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這天早上起來,並沒像往常一樣直接去弘德軒,因為李罡的作祟,弘德軒確實也沒有什麼事需要他去處理,所以用過早膳後,他就在寢宮前面的小花園裡散著步,琢磨著自己下一步的計劃。
何真是跑著進來的,雖已經是十月天了,還是弄得滿頭大汗。江哲見他如此匆忙,便問道:「怎麼了?就急成這個樣子?」
何真忙湊上前說:「李相爺一早就到了弘德軒,說有要緊事要見皇上。都在那兒等了近一個時辰了。」
江哲心中不由一動,暗想:「這一個多月了,從來也沒見他有事要和我商量啊,今兒這是怎麼了?難道是為了昨天自己去戶部的事?他的耳報神倒還真是不少。」
江哲其實也非常想見李罡,因為他己剛才想的幾個事情,都還得讓李罡知道,他昨天之所以大張旗鼓地去戶部,就是為了讓李罡知道自己的行為,然後過來探自己的口風。
想見歸想見,但是決不能表現出自己的急切來,否則就又落了下風了。所以江哲略想了一想,便說道:「你還回去,就跟他說朕剛剛起床,現在要用膳,讓他等會兒去御花園見駕,朕吃完飯要去那兒消消食。」
李罡趕到御花園時,江哲正在那兒拿著魚食喂池子裡的金魚,見李罡進來,揮揮手讓他免禮,笑道:「開陽(李罡的字)啊,你是三朝的老臣了,以後私底下見了朕就不用行什麼禮了。哦,你先等一會兒,朕把那邊的魚再喂喂,完了咱們去那邊的亭子上坐坐。」
江哲故意磨磨蹭蹭,足足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把魚喂完。這才讓李罡一同坐在池子當中的亭子上的石鼓上,又接過下面太監遞上來的茶喝了一口,才說道:「什麼事啊,這麼早就進來見朕?」
李罡從袖子裡取出一張折子,拱手送上說道:「嶺南道處置使孫國斌上奏,該道今年遭遇特大旱情,糧食減產嚴重,請求調兩百萬石糧賑災,臣特來請皇上諭旨。」
江哲也不接折子,伸出兩個指頭來揉揉太陽穴,說道:「朕前兒夜裡吹著風了,今早起來這腦子一直就昏沉沉的,折子就不瞧了,有開陽你在,這些事何用朕來操心?你看著辦就好了。」江哲在故意示弱。
李罡本來聽說江哲昨兒去戶部單獨召見了陸雲海,所以今天特別撿了件跟戶部有關係的事情進來求見,為的就是打算探探江哲的意圖。沒想到江哲連折子都沒接,直接推了回來,根本就沒機會往戶部人事方面扯。只好回道:「臣這就去召集人商議對策,一定不辜負皇上的信任和重托。」說完就起身打算告辭。
誰想江哲卻又開口了,「依朕看啊,賑災的事情,開陽你也不用費腦子了,就叫李敏去辦好了,誰叫他是管錢糧的呢。」略停頓了一下又說道,「說心裡話,朕挺不喜歡這個人的,太迂太直了,前天朝會,居然當眾跟朕哭窮,弄的朕很沒面子。他不是說戶部沒錢嗎?這次就讓他想法子賑災,朕就不信,打仗他不出錢,賑災他還不出錢?」
李罡沒想到江哲居然主動談到戶部,忙順著話茬說道:「臣遵旨,回頭就讓他辦這個差。」略停了一下,又故意歎氣道:「李敏這個人向來慳吝,把朝廷的錢看成他自己的錢,這也捨不得,那也捨不得。穆宗皇帝的喪禮,本來臣和禮部商議定的是用銀九百萬兩,而最後李敏只撥了五百五十萬兩,實在是有失朝廷體面。」
李罡是趁機告狀,打擊政敵,江哲卻聽的心驚肉跳,好嘛,辦個喪禮就花了五百五十萬兩銀子,這還是打了折的,再有錢也經不起這樣折騰啊,難怪沒錢打仗了?
吃驚歸吃驚,但江哲在李罡面前卻絲毫不能表現出來,反正李敏還要單獨面君匯報的,等見了他再問吧。於是江哲也順著往下說道:「愛卿說的甚是,朕昨天去了趟戶部,還單獨召見了一個人,就是那個自己把自己比作孟子的陸雲海。朕本以為他是個雅人呢,結果卻讓朕很是失望。誇誇其談不說,還跟李敏一個毛病,張口閉口都離不開財政錢糧之語,朕很不喜歡他。」說完江哲還故意撇了撇嘴,以示輕蔑。
李罡接道:「皇上打算如何處置此人?」他知道李敏和陸雲海的關係比較好,李敏位高望重不好輕易對付,把陸雲海處置了,也算是對李敏的打擊。
「處置他?」江哲故意裝作漫不經心地說道:「朕倒還沒仔細想過。開陽你的意思呢?」
「依臣愚見……」李罡見江哲問他,心下興奮,張口便想狠狠地打擊一下陸雲海。
可江哲偏偏不讓他把話說完,李罡剛開口,他又說話了,「算了,陸雲海區區一個六品主事,也不值得我們一君一相惦記著。朕看這樣好了,隨便貶他到一個縣做知縣去。」
李罡說了半截的話被噎了回去,差點沒嗆著,但一聽江哲的處置,倒也沒什麼意見,雖說外官往往比京官要富裕的多,但是貶陸雲海去一個窮的不能再窮的地方也是一種快感。忙答道:「臣遵旨。」
江哲又說道:「你剛才不是說嶺南鬧旱災嗎?就把他貶去嶺南,那個破地方,鳥都不拉屎,讓他跟當地的土人談論財政錢糧去。記著給他找一個最窮的縣。」
李罡真是心花怒放了,自己所想的皇帝一樣不拉全替自己想到了,看來這個陸雲海確實不招皇帝待見。心裡高興,面上也就帶出來了,笑著說道:「皇上放心,臣一定給他找個鳥不拉屎的縣。」
江哲也跟著哈哈一笑,又說道:「好了,這個陸雲海就這麼定了。朕還有個事要跟開陽商量一下。」
「皇上請吩咐。」江哲做的事情讓自己高興,李罡也樂得給皇帝面子。
「朕在戶部看中一個人,原來是陸雲海屬下的一個書吏,叫趙普,朕想用他,但是他是沒功名的人,這個事你看該這麼辦?」江哲慢條斯理地說道。
一聽江哲要用人,李罡心裡立刻就警惕起來,之前皇帝就封了一個張曉,但那是侍衛,而且張曉當眾手裂巨蟒,自己也說不出什麼意見來,但這個趙普自己卻要小心,所以斟酌著詞句說道:「我大唐朝祖制非勳貴子弟必須經科舉方能入仕,自太祖開國以來,還沒有布衣入仕的例子。」
「哦。」江哲的面色稍顯不豫,「也就是說朕想用也是用不了了?」
李罡也不想因此就在江哲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遂又說道:「當然皇上如果要下特旨徵召也不是不行,但不宜授以五品以上職銜,以免讓世人妄生非分之想。」
江哲輕輕一笑說道:「朕沒打算封他那麼大的官,就讓他頂替陸雲海淮南清吏司主事的缺好了。就這麼著吧,回頭你讓吏部擬票吧。」
「臣遵旨。」李罡想一想,戶部主事的官職在自己的眼裡確實是個芝麻綠豆般的小官,估計不會對自己形成什麼威脅,便順水推舟賣皇帝一個人情吧,又站起身來說道:「如果皇上沒什麼其他的事情,請容臣告退。」
江哲搖搖頭說道:「開陽還不能走。朕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來幫朕做。」
「請皇上吩咐。」李罡只好又坐下。
江哲略顯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是這樣的。朕打小兒就不大愛看書,之前還是皇子時並沒有覺出什麼不便來,現在當了皇帝了,這奏折看起來就顯得很費勁。開陽有什麼好法子教朕不?」
李罡當場就被這個問題給難倒了,心說:是你自己學問不行,別人能有什麼法子?但是做臣子的怎麼也不能當面說皇帝學問低,因為向來只有聖學淵博的份。只好說:「皇上謙遜,求知若渴,是天下之福。臣能做的也就是為皇上物色幾位大儒陪天子讀書。」
江哲說道:「開陽可能還沒有明白朕的意思。該認識的字朕還是都認識的,只是在斷句的時候常常弄得文意不明,產生歧義和誤解,有沒有什麼法子,能規範一下斷句。」
江哲其實是要趁機推出標點符號,因為嚴格來說標點符號是書面語言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篇文章只有配備齊全的標點符號才能表達出他的正確思想和情感來,否則要想讀懂那一串串的漢字確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江哲要想在這個世界建立自己的乾坤偉業,肯定是要變法的,既然目前其他的東西還不能變,先把標點符號推出來,對今後的影響也是巨大的。
李罡也不是笨人,聽江哲的口氣就知道他已經有了一些想法,於是說道:「聖學淵博,非臣所能望其項背。還望皇上明示!」
江哲肚子裡當然有關於標點符號的知識,但是他是絕對不會直接拿出來的,一是太過招搖,二是他還想利用這個機會拖住李罡的一部分精力。所以他故意說道:「朕的想法是用一些符號來進行斷句,但還都只是想法,具體的事情還得靠開陽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