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峰盤坐在許雲夢的墳堆旁邊,凝望著西邊,那是劍谷的方向,良久,收回目光。一天沒吃東西,肚子餓得咕咕叫了,他趴下身,喝了幾大口泉水,清涼透心。
在山泉邊,有幾棵細小的枝椏上掛著小小的果實,龍眼般大小,紅的,青的,黃的,黑的,綠的,各色都有。他認不出是什麼果子,摘了一顆青的摘下來一口吃下,酸澀難忍,他卻生生嚥下去——沒什麼能比他的心還痛的了!
紅色的刺鼻,黃色的香甜,黑色的苦澀,綠色的清脆。待各色果子嘗了個遍,並無大礙,他頓時將所有果子都掃蕩了,一口一顆,吃了個精光。肚子沒有填飽,也不會餓得難受了,心口卻被刺激得火辣辣的,暫時舒緩了那股壓抑不住的悲痛。
許雲峰冥想了一陣,靜下心來,緩緩運轉龜鶴玄功與靜心養神訣,在五臟六腑盤旋了幾圈,而後過四肢十二正經,入奇經八脈,回歸氣海。一圈一圈的運轉,內力漸漸恢復,越來越強勁,真氣在筋脈裡咆哮一般,橫衝直撞。
那團寒氣則隨著真氣流動,一絲絲滲透進去,修復筋脈,使其更加堅韌,粗壯。通過呼吸吐納,寒氣漸漸增多,愈發凝實、強大,能夠支撐內力一直運轉,而不衰竭。他發覺,寒氣品質比真氣更高數籌,只是如今尚為弱小,只能被內力帶動運轉,輔助其增強。
清晨,第一道太陽光芒射進林中,刺入許雲峰的眉心,「轟隆」一聲巨響,耳邊一聲轟鳴,內力洶湧而來,撞擊在一處,又一道關竅打通,龜鶴玄功到了第五重。
許雲峰發現內力耗盡後,新增的內力更強大,而且充滿活力,不再如之前那般暖綿綿的,不推不動,只能慢慢磨。而今,似乎真氣吸收了寒氣,變得更加霸道,充滿了攻擊性。他凝氣於指,彈指射出,真氣破空而出,擊中一棵小樹,洞穿而過……若是擊中人的要害,肯定非死即傷。
許雲峰轉身往回走,如今功力大進,對上那兩名貼身護衛,即使打不過,也能逃走……不殺光他們,難消心中之恨,他朝西邊飛躍而去。
許雲峰逃亡時,並未掩飾行蹤,那二十二人很輕易地尋到蹤跡,一路追來。他們一夜未停,只在補充食物時,休息了半個時辰。兩名貼身護衛走在最前,其他二十人散開,四處尋找,在快要尋到那處小山谷時,後面傳來一聲慘叫。
「啊……」淒厲的慘叫聲接連響起,兩名貼身護衛急忙往回趕,只見一個人影殺了五名親兵飄然遠去。
「是那個狗崽子,沒想到這麼能跑,追。」粗獷大漢怒拍一掌大樹,留下個深深的掌印。
面白無鬚的大漢陰笑一聲,摸了下肩上傷口,眼中閃過陰厲之色,默默追去。剩下的五名親兵惶恐不安,他們的實力最弱,也是最先被惦記的,緊跟在十名護衛身後,四處掃視,深恐那人又從草叢裡跳出來。
許雲峰突然襲殺了五人,轉而往北方逃去,那邊崇山峻嶺,樹木繁茂,極易躲藏。他緊張的精神,放鬆了些,這個襲殺的遊戲要一直進行下去,直到殺光他們。經過上下西山的鍛煉,他的身法輕靈,平常的山路走起來,速度極快,內力汩汩而出,不虞枯竭。
日上三竿時,他們跑累了,放緩速度,準備補充食物,歇息一會。許雲峰隱藏氣息,悄悄潛到他們身邊,一劍一個,又殺了五名親兵,再悄然離去,如鬼影一般。
接連殺了十人,他的心緒毫無波動,一臉淡然。待兩名貼身護衛追上來時,他邊打邊退,並不糾纏,繞了個圈子,往北而去。
先殺了其餘的人,再慢慢耗死這兩人。他們不放過許雲峰,他也沒打算放過他們。兩名貼身護衛放棄了十名護衛,只一味追趕許雲峰,誓必斬殺他……他一個都打不過,更何況兩人聯手,只能逃。
連續狂奔三個時辰,不知跑了多少里,天漸漸黑下去,許雲峰累得夠嗆,大口大口喘息。他們兩人也累倒在一個小山坡上,呆呆望著他。
待平穩呼吸之後,許雲峰轉過頭,冷笑一聲,朝他們走去,兩人如待宰的雞鴨一般趴在地上伸著脖子,翻白眼,直愣愣地看著他的劍。
走到離他們一丈遠後,他發覺有異,停下來,踢了兩塊石子,射向他們的穴道。就在此時這兩隻老狐狸突然翻身而起,朝他撲來,幸好他夠謹慎,一見不妙就轉身往南面跑去。
「有種的別跑,逃跑的是龜兒子,算什麼英雄好漢。」粗獷漢子悶聲喊道。
許雲峰並未理會他,繼續飛奔離去,他的目標是那十名護衛。
那十名護衛皆是高手,但與如今的許雲峰相比,卻相差不遠。許雲峰飛奔而去,猶如從天而降,趁著他們累得半死,難以動彈之極,連殺三人,再與他們慢慢游鬥,待兩名貼身護衛趕來時,才離去。
「啊……」兩人氣得吐血,仰天怒吼,卻無可奈何,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恐。如此下去,遲早被他逐個滅殺。
如今跑了兩天兩夜,離二皇子有千里之遙,要找幫手也不易,他們心中一凜,隱隱升起一絲不妙的感覺
稍事休息了半個時辰,兩人在黑暗中嘀咕了幾句,決定往回走,不再理會許雲峰了。可是,他們想走,許雲峰卻不能讓他們如意……他並未遠去,而是躲在一棵樹上,監視著他們。待看到他們往回走時,他愣了一下,繼而縱身而下,追上去。
「你別不知好歹,敢跟上來,找死不成。」粗獷大漢氣極,停下身子,對著許雲峰怒吼。
如今形勢一下顛倒過來,許雲峰當他們是獵物,展開追殺,不過,他並沒有直接找那兩名貼身護衛,而是追殺剩下的七名護衛。
在明亮的月光下,只見七人落荒而逃,後面三人緊追不捨,稍不留神就有生命之危。那七人如喪家之犬一般奔逃,恨不得多生兩條腿,只要跑到其餘人的前面就行……一炷香時間之後,許雲峰追上了落後的兩名護衛,一劍一人了結。
「停下,別跑了,圍起來。」白臉護衛怒吼一聲,剩餘的五名護衛聞言,不敢再跑,向他倆人靠攏,緊緊圍住許雲峰,準備齊心協力擊殺他。
看到他們的模樣,許雲峰不再逃,定下心,任由他們圍攻,七把劍刺來,他使出龜劍式,將劍光舞成一團光圈護住週身,守得滴水不漏,同時慢慢積蓄力量,準備耗死他們。
許雲峰咬牙隱忍著心中的殺意,怒火,還有滔天的恨意,時刻保持冷靜,只守不攻,不貪功冒進,越打精氣神越足,而七人攻打了半天,卻衣角未沾到,氣力漸乏。
「呃……」突然,他抓住一絲縫隙,猛然出擊,劍尖如靈蛇吐信,突然刺中一名護衛的咽喉——驚神一刺,在他們的劍臨身之前,又穩穩地守住。
「啊,加把勁,宰了他!」那粗獷的貼身護衛氣得哇哇大叫,一劍比一劍凶狠,如欲兩敗俱傷,往他劍上撞去。但是,許雲峰的劍上蘊含了霸道的內力,力道奇大,一下子盪開他,而勁力順著劍鑽進他們體內,攪亂他們的氣息,使其無法自如施展,無法形成合力。
半個時辰後,許雲峰又襲殺了兩名護衛,其餘人內力消耗極大,動作漸漸緩慢,包圍圈越縮越小,要殺他卻無從下手。許雲峰越打越從容,鎮定,經過這兩天的烈火錘煉,在生死危機之下,他的劍法精進了一大截。
可以說之前是燦爛如花,中看不中用,而今是毒蛇吐信,中者即死,這是殺人的劍法,劍出即殺人。即使面對兩大頂尖高手的圍攻,他也能進退自如,而且越來越快,「哈哈……」,他大笑幾聲,又殺了一名護衛。
只剩下兩名護衛與兩名貼身護衛,粗獷大漢怒吼一聲,使出殺手鑭,劍光如一團烈火,籠罩著許雲峰。白臉大漢卻突然抽身離去,另兩名護衛見狀,也跟著離去。他們是二皇子收攏的江湖人士,並沒那些士兵和親兵那麼忠心,一到生死關頭,想到的是保全自己的性命。
「好,好,龜兒子,都是龜兒子……」粗獷大漢怒罵幾句,暗恨不已,可是,此時他獨自面對許雲峰,稍不留神就有生命之危,只能收斂心神,一劍劍攻向許雲峰。
見三人走了,許雲峰放開手腳,一會使龜劍式,一會使九九無窮劍,一會使清風劍法,一會使無影劍法……他在生死存亡的實戰之中一步步磨練自己的劍法,去蕪存青,去粗取精,化繁為簡。他對劍法的領悟也逐漸提升,捨棄繁複的招式,回歸劍法本源,一劍劍信手使來,並無章法,也沒有劍法套路,彷如無跡可尋……這才是九九無窮劍,他欣喜地露出笑容。
粗獷大漢的氣息越來越混亂,難以為繼,而許雲峰能夠借助呼吸吐納,運轉靜心養神訣恢復內力,越戰越勇,越戰越猛,兩人攻守之勢互易。漸漸的,許雲峰反而佔據了上風,穩穩地壓著粗獷漢子,一劍快過一劍,迅捷如驚雷,翩若驚鴻,來去如風,無跡可尋……
突然,許雲峰跳出戰圈,舉起劍凝視片刻,而那粗獷漢子則瘋狂地揮舞著長劍抵擋並不存在的攻擊,好一會才發現對方已經停下了。
「呼……」就在他一愣之時,許雲峰一閃而過,劍光一閃即逝,粗獷大漢怒睜著大眼,僵直不動,而後,分成兩半。
許雲峰不再看他,提劍轉身,向前追去。
兩名護衛知道自己的輕功差,即使逃也逃不遠,於是躲在一個黑漆漆的山洞中,屏住呼吸,凝神傾聽外面動靜。許雲峰精神強大,能夠感應到他們體內的氣血,閃身進去,在他們驚愕之時,寒光劍如情人的撫摸一般滑過他們的咽喉……
許雲峰一路狂奔,追趕那位最先逃走的白臉漢子,仰望著潔白如玉的月亮,現出許雲夢的音容,他輕聲說:「還有一人……」
就是那人射殺了許雲夢,許雲峰怎能忘了他?不到一炷香時間,許雲峰追上了白臉漢子,默默綴在他身後三丈遠,並未直接上去廝殺。
白臉漢子驚恐莫名,蒼白的臉毫無血色,眼神渙散,拚命逃,卻逃不出他的手掌。他絕望了,漸漸力竭,口吐白沫,趴在地上喘氣。
「跑啊,你怎麼不跑了……」許雲峰一腳將他踢翻,厲聲道。
「我也是聽命行事,給我個痛快吧……」白臉漢子嗓子沙啞,含糊不清地說道,一面拉響了手裡的信號彈,「砰」一聲飛上天炸開,陡然出現一個巨大的「啟」字。
「二皇子為什麼要強收他人的寶劍?」許雲峰喝聲問道,他並不擔心有人追來,只要那黑袍男子不來,他都能從容逃走。
「二皇子只強收不聽他號令之人的寶劍,只有投靠他才能生存,我也是迫不得已……」白臉漢子露出哀求的神色,想要祈求對方饒命,可是,許雲峰不忍聽他祈求,一劍結果了他。
無論如何,是他親手射殺了許雲夢,他該死,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