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22
有一種人,注定不會將出口的話當作兒戲,這是與生俱來的一種道德觀念。有鑒於此,葉鈞不會將張嫻暮這句話當作玩笑,也不會認為這是倔驢展現出來的執拗,更不會天真以為這是沒話找話的嘮叨,這個站在京城中,有著太多人在背後追逐的怪胎,實際上卻有著不為人知的操守,就是言出必行。
微瞇著眼,張嫻暮暴露在外的並非凶相,也不是暗藏鋒針的警告,儘管這看似無害的外表下,不一定就能讓人心生警惕,但誰若膚淺的認為這只是小孩子剛進社會時的初生牛犢不怕虎,那就大錯特錯。
葉鈞笑道:「名字只是叫誰後,讓誰知道的符號,本身沒有任何意義,更沒有任何值得保密的價值。既然你想知道,我也不會藏著掖著,給,這是我的請柬,上面有我的名字。還是那句話,我認識你,不代表你便認識我。」
葉鈞將藏著口袋裡的請柬取出來,遞給張嫻暮。
接過請柬後,並沒有急著打開,反而若有所思盯了會葉鈞,張嫻暮才平靜的展開請柬,入眼的『葉鈞』二字,並沒有引來張嫻暮相對古怪的神色,只是匆匆一眼,就再次合上請柬,遞還給葉鈞:「誠如你說,這請柬確實沒太大價值,儘管我這種追根究底的性子在你看來會很膚淺,但我只是想要自己盡可能安妥一點。」
張嫻暮說完,忽然話鋒一轉,沉聲道:「可惜,僅僅一個我聽都沒聽過的名字,還不足以讓我安心,依然是那句話,我很討厭這種感覺。上一次,就算我沒說清楚,讓你鑽了一個空子,天真認為光憑一個名字,就能讓我罷手。但現在不會了,我很嚴肅的警告你,下一次,倘若我這股渾然錯愣依然得不到釋放,那麼,就別怪我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
葉鈞饒有興趣打量著張嫻暮,暗道還是年輕了,這份城府即便值得京城老一輩人稱頌,但並不算長的人生閱歷中,依舊沉澱不住那份四平八穩的圓滑。最關鍵的,就是張嫻暮多年來一直順風順水,可人始終是在逆境中才能獲得成長,這也注定張嫻暮還有著好長一段路需要踩踏,儘管不能斷言張嫻暮配不配得上京城老一輩人口中的接班人身份,但只要肯花三十年雕琢,也能徹底坐實這頂頭銜。
「年輕人,你們認識?」
被那個女孩攙扶著的老人笑著走來,能將張嫻暮帶在身邊,肯定對這位過早就染上光環的怪胎瞭解頗深。能讓張嫻暮主動上前交談的人,在老人印象中不多,但也不少,可這不少的人群中,儘是些出類拔萃到引起他們老一輩重視的後起之秀,儘管老人並不認識葉鈞,但這不代表老人就會漠視,笑道:「嫻暮,不介紹一下你的朋友?」
張嫻暮玩味的瞥了眼葉鈞,平靜道:「葉鈞。」
老人臉上有過一絲怪異,介紹朋友到惜字如金的地步,這足以說明眼前的年輕人跟張嫻暮的交情不深,不過這怪異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老人隨口笑道:「年輕人,你是江陵一中的學生吧?」
葉鈞微笑道:「是的,老爺爺。」
這時,顧仁芳走了過來,老人眨巴著眼睛,笑道:「仁芳,不介紹一下你的得意門生?」
早就看出不太對勁的顧仁芳匆匆趕來,儘管不清楚這裡面是否有著孰是孰非的貓膩,但還是靜下心,笑道:「葉鈞是這學期轉來學校的,就是上次我跟你提過的那個孩子。」
「哦?」
老人聳了聳眉梢,臉上的慈愛味更濃,笑道:「孩子,聽說你文理兼優,這通科滿分可不是尋常人能考出來的成績,不錯,比我孫女強。」
「爺爺。」
一旁的女孩子不依不饒的推了推老人,清秀的臉龐不能給人驚艷,但出生大族的書香門第,這股氣質也足以彌補與生俱來的不足。
怯怯的瞄了眼葉鈞,這女孩才壯著膽道:「你好,我叫沈玲,之前看過你答得考卷,你真的只花了一個多小時,就將卷子全部做完了?」
當葉鈞平靜的點著頭,沈玲才暗暗歎了口氣。
當將信將疑的事情得到第一方的親口驗證,一直將成績視為榮耀的沈玲只能放下那成份不多的傲氣。當那天老人捧著一疊卷宗,放到沈玲面前時,她清楚記得花了整整一夜,才勉強考了個七百三十分。這算得上正常發揮的自信很快遭到殘酷的現世報,只因老人取出一疊試卷,並揚言這份卷子的考生每科只花了十多分鐘。
除了語文被扣掉十分,其他均是刺眼的滿分,沈玲不傻,她所考的七百三十分,實際上作文卻是給了滿分。但擺在眼前的,卻是一篇被扣掉十分的作文,不去看那些滿分的卷宗,沈玲只是細細拜讀著那篇不遜色陳琳《討曹檄文》的論文,恢宏的氣勢給她一種激情澎湃的省思,放下卷宗,暗道倘若這種作品都要被扣掉十分,那麼她先前執筆的作文,即便被扣掉三十分,也毫無怨言。
有鑒於此,好奇心起的沈玲才會跟著前來巡視的老人一同現身江陵,儘管很討厭看起來病怏怏的張嫻暮,似乎不習慣對方透著的那股陰氣,不過沈玲也清楚就是這麼一位看似瘦弱的男子,實際上在京城圈子裡有著舉足輕重的身份。最關鍵的,還是親爺爺的得意門生。
沈三思!
這位身子骨健朗的老人,竟是那位教育界的泰山北斗,無論在名聲,還是影響,都要高出顧仁芳不止一籌!
但葉鈞卻清楚,若非顧仁芳有著淡薄朝野的心性,怕與沈三思也會不遑多讓。
通過一陣頗具深意的開場白,沈三思倒是沒有官宦人家的長篇大論,也沒有讓人瞌睡瞇眼的致辭,僅僅是表達了一些客套話,便笑道:「在場的各位朋友,請自行用餐,你們能來,我就很高興了。」
葉鈞坐在韓雅倩身旁,而韓芸卻自顧自捧著盤子四處夾著瓜果餐點,儘管不少人都視這韓家姐妹花為必爭之物,可瞧著同一屋簷下的葉鈞,都只能無奈怯步。
韓雅倩饒有興趣瞥了眼站在角落欣賞窗外風景的張嫻暮,笑道:「你認識他?」
葉鈞點頭道:「認識,但交情不深。」
韓雅倩嘴角捲起一抹深意,笑道:「他很特別,自從進入這屋子裡,我就感覺到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味。當然,這絕不是做作,而是一種彷彿與生俱來的本能,看得出來,他似乎很不屑出入這種場合的賓客,這股傲氣很惹人嫌,我也不例外。不過,他能主動找上你,倒是讓我有些意外,按理說這麼高傲的男人,是不應該主動找人攀談的。」
葉鈞驚訝道:「這都能看出來?」
韓雅倩笑著點點頭:「難道小芸沒告訴你,我已經攻克了心理學的博士學位?」
葉鈞搖了搖頭,笑道:「其實我跟韓芸也沒有太多時間交流,更別說扯到韓老師身上,也就是說,我跟韓芸的關係,沒韓老師想得那麼複雜。」
韓雅倩有著心理學博士的身份,但葉鈞觀人識人的本事,就算無師自通,也要比韓雅倩那些理論上的知識靠譜一些。這些話,以及說這話的語氣,葉鈞很清楚韓雅倩想表露的真實意圖。
對於葉鈞的辯解,韓雅倩理所當然認為這純屬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狡辯,從韓芸的神態,以及較為古怪的反常行為,彷彿心有靈犀的韓雅倩自然能猜到一些親妹妹的心意。這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發現,韓雅倩決定回家後就跟鍾晴嘮叨嘮叨,儘管不贊成韓芸在這種年紀就找情人,但葉鈞的出類拔萃有目共睹,倘若韓芸真喜歡葉鈞,而這所謂的愛情又不是單方面的一廂情願,那麼韓雅倩實在找不出理由拒絕,相信韓家人也會很樂意將韓芸托付給葉鈞。
韓雅倩笑道:「行了,咱們去吃點東西吧。」
暗道一聲糟糕,怕是這水也徹底給攪渾了,但葉鈞不敢辯解,倘若一意孤行,怕就真要被韓雅倩認定是心裡有鬼,畢竟過多的辯解,就是心虛,就是掩飾。
宴會自始自終,葉鈞與張嫻暮就沒再進行過第二次交談,分別前也僅僅是點到即止的頷首示意,這讓沈三思有些好奇,似乎覺得這兩個年輕人都有著一種類似的共同點。起初,沈三思還沒琢磨透,可分別在即,卻豁然醒悟,就是那股子不甘於人後的傲氣!
「小鈞,營業執照已經批下來了。」
回家後還沒多久,胡有財就打來電話,語氣很激動,但卻讓葉鈞迷糊了:「財哥,政府的效率什麼時候這麼快了?」
胡有財笑道:「還不是聽說一大群公子哥光顧這家公司,連帶著副市長都趕來了。當然,最關鍵的,還是你的身份,這群往日裡自在慣了的傢伙,可不希望你爸新官上任三把火,就燒到他們屁股上。」
葉鈞笑道:「那什麼時候能夠領證件?」
「明天就能領,你準備一下,挑個好日子,就可以開張營業了。」
「謝謝財哥。」
跟胡有財寒暄幾句,掛斷電話的葉鈞第一時間就將這條喜訊告訴同一屋簷下的兩個女人。
郭曉雨顯得很激動,笑道:「小鈞,咱們真的可以開張營業了?其實昨晚我還跟蘇姐念叨著,如果公司開業,咱們該怎麼接單子,又怎麼完成這些訂單,說實話,我很緊張。」
葉鈞笑道:「曉雨姐,其實經營一家公司說難不難,不過說易,也不易,關鍵還是在於積累。誰都是從零開始,既然別人能做到,咱們同樣可以,等經驗夠了,自然就不會在乎這種小事情,再說了,蘇姐可是管理公司的行家裡手,你多跟蘇姐討教一些工作上的經驗,很快就能擺脫這些緊張感。」
蘇文羽還在構想著今後的驚艷藍圖,見話題扯到她身上,加之郭曉雨可憐兮兮的目光,笑道:「曉雨,公司的事情我帶著,你跟在後面學上十天半月,就能上手。以後都是處理這些事情,作為挑選人才,這工作的壓力不大,只要慧眼識人,懂得觀心就行。在這一點上,我跟小鈞一樣,很相信你能完全勝任這項工作。」
似乎緊張的情緒有所緩消,郭曉雨整了整心情,攥了攥小拳頭,道:「蘇姐,小鈞,謝謝你們,我一定會努力汲取日常中需要用到的知識,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
三人又談了好一陣子,葉鈞見眼前兩個女人都露出疲態,便笑道:「蘇姐,曉雨姐,你們先睡吧,我現在要給咱們公司設計一套別緻的裝潢,等到剪綵那天,一定要震一震來訪的賓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