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運來的運氣實在不好,從皇城裡出來,走到兵部門口的時候,又正好碰見了李時飛打裡面出來。李時飛妻妾成群,也沒少麻煩過胡運來,所以見面肯定還是要打上一個招呼的,見胡運來只顧低著頭走路,便笑著說道:「老胡,你這麼著急上火地往家趕,是不是想你家老太婆了?」
胡運來擺了擺手說道:「李大人就不要再取笑老朽了,老朽的家室都是故鄉,現在老朽在京師是孤身一人,哪兒有什麼老太婆在家等著?這是剛剛才被安寶寶欺負了一通,所以急於回家休息呢。」
「那個閹貨又怎麼你了,說給我聽聽。」
胡運來沒有法子,只好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地說了一遍。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同樣的一件事,安寶寶關心的是江哲跟百里紅玉有姦情,而李時飛關心的則是江哲生病了。待胡運來講完,李時飛心裡已是有了想法,便笑著說道:「老胡啊,本公子最近又看上了一位,還得麻煩麻煩你。」
「不是上次才幫你配了一瓶『合歡散』嗎?這麼快便用完了?」胡運來以為李時飛又要讓幫著配**。
「這回不配那個了。要點硬貨。」李時飛作出惡狠狠地表情,說道:「那娘們的丈夫太過礙事,我是請你幫忙配點讓他永遠礙不了事的東西。」
「這還用的著找我啊?藥店多的是,砒霜。」
「砒霜倒是快,但是難脫干係啊。」李時飛陰笑著說道:「有沒有那種下了之後要好久才發作的藥?」
「方子我倒是有。」胡運來皺皺眉頭說道,「不過做這事有點兒損陰德啊。」
李時飛故意哂道:「損陰德的也是我,你擔心個屁啊?這個事就這麼定了,配好了老地方給我。」
晚膳的時候,慈寧宮中卻突然傳出了太后一聲驚呼。
「你說的都是真的?」慈寧宮裡尤太后正厲聲喝問著安寶寶,說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用這種口氣和安寶寶說話了,畢竟安寶寶是很得她的寵信的。
「奴婢死了也不敢哄騙太后您啊。句句都是真話。」安寶寶話雖說的婉轉,但是表情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惶恐。
尤太后氣的身子都在打顫,她能不生氣嗎?自己一共就這麼一個兒子,從小就當寶貝一樣慣著,雖說木訥些,但是畢竟是自己的心頭肉。
天可憐見的,先帝去世的時候竟讓自己的兒子登上了龍位,自己聽到消息的時候高興的差點兒都暈了。而且這個木訥的兒子從登基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宵衣旰食勤於國事,漸漸的都已經開始露出盛世明君的氣象來了。當母親的還能要求什麼?她甚至好幾次都在夢中笑醒過來過。
現在突然聽說那些都是兒子故意做出來的假象,實際上自己的兒子是個荒淫的皇帝,還沒大婚卻天天流連於床幃之間,年紀輕輕的就把身子掏空了,居然因縱慾過度導致病的臥床不起了,這讓自己怎麼有臉去見列祖列宗啊?尤太后是越想越感覺痛苦,從兒子登基那天起,開始在心裡積存的幸福感瞬間被掏空了。
她猶豫了半天,用自己都不相信的語氣說道:「哲兒向來循規蹈矩,是不是你聽錯了?」
安寶寶一揚脖頸,說道:「太后如果不信,可以宣太醫胡運來當面對質。」
尤太后不由啐了一口,說道:「你是越來越糊塗了,這話哀家也能去問?還是該把那個狐狸精叫過來審一審。」
安寶寶冷笑道:「她有皇帝撐腰,即便問了,十有**也是不招的。反倒更惹太后您老人家生氣。」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依你說該怎麼辦?」尤太后到底還只是個女人,碰上這種事情,頓時沒了主見。
安寶寶故意沉吟道:「奴婢倒是有法子,只怕太后下不了決心。」
「你說。」尤太后是真的急了。
安寶寶甩著拂塵,不慌不忙地說道:「奴婢有兩個思路,這其一是保皇帝,其二是保我大唐朝江山。就是不知道太后是怎麼想的。」
尤太后惱道:「你就別賣關子了,保皇上不就是保大唐朝江山嗎?」
安寶寶搖搖頭說道:「非也非也。皇帝是大唐朝的,而大唐朝卻不是皇帝一個人的。」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拽文?」尤太后冷著臉說道,「你先說說保皇帝的法子。」
安寶寶趨前一步,湊到尤太后面前神秘地說道:「其實要保皇帝也很簡單,只要太后下的去手。」
「什麼意思?」尤太后轉臉問道。
「只需太后下一道懿旨,將弘德軒上下的所有人連帶太醫胡運來一齊處死,這個事也就成了個秘密,外人也就不會知道聖德有虧,這樣皇帝也就保住了。但是皇帝是否能就此改過,就不是奴婢所能預料到的了。」
「不行。這是幾十條人命呢。」尤太后連連搖頭說道,「況且那個胡運來既能跟你說,也難保不會跟別人說,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你要讓哀家殺多少人才能堵住大家的嘴啊?」
安寶寶心裡暗笑,他知道尤太后篤信佛經,向來是不肯殺生的,他之所以要出這個「保皇帝」的點子,就是看準了尤太后絕對是不會答應的。見尤太后果然上當,便故意裝著很沉重的樣子說道:「太后既然不肯殺生,那麼便只有捨棄皇帝而保我大唐朝江山了。」
「捨棄?」尤太后大驚道,「怎麼捨棄?」
「廢掉乾偉皇帝,另立新君。」
「廢掉哲兒?」尤太后真是花容失色了,兒子好不容易才坐上龍位,才短短兩個月便要廢掉?她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對,廢掉江哲,這樣對他也好。」安寶寶知道尤太后心裡防線已經崩潰,故意步步緊逼,情急之下連江哲的名諱都直接叫了出來。
尤太后已是心神俱亂,也顧不上去理會安寶寶的無禮行為了,急急地說道:「哲兒一向老實,這次雖然荒唐,但是畢竟是初犯,就此廢掉他,是不是太過分了?」
「此次如不嚴懲,只怕往後再想懲治卻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可,可,我,……」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太后,聖人之訓,不能不聽啊!」安寶寶又燒了一把火。
「即便是要廢掉哲兒,可又讓誰來接替皇位呢?」
「齊王江啟生母早喪,可以讓他接替皇位。」安寶寶毫不停頓,顯然是早有預謀的了。
尤太后拚命地搖搖了頭,說道:「你讓我再想想,再想想。」
安寶寶眼見大事能成,尤太后卻又猶豫起來,哪裡甘心就此放棄,當下雙手抓住尤太后的肩膀,用力說道:「太后,不能因為婦人之仁,而為大唐朝立下一代昏君,而遭千古罵名啊!」
安寶寶沒有想到他這一句竟讓尤太后清醒了過來,她沉默了半晌,才說道:「這事兒太太,關係到大唐朝的國祚,關係到天下百姓。廢不廢皇帝,你說了不算,哀家說了也不算。」
安寶寶一愣,問道:「太后您說了不算,還能誰說了算啊?」
尤太后無力地說道:「李丞相和張太尉是顧命大臣,這事還得由他們來決定。你去傳旨,讓李罡和張盡忠來見哀家。」
「是!」安寶寶雖然心裡感覺不是很踏實,但只要能有機會廢掉江哲,什麼事他都樂意干。
安寶寶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沉,晚霞照在紅牆碧瓦的皇城之上,折射出一片金黃色的光芒,形成了一副美麗無比的景色。皇城內外忙忙碌碌的太監宮女和各衙門的官員們卻不知道,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正在他們的身邊發生。
很多時候,小事並不被大家所注意,但是歷史往往恰恰因為小事而發生著改變。如果安寶寶不是捨近求遠地先去了張盡忠的府邸,那麼江哲的皇帝生涯有可能就在他這次病中走到了盡頭。
安寶寶走到張府門口的時候,恭王江琰的二十四人抬大轎也剛剛落下。
「小安子?」江琰有些吃驚,「這個時候你到張盡忠這兒來做什麼?」
「奴婢是來傳旨的。」安寶寶仗著有太后給他撐腰,在皇城裡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是碰到江琰,他還是得乖乖地裝奴才。
別看這位老王爺如今不管事兒了,整日養花逗鳥,過著清閒無比的日子,但是當年那可是大唐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將軍王。按輩分算,他是當今的皇帝江哲的爺爺輩,也是江哲的爺爺武宗皇帝最為寵愛的一個弟弟,今兒是來找他的老部下張盡忠喝酒來了,不想正好碰到了安寶寶。
「傳旨?」老王爺一皺眉頭,說道:「傳誰的旨?」
「回王爺,奴婢傳的是太后的懿旨。」
「這個時候傳太后的旨意?什麼內容?」
安寶寶抬頭看了一眼江琰,見老王爺的臉上並沒有一絲笑容,只好乖乖地說:「太后宣張太尉去慈寧宮。」
「宮門都要下鑰了,這個時候宣一個外臣進去算怎麼一回事?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江琰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他對安寶寶和太后的事情略有耳聞,所以並不是很喜歡尤太后,現在聽說尤太后要宣張盡忠覲見,心裡更是不大舒服。
「這……」安寶寶不由地沉吟起來,廢帝的事情,他可不敢就這麼跟這位老王爺說。
江琰臉色一冷,說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非要這個時候召外臣進宮?你如果不說,這個旨意你也不用傳了,本王替張盡忠回絕了。」
安寶寶見江琰發了脾氣,忙回道:「是太后要廢掉皇上,另立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