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館長余老嫌棄的驅逐出圖書館花壇的土豆苗,定居到了玻璃館頂最佳的采光位置。對此余老除了覺得有些好笑,自然不會親自爬上房頂移開那一小株嫩綠。
江嵐每天來圖書館的必做準備又多了一項:從家裡偷帶乾淨的水。
貧民區的水資源一向是緊缺的,水費漲了又漲,已經佔據到貧民窟家庭平均開支中的百分之二十了,可恆泰聯盟政府卻絲毫沒有降低窮苦人生活成本的意思。
按照某位政客私下裡說的話便是:優勝劣汰是天經地義的事,只有牢牢限制住低等階層的生活成本,才能制止他們像過小豬般的生一大堆自然孩子。
在母親的抱怨聲中,江嵐悄悄的挪用著家裡的水資源,她也知道這麼做勢必會加重母親的負擔,但衝著夢中金黃色的果實,小江嵐琢磨等到開花結果之後,母親一定會為她驕傲的。嫩芽一點點的抽條長大,每生出一片葉子都能令小江嵐高興上半天。
就這樣幾個月過後,植株長到了三十多公分高便不再往上抽條了,小女孩的大樹夢最終還是碎成了一片片。但無論如何,小半年的期待已沉澱為一種特別的感情,即使永遠是這樣一小株,江嵐也是心滿意足的。
某天的下午,她照常爬到房頂去澆水松土,最近她很是擔心,因為原本嫩綠色的葉子正在慢慢的變黃枯萎,難道是得了什麼病了嗎?澆水都不見它恢復?
當爬到頂端時,她看見那株小樹已經枯萎的整個都倒下去了!江嵐飛快的奔到水桶邊,驚慌失措的去扶那株小樹,眼淚湧出了眼眶,她只覺得心中堵得慌。
她寄予了那麼多的希望,最終大樹沒了,連小樹難道都保不住嗎?
突然,傾斜的根莖下一塊圓圓的金燦燦的東西從泥土中冒了出來,江嵐愣了片刻,伸手挖出了那金色的塊莖。原來它的果實在泥土中啊!
瞬間喜悅湧上她的心頭,江嵐飛快的在泥土中翻找,又陸續找出了十來個小小的果實。金燦燦的果實大小正好能握在手中,光光滑滑的,質感很棒!
江嵐脫下外套,小心翼翼的將其裹在其中,心情無比奔放的爬下圖書館,朝家跑去。剛跑進大廈,迎面便撞上了鄰家男孩林爵民。
林爵民從小和江嵐一起長大,也是個自然孩子,但他的母親林太太對他寄予的期望卻很高,而且無理由的堅信自己的兒子將來必定會發跡。林家節衣縮食給林爵民買了個智腦,並在網絡學校上讓他報了名。因此對於小爵民來說,樓上的江嵐自由自在的生活便是他的終極夢想。
他每天要在智腦前坐上十多個小時,瀏覽的內容百分百受到林太太監控,別說娛樂網頁了,就連小遊戲都沒有機會玩。而窗外卻總能看到江嵐出出進進的身影,女孩自由奔跑時揚起的兩個小辮子時時刻刻牽動著他的心。
此時林爵民拎著垃圾袋剛下樓,迎面在過道裡撞上了江嵐,他羨慕的望了她一眼,問道:「剛回來?衣服裡藏著什麼好東西?」
江嵐猶豫了片刻,伸手從衣服裡掏出個土豆,遞到了林爵民面前。「金黃色果實,我自己種的哦!送給你!」
女孩的話很直白,沒有任何討好或者炫耀的意思,彷彿就是在說一件普通的事。但對於生活在大廈底層的貧民而言,種植這個詞本身就是個奇跡。
林爵民欣喜的接過土豆,他並不知道手中這小小的還帶著泥巴的塊莖價值便抵得上他全家節衣縮食買的智腦,他只是單純為了江嵐送給他的禮物而高興。「這究竟是什麼?」他好奇的問。
「金色的果實啊!」小江嵐一臉興奮的給土豆冠上了自己起的名字,看起來還非常得意。
「能吃嗎?」男孩搓搓手中的塊莖,硬邦邦的卻很有質感。
「當然能吃!」女孩很肯定的回答道。
狹窄的走道內,洋溢著最純真的友誼,女孩臉上得意的甜笑和男孩臉上的羨慕交織成一副別樣的畫卷,去除了現實世界的價值觀,朋友這個詞其實就是如此簡單。
「爵民!」二樓傳來了林太太的喊聲,打破了溫馨的畫卷,男孩彷彿瞬間從夢中醒來一般,身體微微一僵,抱歉的沖女孩說道:「我媽媽喊我了。」
「哦,我也該回去了。」女孩側過身拎著衣服上了樓,轉頭沖男孩做了個鬼臉便一溜煙消失了。
望著空空的樓梯,林爵民握緊了手中的土豆,暗自歎了口氣。他下了樓扔了垃圾,帶著土豆回到了家,迎面林太太便拋過來一句話:「以後少跟江嵐浪費時間,有功夫不如多聽幾節課。爵民啊,你和她是不同的,我們全家都指望著你呢。」
不同嗎?林爵民傻傻的站在門口,想起那對飛揚的辮子,男孩漸漸的走了神。
「手上拿著的是什麼?」突然林太太一把奪過兒子手中的土豆。
「還給我!」林爵民猛然大叫出聲,「是金色的果實,江嵐送給我的!」
林太太聞言反倒連忙將土豆扔到垃圾桶內,鐵青了臉指著兒子的鼻子罵道:「誰讓你隨便接受她的東西的?一個妓/女的孩子,能有什麼好東西?若是這上面帶輻射怎麼辦?」
「怎麼會有輻射?她說是她種出來的!」男孩不甘心的望著垃圾桶內的土豆反駁道。
「爵民啊。」林太太忍住怒氣,蹲下身摟住寶貝兒子好言勸慰道,「你跟她是不同的!你要牢記這點,媽生你的時候對不住你,沒給你調整好基因,但媽發誓一定會補償你。只要再熬兩三年,等你爸一陞遷我們全家就從這兒搬走!今後再想辦法給你謀個好前程!所以你別自暴自棄,別和江嵐這種孩子混在一起,她們這種人一輩子都是出不了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