,他自己便會分析利弊得失,做出應該做的選擇。」
「可是皇上並沒有給他什麼賞賜和恩典啊,他萬一再被李罡收買了怎麼辦?」張曉還是有著一絲的擔心。
「恩典?」江哲笑著說道,「這恩典是不能胡亂給的,你得根據每一個的不同需求來給以恰當的恩典才能真正讓他們效忠於你。像丁秉禎,不貪財、不好色,但是非常喜歡要面子,講排場,那麼朕便什麼都不給他,只許他事成之後官居一品;至於朱軼,朕已經給了他最大的恩典,他自然會誓死效忠。」
「最大的恩典?」張曉皺著眉頭,說道,「皇上可是什麼也沒給啊!」
「傻小子,你以為只有陞官發財才是恩典嗎?」江哲哈哈大笑道,「朱軼最大的願望便是能夠洗脫家族的罪名和報仇;朕替他父親平反,還讓他知道了仇人是誰,他能不感恩戴德?」
「對了。皇上不是說不能把朱軼的仇人名字告訴他嗎?那樣有違朝廷法度不是?」張曉繼續著自己的問題。
「朕最終也沒有告訴他任何名字啊!」江哲壞壞地本著臉說道,「不過他自己偷了卷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說著話,和趙普對視了一眼,二人一起笑了起來。
「哦!」張曉也隨即醒悟過來,「怪不得剛才趙大人故意落在後面,原來是偷偷地在後面……」
「不可說、不可說!」江哲笑著點了點張曉,搖頭說道。
趙普平復了笑容,緩緩說道:「如果朱軼對羽林衛的掌控能力真的有那麼大的話,那麼現如今驍騎衛和羽林衛都已經掌握在我們的手中,趙輔國又已被擒,李罡對大內侍衛的掌控也大不如前,皇城內外的軍事力量已明顯傾向於皇上了。」
江哲也收了笑容,說道:「不能盲目樂觀。丁秉禎這個人非常精明,保不齊他現在還是腳踏兩隻船;朱軼雖然在羽林衛中擁有著極高的威望,但是畢竟只是副職,關鍵時刻能不能抗的住也是個問題。」
頓了一頓,江哲抬起頭來望向北面的星空,長歎一口氣說道:「不要忘了,還有江北大營!那兒有著二十萬手持刀槍的人馬呢!」
張曉在旁接道:「江北大營的調兵虎符在太尉那兒,皇上還有不到一個月便要大婚了,到時太尉和皇上成了一家人,江北大營自然就不需要擔心了!」
張曉不提大婚還好,一提大婚,江哲便不自覺地感到鬱悶。自己身為男人,而且是貴為九五之尊的皇帝,居然做不了自己婚姻的主兒,這其實也是一種和親,是一種屈辱。一想到那個見都沒見過,根本不知道長的什麼樣的張靜姝,江哲的腦海中便會不自覺地浮現出另外兩個倩麗的身影:夢瑤的溫柔多情、不知名藍衣少女的刁蠻可愛。
用力地揉了揉太陽穴,江哲重重地吐了一口氣,說道:「這些先不說了。李罡肯定也在進行著他的計劃,咱們不能落在他後面。下一個目標——李叔正!」
果然如江哲所料想的那般,江哲在努力爭取著李叔正的同時,李罡也沒有忽視這位舉足輕重的文壇領袖。
對於其他的官員們,李罡並不需要自己親自出面,自然有其他人代替他去遊說,可是對於李叔正,李罡還是不敢擺這個譜的。
這天晚飯過後,月上柳梢之時,一頂裝飾精巧的八人抬轎子在獅子山下的一座大門緊閉的豪宅前停了下來。李罡邁出轎門,抬頭看了看那豪宅門頭上寫得斗大李兩字的匾牌,不由地暗自皺了皺眉頭。
說實話,禮部尚書李叔正的府邸,李罡這還是頭一次來訪。真個兒是不見不知道,一見嚇一跳。想他李罡貴為一等伯爵,三省長官,百官之首,宅院佔地也沒有這麼大,院牆也沒有這麼齊整,門樓也沒有這麼雕樑畫棟啊……
李罡暗自歎了一口氣:沒想到這李叔正平日裡啥事不問,不顯山不露水的,竟暗地裡撈了那麼多的油水,這府邸修的都快趕上王府了,雖然地基高度、廳堂建築、用瓦用色都還在規制之內,但是這豪華程度相交王公府邸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如果讓不懂的御史看到,說不定都會一道奏折直接參到皇帝那兒去——說這老頭子逾制啊。
想了想,李罡竟親自走上前去,來到門前,伸手便欲敲門,那門環一入手,李罡心裡又是一驚。剛才離的遠了,還未在意,現在貼近了一看,這禮部尚書府大門上的門環,竟然是純金打造的,碩大的兩個門環,足足有好幾斤沉。李叔正竟將這十足赤金公然懸掛門外,而不怕有人偷走,不是腦子讀書讀秀逗了,便是真的讓錢燒的不行了!
李罡輕輕的搖了搖頭,扣響了門扉……
大門內靜悄悄的,沒有半點的聲息。李罡有些奇怪,再次敲打,過了老大一會兒,才聽到從門內懶洋洋的傳來了一個聲音,「大晚上的,不在自個家摟著老婆睡覺,跑這兒來敲什麼敲?別敲了,沒看到那門環是金子做的?敲壞了,你賠的起嗎?」
李罡被罵的愣在了原地,心裡的怒火騰騰地往上湧。他實在是沒有想到,作為文壇領袖、道德先鋒的李叔正府上的家人竟然會如此的無禮,這跟李叔正的身份根本就是不搭調嘛。
又過了半晌,大門才從裡面被緩緩地拉了開來,一個頭髮和鬍鬚都已經發了白的老家人,伸著懶腰,揉著稀鬆的睡眼,走了出來,看都不看門前站立的宰相大人,自顧自地哈氣連天地說道:「你誰啊?不知道我家老爺晚飯過後就不見客的嗎?」
聞聽這話,李罡又是一愣,他這麼些年幾乎沒怎麼和李叔正打過交道,哪兒知道李叔正什麼時候見客,什麼時候不見客啊?但是自己一個堂堂的宰輔,怎麼也不能被一個家人如此慢待啊!
所以李罡稍微一愣,之後,便抖起了宰相威風,怒聲罵道:「混賬東西,你家老爺就是這麼教導你的嗎?也不看看我是誰,便口出污言穢語,實在是放肆之極!」
那家人卻並不買賬,伸手推了李罡一把,會罵道:「名刺都沒有一個,老子哪裡曉得你是誰哦?」
李罡這才醒悟過來,到別人府上拜訪按理是該帶拜帖的,可是他作為當朝宰相,向來只有別人來拜他,哪裡有他去拜見別人的時候啊?而且為了方便談話,又是晚上,他今天還專門穿了便衣來的。李叔正雖然是清水衙門禮部的尚書,但好歹也是二品大員,再加上他的學生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一向也都是別人前來拜會他的。
暗自生了口悶氣,李罡沉聲說道:「你去跟你家大人稟報,就說一等忠毅伯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李罡求見!」
那家人搖了搖腦袋,說道:「您這官名太長,我可記不住,直接告訴我你的名字就好了,叫什麼來著?」
「李罡!」聲音中明顯帶著憤怒。
「行!你在這兒慢慢候著!我去給你通報去!」那老家人無精打采地轉過身去,說道:「不過我家老爺剛剛焚了一柱香,說是要靜修!怕是有的你候著嘍!」
李罡氣得直想發笑,怒道:「混帳的奴才,還不趕緊去傳話,嚼什麼老婆舌頭?」
「行、行、行。我混帳,你不混帳好吧?」那老家人說著話,已是轉身進了門,砰的一聲又將厚厚的大門關了起來,門上激起的飛塵撲了李罡滿頭滿臉。
又過了好大一會子,李罡感覺腿都已經站麻了,才聽得大門吱呀一聲又打了開來,李叔正身穿一件亮白色的錦緞衫袍,疾步走了出來,老遠便拱手笑著說道:「李相,稀客,真是稀客啊,今兒是什麼風把您吹來了?當真讓寒舍蓬蓽生輝啊!」
李罡滋著牙花子,半笑半不笑地說道:「大宗伯,你這兒還能說是寒舍?只怕是整個兒南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家這等氣派的府第了吧?」
李叔正也是為官多年的老狐狸了,又怎麼會聽不出李罡語氣中的譏諷呢?但是他卻故意裝作沒有聽懂,而是哈哈地笑了笑,說道:「李相太客氣了。李某年事已高,這心力勁兒已是大不如前了,早已沒什麼心思花在這些上面了,所以府第有些寒酸,讓相公見笑了……」
兩人各懷心機的打了一會兒哈哈,才互相讓著進了門。
李罡也沒提之前受那門房侮辱之事(作為堂堂宰相,被一個門房侮辱,如果再向主人告狀,臉面就更沒地方放了。吃了虧,就向大人告狀,那是小孩子幹的事情,不是宰相肚量!)。
李罡不提,李叔正更是樂於裝作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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