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這一問,葉亭好似受到欺負的小孩見著了父母,眼中淚光閃爍,小嘴微微扁著,可憐兮兮的地一指李剎,然後又指著趙成剛,接著指向孟耀祖,離元明太遠,中間又隔著好大一堵冰牆,低聲道:
「還有『老小子』。」
雖然絲毫動彈不得,被指到的人無不心驚肉跳,孟耀祖和趙成剛更是有口難言:一招未出,一個被刺瞎了左眼,一個肩頭中劍,到底誰在欺負誰啊?就是李剎也深感冤枉:抓她的是聖僧,與我無關哪!
劉清冷哼加冷笑,舉起陰陽鏡,這回陽面朝外,微一運氣,從鏡面上射出一條極細微的火線,像激光一樣,只有數尺長,說道:
「我把他們切成幾十塊,給你出氣。」
葉亭一想到「冰凍人」被切得零零碎碎,不寒而慄,急忙說道:
「不不,不要再殺人了。」
「那每人切一條手臂?」
「也太殘忍了。」
「每人臉上身上刺幾隻烏龜?」
「那樣他們就沒法見人了?」葉亭小聲道,仍是不太同意,她見劍神哥哥平安無事,心中無比歡暢,懼意全消,恨意也沒剩下多少,方纔的可憐樣子其實一多半是在不自覺地撒嬌。
眼見葉亭心地善良,被指到的三個都心中大慰,如果能動的話早就跪頭謝恩了,就是另一個冰圈裡的元明聽到這幾句話,也略為心安。
劉清撓撓頭,說道:
「這可怎麼辦?也不能這麼放過他們啊。」
靈機一動計上心來,笑著對葉亭說道:
「有了,你等著看我的手藝吧。」
「什麼手藝?」葉亭疑惑地問道。
「冰雕。」
「冰雕?」葉亭沒聽說過三百六十行當中還有這一行。
這時快到正午,陽光熾烈,這幾百個冰人開始往下滴水了,劉清翻轉陰陽鏡,重新施法,又凍了一遍,然後攬著葉亭的腰,升到空中落到老僧元明附近,到他身邊是不可能了,只能到附近。
劉清腳尖抵著冰坨,喊了一聲「起」,只見七八人合圍的大冰塊陡然翻了一百八十度,元明已變成大頭朝下。
葉亭覺得十分好玩,偷偷一笑,只是多年受的閨閣教育,還是不能開懷暢笑。
劉清卻已發現自己這一招很合她的心思,於是又攬著她的腰躍回小圈子裡,一腳一個,將李剎與趙成剛踢到空中,越過冰牆,同樣翻轉一百八十度,大頭朝下落在聖僧元明那塊巨冰上面。
孟耀祖與別的官兵凍在了一起,手裡還握著「秋水劍」,劉清將陰陽鏡調了一面,以火線將孟耀祖手腕以下的冰塊切割掉,小心的將長劍從他手中拿出,抖掉上面的冰碴,交給葉亭。
孟耀祖用餘光看到了這場精細的「手術」,嚇得想哭、想暈、想求饒,可是哪一樣也做不出來,最後,當劉清將他整個切割下來,也如法炮製,將他扔到聖僧腳心上時,他簡直要謝天謝地了。
接下來,劉清大刀闊斧,或五六人,或十餘人,或數十人一組,將冰牆切割開,一塊一塊地摞起來,得罪葉亭的四個人全都大頭朝下,其他官兵卻保持正常姿勢,只是這些官兵被凍住時,坐躺臥跑蹲什麼樣的姿勢都有,也難說是正常了。
劉清出手越來越快,以「老小子」元明為基座,很快就摞起一根巨大的冰柱,歪歪斜斜、裡出外進,再配以冰柱裡面形態各異表情複雜的人物,儼然具有後現代主義風格。
劉清十分滿意,葉亭看著好笑,最後實在繃不住,拍手叫起好來。
不到半個小時,冰雕藝術已經完成,劉清又在最外面凍了一層,讓冰柱更結實一些,然後收起陰陽鏡,拍拍手,說道:
「大功告成,這就是冰雕了。」
葉亭掩口而笑,說道:
「待會化了怎麼辦?」
「沒事。」劉清接著抬高聲音道:「老小子,這裡你法力最高,待會也是你最先解凍,你上面,不對,你腳下,也不對,你腳上站著好幾百人,生死全看你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一下子救幾百人,勝造通天塔了,哈哈。」
說罷,攜著葉亭的手,幾個跳躍,已到了宅院以外的小巷裡。
小巷內闃寂無人,葉亭卻又害起羞來,掙脫劉清的手,慢慢向外面走。
劉清湊到她身邊,笑嘻嘻地欣賞多日未見的美女,說道:
「這些天,亭妹妹有沒有想我呢?」
「沒有。」葉亭斬釘截鐵地回答。
劉清露出失望之色,悵然道:
「原來沒有啊。」
「想了一點。」葉亭紅著臉小聲道。
劉清暗暗偷笑,葉亭又板起面孔說道:
「你明明早就可以出關,為什麼等我被抓起來才出手?」
劉清舉起雙手,說道:
「冤枉啊,我的計算稍稍出了一點小問題,『護法繭』造得太結實了,我自己打不破,要不是老小子幫忙,就是過了正午,我可能也出不來。」
葉亭笑靨如花,說道:
「那你可是恩將仇報了。」
劉清笑道:
「老小子童心未泯,咱們沒殺他,只是和他玩一玩,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兩人一時也沒有計劃,閒聊著走到了外面的街道上,走沒多遠,就見前面聚了一群人,正抬頭看一張告示,劉清納悶,老子已經將媳婦救走了,怎麼挑戰的告示還貼著,走近一看,原來已經換了一張,上面畫著劉清與葉亭的頭像,文字寫著懸賞白銀千兩,緝拿罪臣之女和「妖人劉清,自稱劍神」。
告示下面站著一名守衛的官兵,看客們七嘴八舌地談論著:
「一千兩啊,我要是能得著就好了。」
「你沒看到嗎,那個劉清是妖人,會使妖術,你打得過嗎?」
「怕什麼,從今以後,我隨身帶著狗血,看見他上去就是一潑,保管能行。」
葉亭低著頭怕被人認出,扯著劉清的衣襟要他快走,劉清卻勃然大怒,拉著葉亭擠開人群,進到最裡面。
守告示的官兵冷冷地看著這兩人,覺得有些眼熟,回頭看了看告示上的頭像,搖搖頭,心說:不像不像,通緝犯沒這兩個人英俊漂亮。
劉清四處看了看,四五十步遠的地方有一個測字的攤兒,一個尖瘦的老頭兒正坐在那裡打盹,桌上擺著筆墨紙硯,於是伸手一招,毛筆自動沾好濃墨,越過眾人頭頂,飛到劉清手中。
這時還沒人反應過來事情不對,全都愣愣地看著劉清與葉亭。
劉清大筆一揮,刷刷點點,先在告示上改了幾個字,又在畫像上添了幾筆,隨後扔掉毛筆,滿意地笑道:
「這樣才對。」
眾看客連同那名守衛的官兵再看那告示,其中一人念道:
「懸賞白銀千兩,緝拿美賽天仙之葉亭,與仙人劉清,天降劍神。」
然後再看畫像,比從前形象了許多,男的英姿颯颯,女的艷麗無儔,劉清站在旁邊,揚揚自得地看著眾人,葉亭卻躲到了他的身後。
官兵仔細地對照了一下,心裡又搖了搖頭,暗道:不像不像,他們兩個哪有畫像上的人超凡脫俗。但是私改告示乃是重罪,於是上前喝道:
「你是什麼人,敢動官府告示?」
四下裡的看客們也都紛紛道:
「好大膽子。」
「膽子好大。」
劉清見自己忙了一通,竟然還是沒人認出來,既失望又氣餒,說道:
「我就是劍神劉清。」
拉出身後的葉亭,繼續道:
「這是比天仙還美的葉府小姐,你們這群人什麼眼光,怎麼認不出來?」
眾人連連搖頭,有人說「不像」,有人說「胡鬧」,有人說「炒作」,有人說「譁眾取寵」,反正就是不信。
劉清實在沒轍了,忽然有了主意,算了一下時間,覺得差不多了,一指東南方的那所宅院,說道:
「你們不相信?請往那邊看!」
眾人轉身引頸眺望,過了快有十分鐘,也不見有什麼動靜,全都不滿地嘟囔起來,劉清更急了,心想:以老小子的法力,應該能打破堅冰了啊。
可是劉清忽略了一點,他如此羞辱聖僧,元明修養再好,也不能不生氣,這一動氣法力就受影響,因此破冰過程比劉清預想得要長。
有些看客已經走了,劉清正埋怨元明無能,忽然從東南方傳來來一聲悶響,劉清忙喊道:
「快看!」
眾人又轉身遙望,這回真看到熱鬧了,只見一根巨大的水柱沖天而起,高達數十丈,最怪的是從水柱裡辟嚦叭啦地往外掉人,隱約還能聽到慘呼聲。
看客們的臉色全都變了,又轉身仔細端詳劉清與葉亭,終於有一人喊道:
「妖怪啊!」
說完撒腿就跑,其他人也不約而同的後退十餘步,卻沒有逃。
劉清掐著腰,昂首站立,心想:這樣才對嘛。葉亭再次躲在他身後,小聲道:
「你太張揚啦。」
劉清嘿嘿一笑,暗道:老子天神降世,不張揚一點對不起天庭多年的培育啊。
人群外突然有一人高叫道:
「讓開!」
人群分開,一名壯漢赤著上身,拎著一隻木桶,大叫大嚷地衝到劉清五步以外,一揚桶,拋出一股暗紅腥臭的狗血來。
這告示貼了已有好幾天,還真有人備好了狗血想捉妖領賞。
劉清衝著撲面而來的狗血吹了一口氣,狗血半路改了方向,又回到主人這一邊,不過,沒有再進桶裡,而是在那壯漢的頭頂灑落,
那壯漢一臉一身的狗血,呆若木雞,周圍的人哈哈大笑,劉清也開心地笑起來。
人群中忽然又衝進來一人,看樣子有四五十歲了,快步走到劉清與葉亭身前,大聲道:
「少爺、小姐,你們怎麼跑這兒來玩了,快回家吧,家裡出大事了!」
劉清一愣,認出這就是葉亭的師父——「塞北神龍」楊銳易容裝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