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功夫後,大師傅鑽進了一個小林中,許雲峰跟著進去。只見樹林中央燃著篝火,圍坐了十幾人,竟是二師傅,三師傅,四師傅,還有段一劍等九人,都穿著一身黑衣,在夜裡不細看,認不出來。
到了篝火旁邊,許雲峰上前一一與眾人見禮,他發覺自己功力比其他三位師傅,高出了半籌。他心中高興,對段一劍等人也客氣了幾分……他們這段時間埋頭苦練,也大有進境,只是跟許雲峰相比,差距反而更大了。
「好了,人到齊了,我簡單說一下這次的任務安排……這次的任務是對你們的考驗,不聽從命令的,出了任何差錯,別怪我心狠手辣。」大師傅對站起來的眾人說道,他的聲音低沉,充滿力量與威嚴,不容反抗,「今晚,我們要去刺殺二皇子,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明白沒有?」
「明白。」眾人聽得心中一驚,壓低嗓子應道。許雲峰與段一劍等人都是剛知道任務,心中冒寒氣,臉皮抽搐了幾下,卻不敢拒絕。
「明白就好。」大師傅接著說道,以劍柄在地上畫了個圈,在那圓圈的中央畫了個小圈,「這裡是鳳城,暗部的人已打聽清楚二皇子還在鳳城康王府中,府中守衛加上二皇子的護衛,共有兩千精兵,五百帶刀侍衛,三百二等護衛,一百一等護衛,五十名特等皇家護衛。這些都是要我們對付的,下面分配具體任務,劉三刀,鄧六拳,何九妹潛入康王府東門,西門,南門,聽到動靜,伺機殺人放火,擾亂康府。」
「是。」三人恭聲應道,暗自高興,只是搗亂這種任務,相對刺殺來說,無疑簡單了許多。
「陳二鉤你帶其餘五人潛入內府,暗殺護衛,控制內眷……如果聽到府外有何動靜,挾持王府內眷,退出王府。」大師傅面色凝重,目光炯炯盯著幾人。
「是。」五人恭聲應道,控制內眷相對危險一些,但還不足以致命。
「許雲,段一劍,你們兩人潛入王府宮殿刺殺二皇子,取其頭顱,趁亂從北門逃走。此次行動,另有暗部在暗中協助,我們四人分守四門,接應你們。」大師傅目光一掃,落在許雲峰與段一劍身上,陰沉而冰冷,透著強迫之意。
「明白。」兩人應道,許雲峰心中一片冰涼,雖然他也極想刺殺二皇子,但如此佈置,若是沒有黑袍男子,也只有三分勝算。王府守衛森嚴,不比他處,能否潛入進去,都是個問題,更何況殺人後逃走……
「明白就好,現在是戌時三刻,丑時三刻動手,若是兩個時辰之內能趕到鳳城,可以休息半個時辰,出發。」大師傅面色凝重,沉聲說罷,與三位師傅,率先朝前奔去。
二個時辰狂奔五百里,就算片刻不停,也難以到達,這不止是吐血,而是拚命了。眾人相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隱隱有一絲興奮與恐懼……七手八腳撲滅了篝火,十人相繼跟上,全力施展輕功,不敢有一絲鬆懈。
許雲峰內力深厚,輕功高絕,沒過幾個呼吸就甩開其餘九人,輕鬆地跟在大師傅身後,五人如五道流光,劃破昏暗的夜色,疾馳而去。而後面九人,拉成一串,個個咬緊牙根,面色通紅,拚命催動內力,跑得比烈馬還快。
繞過封平城,進入山區,穿過密林,飛躍大平原,渡過鳳江河,直奔鳳城……
鳳江河是數百年前為舒緩雪江洪流而開挖的河道,寬約百丈,環繞鳳城,猶如一個凹形。平常鳳江河與雪江隔開,洪流一起時,才打開閘門,引水入內,繞著鳳城奔騰,不至於威脅城內百姓。康王心懷大志,卻裝作好吃懶做的模樣,看中鳳城如海中孤島交通便利,且易守難攻,固如磐石,才選在此處建造王府……
此時,烏雲遮月,漆黑的夜空下,五道模糊的人影,從遠處飛來。「呼」,如一陣風捲過,五道影子停在鳳江河邊,身後的狂風呼嘯不止,奔騰而去,捲起江水波瀾,如一道道水線破開平靜的江面。
三個呼吸之後,五人調整呼吸,輕身躍上微微蕩漾的河面,踏波而行。一步三丈,一躍十丈,十餘次交替後,五人相繼越過鳳城河,縮進一個山坡的凹子裡。五人低語了幾句,忽而一人跳起,朝鳳城而去。
另外四道人影,坐下喘息,眼睛熟悉了黑暗後,可以依稀看清,幾人正是從封平城連夜趕來的許雲峰等人。短短兩個時辰不到,他們就一路狂奔到鳳城了。
許雲峰閉目調息,他的心狂跳,血液沸騰,刺殺二皇子,他準備拚命,這必將是一場大戰,生死難料……
半個時辰後,大師傅從鳳城歸來,臉色陰沉,一語未發,坐下歇息。
四週一片寂靜,靜得壓抑,沒有蟲鳴犬吠,唯有寒風呼嘯而過,偶爾能聽到他人微弱的呼吸。幾人不時望向河對面,五人為了等段一劍等九人,數次放緩速度,在岔路口等他們,如今,他們還沒有跟上。
丑時三刻過去了,九人還未來。此時,已過動手時間,大師傅的臉色並無多大變化,只是冰冷中帶著一絲殺意。許雲峰拿出乾糧,水袋,慢慢吃起來,補充消耗的體力。
兩盞茶的時間後,終於看到九人的身影。四位師傅二話不說,縱身而起,踏波而行,到了對面,各自提起一人,返回來……兩次來回,提了八人。
段一劍則折下一些樹枝,隔數丈拋下一根,以供換氣借力。拋完樹枝,還餘下十餘丈,他人在半空,快速摘下劍鞘,拋向河面,藉著劍鞘反彈而起的瞬間,腳尖一點,翻身躍起,落到岸邊。這手輕功,瀟灑飄逸,若是其他人見了,必定大聲叫好。但此時,卻無人在意,段一劍本身也是臉色鐵青,大汗淋漓,狼狽異常……
幾人一落到地面,便躺著喘氣,何九妹低聲乾嘔,卻吐不出……雖累得快要斷氣,幾人卻不敢聲張,他們知道,早已過了動手的時間,不知要挨什麼懲罰。
在最後一段路上,幾人還商量過,此去生死未僕,不是死在二皇子手上,也難逃大師傅的酷刑,是否就此逃走?段一劍堅持前去會合,他深深知曉,天下之大,又能逃往何處?即使他逃走了,他的家人能逃得出血影門的手掌?
大師傅冷哼一聲,低聲罵了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招了下手,眾人圍過來,他接著說道:「今晚行動繼續,但地點不是康王府,而是天外樓……二皇子今晚在天外樓過夜,守衛相對沒有那麼嚴,但高手極多。你們八人負責引開護衛,弱的殺,強的引走。許雲,段一劍,你二人任務不變,趁亂潛入,伺機暗殺,得手後從北門出。走!」
來不及歇息,段一劍九人咬牙跟上,他們已經察覺到了大師傅的殺意,若是敢說一個不字,肯定立時人頭落地。劉三刀悄悄落在後面,與何九妹同行,輕聲說道:「九妹,待會跟著三哥,我護著你。」
待見她點頭,他又加速,追上段一劍。
鄧六拳放緩速度,待何九妹到他身前,他裂開嘴,無聲地苦笑,溫柔的目光注視著他。許多關懷的話,說不出口,他蠕動了幾下嘴唇,最後什麼也沒說。
此去鳳城,一路平坦,十里地,轉眼即到。高大的城牆,如一頭曠古巨獸,蟄伏在那,張開巨口,等著獵物送上門。
鳳城徹底安靜下來,零星的幾盞燈火,昏昏欲睡,犬吠聲軟綿綿的無力,天外樓的歌舞曲樂也停歇了。那天外樓是康王府扶持的酒色場所,所謂賣藝不賣身的青樓,所有出色的姑娘,只為康王培養,供他一人享樂。
自從二皇子見識過天外樓的風光後,三天倒有兩天醉宿於此……頭牌被搶,早早培養的青澀純女也被霸佔,康王敢怒不敢言。他知道,皇兄將不久於人世,太子繼位,一切順當,他還是王爺。
遺憾的是,太子昏庸無能,只喜尋仙問道,不理政事,即使如此,也無大礙。但,千不該萬不該,二皇子對皇位極為熱心,蠢蠢欲動,一時鬧得天下不寧。康王還不敢勸,若是有一日被二皇子奪去江山,對他稍有不滿,豈不是人頭不保?
溫柔鄉,英雄塚。二皇子醉臥美人漆,似對掌控天下不大熱衷了,每日沉迷女色,夜夜笙歌,無女不歡……無人可知,他這是與楚先生賭氣了。二皇子知曉,楚先生借他之手挑動武林混亂,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時不時的刺殺,嚇得二皇子肝膽俱裂,但為了弄清真相,他忍受下來……
夜黑風高,睡夢難斷,正是殺人的好時機。眾人翻過城牆,貼著牆壁下滑,趁著夜色,悄悄潛向鳳城最高處,天外樓。
天外樓高達十丈,如鶴立雞群,遠高過其他房舍,周圍十幾丈更是空無一物,無人敢在此範圍內動土。鳳城有頭有臉的人皆知曉,天外樓有康王撐腰,誰要是在附近開挖,豈不是動了天外樓的根基?
天外樓高九層,如盛開的蓮花,最下一層佔地數百丈,最上一層卻只有一座宮殿,二皇子便在最上面的殿宇裡。樓內每層站著十幾名護衛,張大眼,眺望前方,另有一隊守衛每隔一盞茶時間巡視一次。
大師傅一揮手,眾人四面合圍,緩緩靠近。到了天外樓近前,陳二鉤在東面投石問路,而後溜走,引出一方守衛。
劉三刀在西面,學狗叫聲,引出數人。
鄧六拳在南面,沉喝一聲,引出數人。
何九妹在北面,輕點劍刃,發出一聲脆鳴,又引出數人。
另外四人與他們配合,截殺引出的守衛。那些守衛似乎見怪不怪了,走出十幾丈,到樓上燈光能照到的邊緣,又縮回去了。
趁此空隙,許雲峰與段一劍分開行動,他瞬間制住一名守衛,將他拖入暗處,換上他的衣服。在直起身之際,他朝四周張望了一眼,心中微微一沉,四位師傅已不見了蹤影,四周響起輕微的打鬥之聲,似乎生死之戰就此開始了……
許雲峰深吸一口氣,恢復平靜,坦然地走回去,進了天外樓,在樓層的拐角處,翻身上了二樓,聚力於指,輕彈一下,制住站立的護衛。他收斂殺意,屏住呼吸,趁風起之時,才飛身而上,一層制住一人,再往上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