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護國寺內竟然有不祥的死亡氣息,劉清頗覺奇怪,而且將其與棺材的失蹤聯繫在了一起,不僅沒有聽從元明的建議離開,反而循著氣息的來源,向通天寺深處悄悄潛行,元明沒有辦法,只得跟在後面。
空中仍不斷有僧人飛來飛去,劉清不敢過於放縱仙氣,倒是元明不知用了什麼法術,追尋死亡氣息頗為準確,也沒有引起僧人們的注意,到最後,成了師父跟著徒弟前進了。
連過幾進院子,那氣息越來越明顯,守衛的僧人也越來越多,劉清與元明不得不伏在屋頂,小心翼翼地逐瓦前行。
元明突然停止行動,回頭沖劉清做了一個鬼臉,表示前面有情況,劉清微微越過屋脊向下面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
只見一座極大的庭院,四面的房屋大都已被拆除,因此顯得更為空曠巨大,地面上坐滿了和尚,圍成規則的同心圓,中間三名老僧成品字形盤坐。
三名老僧面容枯槁,毫無表情,端坐不動,劉清甚至不能確認他們是死是活。
周圍一圈圈的和尚們嘴唇極快地翕動著,臉上或多或少都有一絲痛苦之色。
唸經念到痛不欲生,也算是一大奇景,劉清越看越是奇怪,這裡就是死亡氣息的來源之地,除了那三名半死不活的老僧,卻看不到死人,也沒有棺材。
伴隨著持續不斷散發的死亡氣息,庭院中的僧人們合成一股極為強大的法力,連劉清也覺得聳然心驚,原來通天寺還有絕招,當初要是使出來,他未必能勝得了。
沒發現什麼特別有價值的線索,劉清悄悄招呼元明,原路退回,到了寺院牆邊才一躍而出,再次引發警報,然後駕雲極速飛往京城,將追趕者拋在後面。
通天寺裡必定隱藏著一些見不得人的秘密,劉清極為好奇,若不是惦著兩名失蹤者,真想瞧個仔細。
「和尚們在幹嘛?」劉清問道,兩人這時已經快到城牆,後面也沒有和尚追趕了。
劉清名義上是元明的師父,遇到不懂的事情卻還是要向這位徒弟請教。
元明皺巴巴的小臉上露出沉思之色,過了一會說道:
「不知道。」
「那你想半天?」
「呃,這表示我重視師父提出的問題嘛?」
「靠,一點看法也沒有嗎?」
「師父,我雖然活得年頭長,可是一多半時間不是附在山洞裡,就是沉在深淵中,對後代的法術可不太瞭解。」
「你幹嘛總躲起來?有仇家嗎?」
「怎麼叫躲?我是自願的,人世間的破事眼不見心不煩,我這叫避世隱居。」
劉清看著這位比自己還要好色的徒弟,十分不相信他的說辭,可也沒心情多問。
兩人回到孫府,一大堆人沒睡等著消息,劉清神秘兮兮地拋下一句「先睡覺」,然後果真跑回房間睡覺去了,也不管孫鐵拐有多著急,陸韻有多憂心。
劉清沒辦法,眼下一團亂麻,他抓住的僅有的頭緒就是通天寺住持正心法師,卻又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劉清心寬,這一覺睡得踏實香甜,孫府上下卻都是輾轉難寐。
次日上午,劉清照例睡到太陽升得老高,睜開雙眼一看,平時床邊跪著兩個徒弟,這回變成了三個。
風蕭蕭以手支腮,一臉癡迷地望著師父的睡相,嚇劉清一跳的是,小巴與元明臉上的神情跟風蕭蕭竟然有六七分相似,不過兩人盯著的不是師父本人,而是他右手上的龍靈和古神內丹。
劉清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戒指藏在被子裡,然後說道:
「別總守在我床邊,我還沒穿衣服呢。」
風蕭蕭興沖沖地柔聲說道:
「我幫師父穿衣服!」
劉清拉著被角,說道:
「想得美,出去。」
三個徒弟只得起身走出房門,然後只聽砰砰幾聲,元明的聲音在外面說道:
「師父,今天的頭我們三個磕過啦!」
劉清暗罵元明滑頭,他肯定用法術製造的聲音,估計連另兩個徒弟也給帶壞了。
洗漱完畢,吃了幾口點心,劉清去前廳找孫鐵拐等人,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陸續回來,誰也沒有發現雲入天的下落。
陸韻失魂落魄地坐在一邊,好像連話都不會說了,連劉清都有些心生不忍了,低聲與孫鐵拐商量,讓他找陸韻的父母將她勸回房。
沒了陸韻,眾人的目光還是盯在劉清身上,等著他出主意,劉清也沒什麼明確的想法,只是吩咐孫府諸人繼續打探消息,將找尋範圍擴大到雲入天、李射虜、史大誠這三人身上。
將近中午,終於有一名孫鐵拐的徒弟急匆匆回來報告消息,沒探聽到那三人的去向,卻看到了一位大和尚在沿街向商舖乞討,這和尚與別的僧人不同,不要米糧只要金銀,掌櫃若是不拿出幾兩,他就堵在店門口唸經,任你怎麼推打踢踹,他就是紋絲不動,誰也耐他不得。
報信的人認識這位大和尚,正是通天寺的火金剛念嗔。
念嗔在修仙界與武術界都有些名望,聽說他淪落到向商家收「保護費」的地步,都很意外,尤其是孫鐵拐,念嗔這明明是在搶他的地盤與飯碗嘛。
劉清心中卻是一動,與孫鐵拐商量了一番,派出一位家僕,以大財主佈施為借口請念嗔進府。
過了半個時辰,孫府家僕才回來,稟報說和尚已到,然後說道:
「這和尚也怪,跟他說老爺發善心要多佈施些銀兩,他卻非要將整條待的商舖都要過了,才肯跟來。」
孫鐵拐點頭,家僕出去,不一會帶著念嗔進來了。
還是那肥頭大耳身寬體胖的火金剛念嗔,只是沒穿火紅袈裟,改著灰色僧衣,單手托著一隻洗臉盆大小的銅缽,有五六十斤重,身上斜挎著一隻布袋,裡面裝著強行討到的散碎銀兩,走路時嘩啦啦直響。
念嗔的僧衣破了好幾處,臉上也有新鮮的血痕,看來「保護費」收得不太順利。
劉清走上前,笑道:
「和尚,你真要行乞三年?」
通天寺前劍神贏了,住持正心法師承諾重修長生觀,並且罰始作俑者念嗔行乞三年,沒想到真的實施了,廳裡坐著陸遼等幾位長生觀弟子,看到他這副樣子都大覺快意。
念嗔抬頭看了一眼劉清,居然面不改色,說道:
「阿彌陀佛,全拜劍神所賜,貧僧得以苦行修禪。」
劉清倒有點佩服這和尚的膽氣了,說道:
「你還不服氣嗎?」
「貧僧凡夫俗子,閣下天神降世,一天一地,還談什麼服氣不服氣?」
「嘿嘿,咱們也別說什麼天什麼地,正印和尚承諾我徒弟小巴可以隨時打他三拳,我也讓你打三拳好了,同樣不限時間,什麼時候你覺得自己修行到了,來找我就是。」
念嗔歪著脖子看了劉清一會,然後說道: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劉清笑道。
念嗔轉身要走,劉清一閃身到了他面前,說道:
「等等,和尚,說好要佈施的,怎麼沒拿銀子就走?這不是你的風格嘛。」
念嗔將臉盆大的銅缽伸到劉清面前,說道:
「謝施主施捨,佛祖保佑,家和人旺,財源廣進。」
劉清仍面對微笑,拿出幾張銀票,足有上萬兩,說道:
「財主發善心佈施,和尚能不能透露點消息呢?」
「阿彌陀佛,貧僧身份低微,沒有劍神感興趣的消息。」
「是嗎?那我透露點消息給你吧,有一座天下聞名的大廟,管事的和尚突然沒影了,剩下一群老中小和尚玩排列圓圈的古怪遊戲,你感不感興趣?」
念嗔臉色驟變,眼中寒光一閃,似乎想要就出手,但又強行忍住,說道:
「貧僧不感興趣。」
劉清冷冷地盯著和尚,突然一笑,將幾張銀票塞到念嗔懷中,說道:
「銀子給你,銅缽留下。」
說罷,一抬手已將銅缽吸過來,豎起右手食指,以指尖抵著缽底。
念嗔大吃一驚,他的三昧真火禪杖被方丈沒收了,這銅缽就是他的法器,他個頭兒大,連法器也喜歡大個兒的,法器失落,相當於法力減了一多半,火金剛仇家甚多,今後三年的行乞生活可不好過。
念嗔顧不得實力差距了,雙手抓住缽沿,吼道:
「還我!」
可他這時的實力與劍神真的已是天差地別,劉清並未施展法術,純以指尖仙氣吸附缽底,念嗔使盡全身之力也動不了銅缽分毫。
僵持了片刻,念嗔已是面紅耳赤,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劉清的三個徒弟也結伴來了,小巴看見師父指尖上托著一隻巨大的銅缽,立刻興奮得眼睛放光,這銅缽不知是什麼寶貝,可是符合「大個兒」的標準,於是叫道:
「師父,我要這個!」
念嗔聽到叫聲,微一扭頭,猛然見到小巴身邊的元明,心膽俱裂,怪叫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轉身就跑,連法器也不要了。
劉清本沒想搶念嗔的銅缽,只想以此逼他透露些情報,請想元明一現身,竟然將他嚇得抱頭鼠躥,略一猶豫,沒有追趕,任和尚逃出孫府。
元明是通天寺高僧,也是念嗔的師叔,念嗔見著死而復生的長輩何以如此恐懼,眾人都覺得不解,小巴卻不在乎,衝到師父腳步,又蹦又跳,伸直了雙臂去夠臉盆大的銅缽。
劉清也覺得事情很奇怪,收回手臂,銅缽順勢跌落,正掉在小巴懷中。
小巴抱著銅缽,一屁股坐在地上,叫了一聲哎喲,聲音裡卻盡裡興奮,衝著風蕭蕭叫道:
「師姐,好大好重的寶貝!」
廳內眾人都忍不住笑了,外面又急匆匆跑進一名家僕,叫道:
「老爺老爺,通天寺住持正心法師和宗親府宗正大人來要屍體了!」
孫府眾人全都一驚,屍體被不知什麼何方神聖給附身了,誰知道通天寺與宗親府是否會滿意,劉清卻是大喜,他正發愁到哪找正心老和尚呢,於是對元明說道:
「徒弟,躲到後面去,我叫你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