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10
柏林夏洛特宮,就在那座傳說「風可進,雨可進,國王不可進」的小磨坊裡,普魯士國王腓特烈威廉四世,正在請剛剛晉陞為中將的毛奇將軍喝咖啡。
「這裡的風景多美呀!」
「是的,陛下。」毛奇謹慎的回答。雖然身為總參謀部公認的未來之星,但和霰彈親王威廉的關係太好,總是一件犯忌諱的事情。在清國做軍事顧問,聽說了不少康熙朝諸子爭位的典故,讓毛奇的思維也開闊不少。
「將軍,如果你從王宮的窗口望出去,就會發現,這座小磨坊和它的風車是御花園上最富變化的一點。在御花園成片的草坪中,突然出現一座風車,讓這裡的景物迅速生動起來。」
毛奇有點尷尬,他不懂繪畫。
腓特烈威廉沒有察覺毛奇的尷尬,自顧自的說:「本來在二十年前,這座風力推動的磨坊要改裝蒸汽機,你想想,就在御花園的邊上,裝上一台蒸汽機,當然,有蒸汽機就有煤,煤車,裝煤的倉庫,到處撒的煤灰,一件件的都會到來,更不用說每天都會冒出的黑煙了,那這裡還能做御花園嗎?」
「所以?」毛奇不太明白腓特烈威廉為什麼會這麼說,雖然有傳言,國王有神經病,但毛奇從來是不信的。
「所以,為了保護這清新的花園和風車,先王頒布了一項法令,禁止它改建成麵包工廠。所以,我們才能在這裡安詳的喝咖啡呀。」
毛奇有點忍不住了:「我是軍人,不過,據我所知,蒸汽麵包工廠效率遠遠超過風車麵包房,現在外面依靠風車的麵包房要麼倒閉了,要麼慘淡經營,且不說軍隊的供應,就是我家的小麥麵包和黑麥麵包,都是蒸汽工廠的產品。」
「將軍,你已經是中將了,要適應上流社會的作風,不要像軍隊一樣,什麼都講效率。」
「我只是奇怪,這家麵包房怎麼堅持下來的。」
「很簡單,王室養著它,從它這裡買麵包只比外面貴一點罷了。」
毛奇又沉默下去。
「將軍,威廉搞的那個親王同盟,您有信心嗎?」國王終於進入正題。
「陛下,您是指?」
「以我淺薄的歷史知識來看,我們很可能再次陷入逆轉同盟的圍攻之中。七年戰爭中柏林打成廢墟,普魯士什麼也沒有得到,我對此深表擔憂。」
談到戰略,毛奇的興致來了:「腓特烈大王雖然英明神武,但有現實條件的限制。」
「在七年戰爭中,即使那躋身於18世紀最大膽統帥之列的普魯士排特烈大王,也未依憑內線作戰的有利位置,以對奧地利或法國的運動性和進攻性戰役來決戰決勝,因為他缺乏如此所需的物質手段。能夠動員、裝備和供養的兵員太少,其補充或替換太難,後勤供應也遠跟不上較長時間運動和進攻作戰的需要。這些難以逾越的障礙一樣存在於普魯士的敵手那邊,它們作為一大原因導致奧、法、俄三國雖然較為強大但未以壓倒性的攻勢來摧毀我軍。」
如此嚴肅的一段話把國王嚇了一跳:「將軍,慢點說,你把我弄糊塗了。」
「就是腓特烈時代裝備和後勤無法滿足快速機動、集中兵力、各個擊破三大原則。」
「那現在我們能夠滿足這些原則了嗎?」
「是的,陛下。其實在拿破侖戰爭期間,拿破侖本人就做到了,」
「是嗎?」
「1805年,拿破侖統帥18萬大軍從英吉利海峽東岸直奔多瑙河上游,先在烏爾姆殲滅數萬奧軍,旋即在奧斯特裡茨摧毀數萬奧俄聯軍,然後在耶拿擊敗我軍。短短兩個月內,第三次反法同盟土崩瓦解,法國取得中歐霸權。在這些戲劇性的事態當中,所用兵力之巨大前所罕見,而法軍作戰速度之迅捷、戰役範圍之廣闊和戰略原則之新穎更是前所未聞。拿破侖的作戰方式,就體現了三大原則,他做到了,所以他贏了。」
「拿破侖最後失敗了,」國王糾正他。
「那是因為俄國太大,太能消耗。」
「總參謀部已經找到了解決辦法是嗎?」
「是的,我們找到了比俄國更能消耗的國家,清國。清國雖然弱小,但它有巨大的人口,和廣闊的土地。」
「總參謀部的計劃,就是讓清國和俄國拼消耗,我們對付哈布斯堡,將皇冠從哈布斯堡頭上搶過來,是嗎?」
「簡單的說,就是如此。」
「法國呢?」
「法國被關在籠子裡。不用擔心。」
「將軍,不用這麼拘謹,我們有把握擊敗哈布斯堡嗎?」
「從步槍,到大炮,我們不僅比哈布斯堡強,也比俄國強。我們可動員的兵力是哈布斯堡的兩倍,俄國的一倍半。」
「奧匈和俄國的人口都比我們多吧,而且薩克森、巴伐利亞等大邦也站在哈布斯堡一邊。」
「原因很複雜,但一句話就可以講清楚:我們是工業國,哈布斯堡是農業國,俄國是農奴國。他們有人口,但無法動員,也就無法補充軍隊。」
「朕還是有些不明白,拿破侖的大軍不就是在俄國被拖垮了嗎?如果清國,沒有達到我們的希望——拖住俄國,局面會怎麼樣?」
「俄國的正規軍會在波蘭被消滅,然後沙皇向貴族們徵兵。」
「然後呢?」
「也許第一次徵兵,俄國還能承受,但敗仗將迅速消滅掉俄國人的愛國熱情,貴族們對沙皇的忠誠是有限的,他們自己就會鬧起來。沙皇要維護統治,只能迅速停戰。然後,我們把佔領的波蘭領土還給俄國,讓他獲得體面的和平。」
「似乎我們忘掉了什麼?」
「沒有,我們沒有遺漏,英國的干預,俾斯麥已經考慮到了,他正在上海,和格萊斯頓公使談判。」
「談什麼?」
「不知道,反正是讓英國人感興趣的東西,外交我不懂,但奧托是個天才,讓他去處理吧。」
「很好,將軍,朕很滿意,請喝咖啡。要加糖嗎?」
毛奇謝絕了國王,一口將黑咖啡喝光:「陛下,要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告辭了。」
「好的,將軍,要注意休息,普魯士對你寄予厚望。」
毛奇站起來,整理自己的軍服,昂首闊步走出磨坊,他心裡確定了一件事情:國王不是神經病,他只是太清新了,清新到不適合當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