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張曉辭去,江哲還意猶未盡,笑著說道:「趙能啊,看來你能當上大太監,也不是全憑的僥倖啊。倒是真會伺候人。」
趙能呵腰兒笑著答道:「皇上吃的高興,就是奴婢的孝心到了。奴婢斗膽誇個口,當奴才也有當奴才的訣竅,得會揣摩!」
江哲哈哈一笑,道:「朕這回還真讓你揣摩到了。但是朕也沒說錯你。百里紅玉來了嗎?」
趙能被江哲這句一波三折的話給繞糊塗了,來不急細想,忙回道:「早兒來了,在殿外候著呢。」
「叫進來吧。」
百里紅玉上午侍浴回去之後一直惴惴不安,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麼想的。說實話她心裡也是有私心的,偌大的一個皇宮,粉黛佳麗數不勝數,在歲月更替的春花雪月中,有多少紅粉佳人變成了永不瞑目的香艷冤魂。
自己好不容易獲得了親近皇帝的機會,若是弄巧成拙惹惱了皇帝該有多遺憾。現在皇帝又召見她,她心裡是真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江哲看著底下跪著的百里紅玉,只見她穿著一條玉白色夾絲長裙,頭上也沒有戴繁雜的金件玉飾,只是在秀髮上斜斜地插了一支翡翠鬧蛾兒,這副打扮與上午侍浴時給人的感覺又是不同,倒好像是鄰家小妹一般,讓人感到分為親切。
百里紅玉見皇上不說話,只盯著自己瞧,臉不由地又紅了起來。江哲這才發覺自己有點失態了,淺淺一笑叫道:「趙能。」
趙能沒想到皇上開口叫的是自己,忙呵腰答道:「奴婢在。」
「你記住。朕說的,太監們都是下賤之人,是小人。所以從今天朕給你們立下規矩,太監言政、干政者,立殺不赦!朕所看的奏折,無論緊要不緊要,誰敢私看、私傳,立殺不赦。
朕方才說你沒有當秉筆太監的能耐,所以從今兒起,你就不是秉筆太監了,往後也不再設這個職位。但你會伺候人,還當你的太監總管,但只負責朕的起居生活。哦,還是你管這邊,何真管寢宮。聽著了,你?」
「是是是!」趙能忙道,「太監們都是賤種,我也是賤種。回頭奴婢就將皇上的旨意傳渝全宮。」
江哲點點頭說道:「宮裡再設個職位,就叫弘德軒機要秘書吧,嗯,六品銜,俸祿從內帑出,由百里紅玉擔任,專管這殿裡的奏折文書。以後這殿裡,除了百里紅玉,你們不奉旨一張紙都不能動。」
「是是是!」趙能忙又答道,又推百里紅玉,說道:「還不快謝恩。」
百里紅玉這才反應過來,忙叩頭道:「奴婢謝皇上恩典。」
江哲擺擺手道:「罷了。你以後在這殿裡不必跪著伺候,也不用再自稱奴婢,你已經是有職分的人了,再這麼自稱不合適。」
「是。奴……臣妾謹遵皇上諭旨。」百里紅玉還有些不適應身份的轉變。
「起來吧。」江哲揮揮手又道,「叫人抬張床,就放在這簾子後面,以後百里紅玉就住在這兒,離朕的寢宮也近,有事朕叫起來也方便。」
「是。」趙能忙答應著。
因為江哲晚上也不閒著,所以百里紅玉這位新科秘書也是絲毫沒有得閒,即刻上崗。
其實江哲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會只見百里紅玉一面便讓她擔當如此重要的職位,可能和對張曉一樣,都是直覺吧。而且江哲作為一位具有正常審美觀的男人,百里紅玉也是非常適合呆在身邊的人選。
百里紅玉不光是長的漂亮那麼簡單,她還有著宮裡的美女一般不具備的氣質。白淨細嫩的皮膚和精緻的五官這些自不必說,關鍵是她那微皺的眉頭間凝結的淡淡的悵然,讓她立刻別有一番風韻,江哲甚至不自覺地聯想起了孱孱弱弱的西施浣紗和哀哀怨怨的昭君出塞。宮中其實不缺美女,但是有風韻的美女,卻是很難找的。
百里紅玉其實也在暗中觀察江哲,他入宮時間雖然不算久,但是也聽老的宮女們講過不少以前皇帝們的事情。
此前的穆宗皇帝雖然在位二十五年,卻幾乎沒有過問過政事,整天都是在鬥狗觀花,晚上則是夜夜笙歌。再往前的武宗皇帝則是天天叫著一幫侍衛一塊練武,晚上則是通宵達旦的喝酒。從來沒有一個皇帝像江哲這樣一直伏案工作的。
輕輕走到江哲面前,百里紅玉柔聲說道:「皇上,夜已經深了,該就寢了。」
話剛說完,江哲還沒有回話,百里紅玉便看見何真在下面拚命地搖手。她不禁感到奇怪,眼神中充滿了詢問望向了何真。
江哲順著百里紅玉的目光看見了正在擠眉弄眼的何真,便笑著罵道:「何真你在那兒出什麼鬼呢?百里紅玉今兒剛來弘德軒伺候,她自然是不知道朕幾時休息。出於關心,提醒一下朕也是好意,朕又不是桀紂一樣的暴君,還能怪罪她不成?」
何真訕訕地諂笑說道:「皇上正在用功,奴婢是怕她影響了皇上的思路,所以才……」
「行了,不用解釋了,朕又沒有怪你。」江哲打斷了何真的告罪,又衝百里紅玉笑著說道:「你新來,不清楚,他們是都知道。朕是個夜貓子,子時之前是不睡的,你作為朕的機要秘書肯定也是要陪著朕一塊的,怕不怕累啊?」
「臣妾自然是不怕累的。」百里紅玉落落大方地回答道,「可是皇上承載著我大唐朝的億萬百姓的希望,還是要保重龍體的好。」
江哲輕輕一笑說道:「人這一輩子,一共就那麼點時間可活,如果都用來睡覺,豈不是很可惜?再說了,熬點兒夜也未必就能折了壽。」
百里紅玉什麼時候聽過這種理論啊?烏溜溜地眼珠轉了好幾圈,都還沒回味完畢。江哲已經又說道:「好了,別在這兒跟朕炫耀你的眼睛大了,去給朕倒杯茶來。」
這話在江哲來說只是普通的男女朋友之間的調侃,在百里紅玉聽來卻充滿了挑逗的意味,但是哪個女人又不想被皇上挑逗呢?當下羞紅著臉跑開了。
待百里紅玉將茶水端來之後,江哲抬眼望了下沙漏,沖何真說道:「時候也不早了,朕這兒用不著這麼多人伺候,你們都退下吧,有百里紅玉在這兒就行了。」
何真也是穆宗朝留下來的老人了,類似的場景見過何止一次?立刻答應了一聲,便帶著一幫宮女太監退了下去。屋子裡只剩下江哲和百里紅玉。
百里紅玉覺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全衝到了頭上,太陽穴上面的血管突突地跳動著,她甚至感覺自己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老宮女們跟她講過太多的皇上臨幸宮女的事情,都是類似這種支開別人只剩下皇上和一個宮女單獨在一起。
雖然作為不幸的宮女一員,百里紅玉也曾不止一次地想像過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幸運地得到皇上的臨幸,但是當屋子裡真的只剩下自己跟皇上的時候,她還是無可避免地感到緊張、還是緊張。
江哲看著百里紅玉漲紅的小臉,詫異地問道:「你怎麼了?發燒了?」
「啊?」百里紅玉從胡思亂想中驚醒了過來,慌忙說道:「沒有,是燭火太過烤人。」
「燭火太過烤人?」江哲回頭看了看蠟燭,詫異的表情更加深了一層,自失地一笑說道,「好了,不是發燒就好,不說這些了。還是說說你吧!」
「臣妾有啥可說的?」百里紅玉皺著眉頭問道,精巧的瓊鼻上面泛起了幾圈細細的皺紋。
「知道我為什麼任命你為弘德軒機要秘書嗎?」江哲盯著百里紅玉的眼睛問道。
「臣妾不知道。」百里紅玉輕聲答道。
江哲搖了搖頭說道:「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應該能夠想的明白的。」
百里紅玉歪著頭說道:「皇上可是不願意趙總管跟何總管他們看到這桌上的東西?」
江哲點點頭說道:「正是。朝廷中聰明的人實在太多,他們可以很輕鬆地從朕所看和所寫的東西中推測出來朕的下一步動作,所以朕不得不防。但是朕又不可能一直不讓別人靠近這張桌子,所以朕要用一個能信得過的人來替朕打理這些事情。」
「難道趙總管跟何總管他們也靠不住?」百里紅玉是真的奇怪。
江哲歎了一口氣說道:「靠不靠得住,朕還不知道。但是朕卻知道他們在宮外都還有著另外的主子。」登基的當晚,趙能找的李罡,何真找的張盡忠,便充分證明了江哲的猜測。
「沒想到皇上也這麼可憐……」百里紅玉情不自禁地說了出來,但是緊接著便醒悟過來,慌忙跪下請罪。
江哲伸手扶住百里紅玉說道:「起來吧,朕是不會以言語罪人的。朕只想知道你是不是朕所能相信的人?」
百里紅玉的柔荑被江哲握在手中,但是此時她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害羞和緊張,而是堅定無比地說道:「請皇上放心,臣妾絕不辜負皇上的信任。」
江哲這才舒了一口氣,自己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裡終於有了兩個自己人了。可以算是萬里長征,終於正式踏出了第一步。雖然秘書和侍衛都不是能影響朝局的人,但是起碼自己身邊的環境可以放心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