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林可兒躬身將一杯清茶放在桌台上,看著眼前的葉鈞,儘管很清楚這三更半夜邀請一個男人進門,致使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這種行為並不理智。不過,林可兒也不好讓送她回家,先前還替她解圍的恩人拒之門外,出身貧苦不代表就沒有涵養,這是為人最基本的禮貌。
捧著茶杯的葉鈞笑了笑,饒有興趣打量著這不到四十平方的格調佈局,對於女孩子的房間,相信對任何一個男人,都有著莫名的吸引與神秘。當然,葉鈞對此也不例外。
似乎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尤其是換了身乾淨衣服的林可兒,這才發現依著平日裡的習慣,不知不覺就穿了那套睡衣。儘管不露,但多少有些單薄,甚至還容易走光。
當下只能死死夾著腿,坐在椅子上,見葉鈞投來目光,林可兒的俏臉本能紅了紅,笑道:「地方挺簡陋的,因為圖便宜,所以就租了這房子。」
葉鈞笑道:「聽說你是大學生,怎麼不住在宿舍裡?」
林可兒輕咬著嘴唇,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不過很快就換上一副笑臉,解釋道:「因為在酒吧裡兼職,經常要工作到凌晨一兩點,如果這時候返回宿舍,容易影響到舍友的休息。所以,還是決定租一間房子,離酒吧不遠,下了班就能很快睡覺,不影響第二天的學習。」
葉鈞很清楚,林可兒有一句話沒說。畢竟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目的自然是希望吸引住顧客的眼球,但倘若每天凌晨一兩點回宿舍,怕是那些學生很容易就會將林可兒的私生活往歪處想。這世道,人言可畏,作為一個女孩子,自然不希望背負不知廉恥的罪名,整天活在旁人有色的目光下。
「你有一個妹妹,怎麼不接到這裡?這樣,你就可以自己照顧著。」
葉鈞只是隨口問問,但林可兒卻顯得很激動:「都是那個男人,他想用妹妹要挾我,讓我成為他賺錢的工具!只是沒想到他這麼不知廉恥,竟然連我,都想要欺負…」
說著,林可兒再次黯然淚下,葉鈞趕緊安慰道:「放心,這個男人再也不能要挾你,只要你願意,我跟陳哥說一聲,你就不需要再在酒吧裡兼職。以後,就能過正常的生活,到時候將你妹妹接到這裡來,這樣也好有個照應。」
起初,林可兒有些心動,但很快,似乎意識到這世道的現實殘酷,自嘲道:「哪有這麼簡單?這世道,說白了,沒錢,就寸步難行。以前還天真認為能找份好工作,就算兼職幾份,也不打緊。可是,一聽說我只是個還在唸書的學生,那些用人單位都沒了興趣,說大學生不靠譜,做一兩個月就會離開,以前就遇到不少,像大學生,他們不招,畢竟好不容易培養起來,學了東西,還沒正是上手,就想著走人,這純粹是浪費精力。」
林可兒這話倒是符合實情,兼職,或者實習,對於一些正規企業來說,確實是首先需要排除的。尤其是,那些還在唸書的大學生。
為什麼?
因為大學生課程相對緊密,就算空下來,學校那方面也可能有許多事,要讓學校裡的學生處理。例如大掃除、開會等等。
這樣,一個月下來,真正能在辦公上用到的時間,顯然不多。加上大學生心性還不夠堅韌,很可能做一陣子,就沒了熱情,就想著辭職走人。這俗稱三分鐘火候的熱度,葉鈞很清楚,因為上輩子,同間宿舍的哥們,就幹過這種屢見不鮮的事情,而且犯案纍纍,還不止一樁。
對於林可兒這種弱女子,葉鈞同情,也願意伸手保護,但這不代表就願意失去原則。或許在酒吧兼職,確實是目前最適合林可兒的工作,陳勝斌的為人,葉鈞清楚,依著這份本性,也不會做一些不乾淨的買賣。而且以陳勝斌的家世背景,也沒必要為了一些不痛不癢的暴利,讓長輩蒙羞。所以,林可兒在陳勝斌酒吧裡工作,起碼不會吃虧,至於會不會走錯路,只能看林可兒的心性。
匡當…
緊閉的門,忽然開了,葉鈞本能望去,一時間愣住了。
反觀開門的身影,同樣傻了,似乎無法相信會在這種場合撞見葉鈞。
「是你?」
「是你!」
儘管內容一致,但語氣卻截然相反,葉鈞自然是有著濃厚的疑惑,而對方,卻飽含著一股咬牙切齒。
來者,正是多日不見的楊靜!
「你們認識?」
林可兒忙站起身,當下小跑到門口,眸子充滿著好奇。
反觀楊靜換好鞋,先是丟給林可兒一個白眼,這才嘀咕道:「這小子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大色狼,可兒,你怎麼會認識這種癟三?老實交代,有沒有被這小癟三佔便宜?」
見林可兒張著嘴,回答不上來,楊靜思維高速跳躍,驚呼道:「天啊!可兒,你不會跟這小癟三上床了吧?」
原本心情不錯的葉鈞頓時氣得夠嗆,先不管這三更半夜楊靜跑這小廟打算幹什麼,單說這一連串的口吻,就彷彿撞見不共戴天的階級敵人一般。葉鈞自認對這楊靜是一忍再忍,可沒想到當日還覺得這丫頭挺乖,起碼不至於跟條瘋狗一般亂吠,現在看來,這完全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這大色狼,葉鈞忍了,畢竟那段日子沒少占楊靜便宜,親也親了,摸也摸了,連衣服都脫過!至於這癟三,葉鈞也認,反正狗嘴吐不出象牙,只要楊靜還願意把他當人看,就行!做癟三好過做禽獸,做禽獸好過被人戳脊樑骨,罵禽獸不如,這是葉鈞最直觀的想法。
但是,上床的說法,這不成心抹黑?他倒是沒什麼,可人家林可兒會怎麼想?再說了,這種話是能夠隨便說出口的?
林可兒忙擺手,急道:「沒有,你別誤會,這位老闆是我請回家的客人,他之前還替我解決了那件煩心事。」
「他會有這麼好心?難不成另有企圖?」
楊靜嘀嘀咕咕朝葉鈞投了個白眼,但很快意識到什麼,驚訝道:「可兒,你是說,那王八蛋又來找你麻煩了?」
見林可兒委屈的點頭,楊靜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告訴你多少次了?那王八蛋如果還敢來找你,就告訴我,你治不了他,我能治!」
林可兒撅著嘴,聳著頭,低聲道:「我不想給你惹麻煩,畢竟這是我的家事,我也不希望鬧大。不過,這一次,他確實過分了,不僅想把我妹妹賣給人販子做拐女,還想…還想趁沒人的地方,欺負我…」
林可兒越說聲音越小,反觀楊靜卻瞪大眸子,裡面透著一股讓葉鈞毛骨悚然的憤世嫉俗,還惡狠狠道:「果然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葉鈞聽著有些吃味,敢情這楊靜是罵那個邋遢男人,還是指桑罵槐說著這屋子裡唯一一個帶把的爺們?
不過瞧著楊靜氣頭上的模樣,葉鈞沒敢繼續火上加油,乾笑道:「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
「不急!」
「我送你。」
葉鈞一句話,似乎再次刺激到楊靜的敏銳神經,這讓準備送客的林可兒第一時間閉嘴。面對楊靜虎視眈眈的目光,頭皮發麻的葉鈞本能朝後挪了挪,似乎擔心這頗有威勢的母獅子一言不合,就幹出一些讓人進宮當公公的荒唐事。
葉鈞警惕道:「幹什麼?這黑燈瞎火的,難不成你還想找男人暖被子?」
「臭美!」
楊靜冷冷掃了眼葉鈞,這張出現在她無數個夜晚,且難以釋懷的稚嫩臉龐,讓楊靜有著一股發自內心的矛盾。說恨,卻恨不出來,說愛,這對楊靜而言就是最荒唐的事情。但這股矛盾卻真實存在,險些就讓楊靜誤以為這葉鈞是她生命中的歡喜冤家。
當下伸出一根蔥白的手指,既而指著窗戶,楊靜笑瞇瞇道:「不怕淋成落湯雞,就歡迎你隨時離開。」
葉鈞狐疑的走到窗前,發現昏暗的燈光下,有著如線條般的雨水不斷滴落。因為屋子裡緊鎖著窗戶,加上這房子位置不好,距離大街還有一段距離,所以聽不到下雨聲。
林可兒笑道:「不怕,我有傘。」
瞧著林可兒熱情的模樣,楊靜古靈精怪的眸子打了個轉轉,笑瞇瞇道:「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可兒,我可告訴你,這癟三家裡面養著兩隻金絲雀,你可別腦子發熱也鑽進那籠子裡面去。」
「楊靜!你到底想怎麼樣?」
實際上,葉鈞沒打算跟林可兒發生超友誼的關係,但也容不得楊靜一而再再而三詆毀,儘管這話說得確實是實情,但今日不加以阻止,天知道這楊靜會不會見人就說?
儘管葉鈞自認問心無愧,可是也要替家裡面兩個女人想想,畢竟女兒家名節為大,多少家庭養大的閨女,都因為名節問題鬧到跳樓割腕的程度,葉鈞自然清楚茲事體大。
似乎覺得葉鈞動了火氣,楊靜一時間興起,正打算跟葉鈞據理力爭。而林可兒卻制止了這場鬧劇,當下不由分說,從抽屜裡取出一把傘,然後就拉著葉鈞朝門外走去。
送葉鈞走到樓下,林可兒笑道:「老闆,楊靜人就這樣,我認識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可能有時候說話確實難聽了點,但出發點不壞,或許是表達的方式有些特別,請別在意。」
葉鈞抬頭瞥了眼在窗台偷看的楊靜,這婆娘被葉鈞逮著,忙縮回去,並憤憤然拉上窗簾。
收回目光的葉鈞笑道:「沒事,我知道她就是這樣的人,畢竟她也在我家裡面住過。」
「哦?這倒沒聽她說過,待會我去問問她。」
林可兒將傘打開,然後遞給葉鈞:「這次多謝你,要不是你,怕是今晚我就要遭殃了。」
葉鈞接過傘,笑道:「這把傘我會留在酒吧裡,明天你去取就行了,沒其他事,我先走了。以後有什麼事,找我,或者陳哥,都行,別不好意思。」
與林可兒客套幾句後,葉鈞就撐著傘離開,望著這道消瘦的背影,撐著腦袋的林可兒泛起一抹甜甜的笑意。
而那扇被拉上窗簾的窗戶,卻忽然露出一個縫隙,只見楊靜凝視著葉鈞在雨中漸行漸遠的背影,儘管有著毫不掩飾的鄙夷惱怒,但隱約中,卻透著一股不捨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