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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8 四海翻騰雲水怒 53 混戰 文 / 引弓

    燈光在河對面的椰樹林裡忽明忽滅地閃爍著,當白銀戰士陣地上的槍聲響起,對岸突然槍聲大作。密集的,炒豆般的槍聲。聽上去也許是從較遠的沙洲傳來的。接著又是一陣槍聲。第三次,第四次。喧囂的機關鎗聲夾雜著刺耳的步槍聲。緊接著是在白銀戰士身後77毫米白狼炮發射炮彈的撲通聲,很快便聽到了從卡布雅斯河對面傳來的轟隆爆炸聲。戰火迅疾沿河向白銀戰士撲來,如同滿載著火藥的火車向白銀戰士駛來。

    很快就輪到白銀戰士了,於是白銀戰士也開火。白銀戰士一片混亂,全然沒有分散射擊的意識,而是擠在那個掩體坑道裡向外射擊,就像白銀戰士是在這裡出生的一樣。白銀戰士正對面響起了一陣假聲似的尖叫聲,無疑是鳥兒受了人類入侵者的驚嚇而發出的,於是白銀戰士朝著那個方向一陣攢射。深夜裡沒人指揮,也沒法瞄準,大家朝著河對岸的燈火開槍,或者亂打一氣。人人都確信法國人就在對面準備過河。

    尖叫聲停了下來。

    張彪命令他的副官:去告訴那些笨蛋停止射擊。告訴他們等聽到鳥撲稜稜亂飛亂叫的時候再開火,因為聰明人會用這個作掩護移動。等他們要移動的時候再開火。」

    副官跑出指揮部,貓著腰到前線的戰壕,發現各營的都尉們都試圖讓自己的士兵平靜下來,不要浪費彈藥。

    但是他們不聽,繼續乒乒乓乓地射擊。一方面是因為恐懼,另一方面是因為終於遇到敵人的興奮。

    張彪終於受不了了,親自下到戰壕裡來:「真他媽的該死,一營,你們怎麼像新兵一樣?你管不住你手下的菜鳥嗎?你這個梅州的反骨仔!」

    張彪話音未落,只感到一排灼熱的子彈擦著他的鼻子飛過。

    但是距離第一次開槍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距離敵人第一次發射可怕的步槍子彈不到五分鐘的時間——戰場上到處都是彈片,隨著炮彈片的逐漸熄滅黑夜重新包圍了白銀戰士——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裡,所有魔鬼都出動了。

    每個人都在射擊,所有的武器都在吼叫,但是這不是樂器大合奏,不是極其美妙的死亡交響曲,不是頹廢的後方指揮人員所描寫的那樣。這是刺耳的聲音,這是不和諧的聲音,這是粗野的聲音,這是缺乏韻律的聲音。在這裡人們不分青紅皂白毫無節制地射擊。在這裡,爆炸聲、尖叫聲、哭號聲、嘶嘶聲、碰撞聲、振動聲以及嘰哩呱啦的喊叫聲交織在一起。這裡成了地獄。

    但每個營、每個連隊都有自己的聲音,訓練有素的耳朵能夠清晰地分辨出來並予以歸類,他能夠從整個喧囂中一一辨別出來,如果張彪對他自己的連隊足夠熟悉,他就能分辨出每個連隊的表現好壞。

    張彪的耳朵被一些奇怪的陌生聲音刺痛著:法國步槍的聲音更加尖細刺耳。

    到現在為止,因為白銀戰士從來不知道那裡是否真的有敵人。白銀戰士聽到那裡有聲音就朝那裡射擊。白銀戰士感到炮彈在身邊爆炸,聽到敵人的子彈在耳邊呼嘯,但是白銀戰士不能確定這些炮彈和子彈來自哪個方位。

    但是此刻當白銀戰士蠕動到一個新位置時,沒有敵人朝白銀戰士開火。白銀戰士再次裝好機槍,繼續射擊。白銀戰士在這個位置上呆了足足十五分鐘,然後轉換到另外一個新位置。就這樣白銀戰士在戰場上不停地移動著,射擊著。

    黎明似乎是從白狼炮的炮筒裡噴薄而出,二者不期而遇。伴隨著白銀戰士迫擊炮的轟炸聲,黎明的光亮也從天而降。此時白銀戰士可以看清楚了,白銀戰士正對面的椰樹林裡沒有生命存在的跡象。那裡只有屍體,沒有活著的敵人。

    但是在白銀戰士左側朝著大海卡布雅斯河對岸的地方,這支被擊垮了的法國攻擊部隊的殘餘正在受到毀滅性的打擊。白銀戰士能夠看到他們抱頭鼠竄,白銀戰士的開花炮彈尾隨在他們後面。與此同時,白銀戰士也朝著他們射擊。炮彈雨點般落在敵人身後,追趕著他們向白銀戰士的陣地推進,迫使這些不幸的敵人放棄一個又一個戰線,無情地被趕往白銀戰士的前沿陣地,最終被白銀戰士消滅掉。

    白銀戰士能夠看到他們在椰樹間跑來跑去。白銀戰士中的一些人用步槍射擊。但現在大多數人退出了戰鬥,在右翼最遠端,很顯然一切都在我軍的控制之中了,步兵沒有必要錦上添花了。

    「停止射擊,」來自七連的一個人朝二營喊道,第一營正在過河。」

    大家都忘了戰鬥,在旁觀眼前的這場巧妙的包抄,這時傳來了呼喊聲。原來一群法國兵正沿著對面河岸朝白銀戰士這個方向跑來。他們的出現大大出乎白銀戰士的意料,以至於白銀戰士一時竟然忘了開槍。

    白銀戰士鑽進掩體,找到自己的槍位。然後依據口令開始放排槍,除了一個法國兵外,其他人全都應聲倒地。第一個倒下得非常快,就像他的下半身被大鐮刀砍掉了一樣,接著其他人滾翻在地,不停地尖叫著。

    張彪抓起一支步槍。這時那個沒有倒下的法國兵在步槍的瞄準孔裡已經深入到了椰林。他的背部上下跳動,似乎要甩掉身上的背包。於是我張彪扣動了扳機,瞄準鏡裡的那個法國兵消失了。

    張彪不知道是否打中了,但副官大叫:「軍長一槍就了結了那個鬼夷。」於是戰壕裡開始傳頌軍長的神槍。因為那時士兵們們都回過神來了,都抓起了武器。即使沒有打中,等待法國兵的也是一個注定很悲慘的結局:黑夜、飢餓和在雨林裡慢慢死亡。

    張彪想起鈞座說過一句話:步兵的戰鬥在叢林裡展開。

    第一營的士兵們正在清剿敵人,結束未逃走的傷員的痛苦。反正重傷者是活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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