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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9-1844 三千年未有之變局 1841(二)東南壁壘如腐椽 文 / 引弓

    更新時間:2012-07-22

    3月5日(一)金門

    凌晨,海天之間撕開一束金色的光芒,接著,海水由金變紅,雲層也慢慢燃燒起來,一輪紅日從海中噴薄而出,照耀著廈門海疆。

    就在金門外海,如同蟻群般停泊著一排一排的大帆船,一些小火輪穿梭其間,將一些將領送到旗艦皋華麗號上,聽取最後的戰鬥部署。

    「先生們,我們的前方,就是金門島,而在他大約3海里以西,就是廈門島。」艙壁上,掛著一幅巨大的海圖,標明了大小金門、廈門等島嶼的大致狀況。

    「金門島上大約有200門大炮,都是老式的土台炮,構不成什麼威脅,但是,我們還是要先行把他們打垮。下面,部署各個分艦隊的任務。」

    遠東派遣艦隊司令下轄29艘風帆戰艦,共分成三個分艦隊。

    第一分艦隊,旗艦皋華麗號,這也是全艦隊總旗艦,載炮74門。

    下轄:復仇號(載炮50門),賽利亞號(44門艦炮),坎佈雷號(36門艦炮),北極星號(26門艦炮),戴竇號(20門艦炮),克裡歐號(16門艦炮),流浪者號(16門艦炮),黑獾號(16門艦炮),巨蛇號(16門艦炮),全分艦隊一共載炮314門。

    第二分艦隊:旗艦伯蘭漢號(載炮74門)

    下轄:布朗地號(44門艦炮),嘟嚕義號(44門艦炮),鱷魚號(28門艦炮),女神號(26門艦炮),巡洋號(18門艦炮),摩的士底號(載炮18門),格倫拜恩號(載炮18門),阿爾吉林號(載炮10門),保皇黨人號(10門艦炮)。全分艦隊載炮290門。

    第三分艦隊:旗艦威力士裡號(載炮74門)

    下轄:邁爾威力號(載炮74門),安杜明號(載炮44門),加略普號(28門艦炮),先鋒號(26門艦炮),裴麗康號(18門艦炮),哈里昆號(18門艦炮),吉爾的斯號(16門艦炮),冒險者號(16門艦炮),全分艦隊載炮314門。

    另有火輪分艦隊,有十四艘火輪船,每艘輪船都載炮十幾門。

    「進攻大金門島的任務,由第三分艦隊擔負,第二分艦隊隨時準備增援,並保護登陸船隻,而負責登陸的部隊是……」璞鼎查的目光在一眾陸軍上校身上搜尋著。

    侉!皮靴蹬在甲板上的聲音,斯科爾斯上校上前一步:「閣下,請把這個任務交給皇家步兵第二十六團吧。我們要洗雪恥辱。」

    「不,請交給愛爾蘭第18團吧。」說話的是基恩上校。

    「很好,士氣高昂,不用爭,第26團負責在金門島登陸,18團負責登陸廈門島。」

    「是!閣下。」兩位上校響亮的齊聲回答。

    早上8點30分左右,海上狂風大作,第三分艦隊起錨升帆,直奔金門島而來。

    金門炮台上望見英軍動了,於是吹號鳴鼓,全軍振作,清兵們紛紛奔赴炮位。

    所謂金門炮台,主要為了掩護廈門而設,故而大金門島炮位都設在南北兩翼,以待敵軍直奔廈門的時候,從旁騷擾。小金門島的炮位則是面向西北方向,希望在敵軍攻打廈門的時候從後方襲擊。

    英軍的第三分艦隊卻是直奔金門而來,在大金門島的東北方泊住,也就是在大金門島南面炮台的側面。

    11艘戰艦,呈一個弧線展開,距離大金門島北炮台最東邊的一門炮200碼到400碼不等,由旗艦伯蘭漢號打出了第一發炮彈。此後,三百一十四門艦炮,大部分是三十二磅炮,一部分是十八磅炮,還有伯蘭漢號上十六門五十四磅炮,一起轟響起來。

    開花彈雨點般落到大金門島北炮台上。而炮台上只有最東邊的幾門炮可以稍微轉換角度,望著英國艦隊的方向開了幾炮,隨後就被打啞了。其他的大炮根本就沒有合適的角度開炮。

    飛彈如雨,最開始北炮台上還可以看見人影晃動,稍後就什麼動靜也沒有了,不一會,炮台上發出了一聲巨響,將英軍的火炮聲也蓋過了,震得軍艦上的英軍兩耳發麻。嗡嗡作響,好一會才恢復過來。

    炮擊大約二十分鐘,大金門島北炮台已經被摧毀,第三分艦隊駛入金門水道,準備從背面攻擊一番小金門島炮台。

    在大小金門水道間,有福建水師金門協戰船十八艘,台灣協戰船四十九艘,每艘船載炮數門,共有大炮221門。這些戰船,本來有掩護炮台側翼的任務,可就在剛才英軍炮擊之時,不知道是不是嚇傻了,居然呆在港內一動不動。

    直到第三分艦隊突入金門水道,這些清軍水師戰船才如夢初醒,紛紛起錨迎敵。

    就在清軍的師船起錨的時候,英軍第三分艦隊已經展開了戰列線,將金門水道攔腰截斷。

    台灣協在協台坐船的帶領下衝向英艦,招來劈頭蓋臉的一陣開花彈。六船傾覆,十餘船著火。

    其他的船隻見勢不妙,梭巡不敢進,船上有兵丁往後望:「金門協怎麼還沒有上來?」

    卻見金門協大小船隻,紛紛向北逃去。

    台灣協剩下的船隻,不待協台發號施令,也紛紛掉轉船頭,升起風帆,就著西北風,逃出了金門水道,然後轉帆行槳,逃往廈門。

    清軍船小,在金門水道這狹窄的區域內,倒也靈活。等英國海軍解散戰列線,清軍的師船已經跑遠了。

    遠東第三分艦隊毫不耽擱,在金門水道中向著小金門島炮台打了幾炮,發現距離太遠,炮擊效果實在不好,便順著風駛出金門水道,來到小金門島的南面,依著先前的辦法,從側面開始轟擊。

    就在第三分艦隊在金門水道內炮擊清軍師船的時候,斯科爾斯上校已經帶著皇家步兵第二十六團登陸了,直接包抄大金門島南炮台的背面。

    讓斯科爾斯上校感到驚訝的是,步兵們試著放了幾下排槍,端著刺刀往前衝,炮台守軍卻一哄而散,跑得慢的蹲在地上,投降了。有意思的是,雖然雙方語言不通,清兵們沒有高舉雙手,也沒有打出白旗,但英軍們卻清楚明白的瞭解到,對方投降了。

    截止斯科爾斯收繳地面上亂扔的武器完畢,該團的炮兵連尚未展開。

    這時,遠遠的,廈門的福建水師援兵出現了。

    3月5日(二)福寧鎮

    就在英軍第三分艦隊剛剛開始進攻大金門島北炮台的時候,廈門島南炮台上就已經得到了消息。

    顏伯燾叫來福建水師提督竇振彪:「竇軍門,英夷果然如你所料,直攻金門炮台,你那以金門為砧板,以兩百艘師船為菜刀的計策,正可實行。」

    「卑職也是這麼想的,請制台大人放心,請在這廈門炮台上,坐觀小子們破敵。」

    就在清兵的師船紛紛起錨的時候,英軍第三分艦隊已經打垮了大金門島北炮台,正在衝進金門水道。

    竇振彪登上自己的師船,帶著自己的標營一共三十五艘大型師船,率先出發,戰鼓上咚咚咚響起,催促後續的部隊跟上。

    緊跟在後面的是海壇協十八艘師船,閩安協十四艘師船,福寧鎮二十一艘師船,南澳鎮十艘大船,銅山營十一艘快攻船。

    福建水師可謂傾巢而出,只留下澎湖協四十七艘護口船在廈門水道內看家。

    就在福建水師浩浩湯湯駛出廈門水道,直奔金門的時候,英海軍第三分艦隊已經基本殲滅了金門協,驅散了台灣協,駛出金門水道,從南面開始轟擊小金門炮台。同時英陸軍第二十六團正在衝擊大金門島南炮台。

    英軍的珍珠號火輪船作為哨艦,觀察到福建水師主力正在慢吞吞的向著小金門島駛來,便掉頭向旗艦匯報。

    英海軍第二分艦隊接到旗艦的命令,便從金門島的東南方向起錨,前往迎擊福建水師。

    3月5日上午接近11點的時候,福建水師遇到了在小金門島西面久候多時的英軍第二分艦隊。

    清軍的陣型,是所謂的「大小梅花陣」,速度最快的銅山營十一艘快攻船趨前,作為前鋒。

    後面的福建水師師船大隊呈五點梅花佈置:即水師提標三十五艘大型師船居正中,海壇協十八艘船在左,閩安協十四艘船在右,福寧鎮二十一艘師船在前,緊跟在銅山營的快船後面,而南澳鎮的十艘大船在最後壓陣。這就是五點大梅花。

    而在陣中的提標又分成前後左中右五營,再排出個梅花陣,這是小梅花。

    這「大小梅花陣」還是中國古典的戰法,大體上陣中套陣,環環相扣,大小配合,敵軍一旦入陣,便會四面八方都有炮石打來,陷入重重包圍。

    福建水師這一路駛來,倒也稱得上軍容整肅,堪稱堂堂正正之師。

    「前古典時代!」英海軍第一分艦隊已經到了小金門島北側觀戰,「如果他們裝上衝角,船再大一些的話,倒是和西班牙無敵艦隊一樣華麗。」璞鼎查也是海軍少將,對海軍的戰史頗為熟悉。

    「這船也太小了,」同樣在期間皋華麗號上的海軍司令巴加說:「陣型這麼緊密,真是排炮的好目標。」

    第二分艦隊的司令官和他想得一樣,看著清兵的師船慢吞吞的來了,便有條不紊的拉出一條戰列線,下錨,穩定船體,準備射擊。

    伯蘭漢號在最北面,後面是布朗地號,嘟嚕義號,鱷魚號等,一直到最末尾的保皇黨人號。

    伯蘭漢號上有炮七十四門,其中十六門五十四磅炮,這時,清兵的師船已經進入了它的攻擊範圍,但它隱忍著,等待著,讓對手落入陷阱。

    福建水師最前面的是十一艘快船,這些船體積較小,頭型較尖,藉著西北風,溜溜的向英海軍第三分艦隊衝了過來。

    稍後的是福寧鎮二十一艘師船,排成個大致的雁行陣,左翼由福寧鎮總兵曹壽親領,右翼則是由他的親信參將汪百孫率領。

    提督竇振彪帶著水師提標和其他三鎮跟在後面。

    「鎮台,今日要讓竇軍門一干人等,看看我福寧鎮的手段。」曹壽身邊,一個年輕人大聲說道。

    曹壽大約五十多歲,目光炯炯,但總有一股閃爍之意:「石頭仔,切莫輕敵,還記得這一陣子我和你說的話嗎?」

    「是!」那青年是曹壽的義子,叫熊石頭,靠著總兵的提拔,二十多歲已是都司了。

    ……

    去年夏季,還是鄧梃楨督閩的時候,英軍艦船竄犯過一次廈門,此後,曹壽、汪百孫就把熊石頭叫道了僻靜的書房裡,和他交代福寧鎮這一支的傳承。

    還是在前明天啟皇帝的時候,遼東東江鎮下的水師一部,移陣福建,以剿滅劉香七、鄭芝龍等海寇,這就是福寧鎮的來歷。當時東江鎮總兵毛文龍感覺時局艱苦,便將自己的一個侄子送來福寧鎮,以傳下一脈香火。

    後來,闖軍大興,崇禎皇帝上吊,福寧鎮就成了南明小朝廷麾下的一支武力,由於常年追繳海寇,和後來被南明視為長城的鄭成功部甚為不和,在鄭成功放棄廈門遷台後,福寧鎮卻留在了大陸,被後來的靖南王耿繼茂收編。

    在清初時,這福寧鎮的諸將還希望尋覓時機,恢復大明,三藩之亂的時候還摻和過一陣,後來見事不可為,又向清廷降順。此後人心思定,福寧鎮中反清的思潮也就慢慢消散,只是在諸將的一些後人中留了個故國衣冠的影子,一代一代的傳下來。

    去年英軍來襲,曹壽是知兵的人,便隱隱感覺大變將起。但他生在清朝,長在清朝,心裡對前明可沒什麼念想。不過是看看有無機會「驅除韃虜,恢復故國衣冠」罷了。

    當天曹壽講到這裡,那熊石頭很聰明,便道:「義父,你要藉機興兵,借英夷的手反清復明?」

    「胡說,那些英吉利生番,一看就是食人不眨眼的,比滿清還要歹毒十倍。」

    「那義父對孩兒今天說這番話,是什麼用意呢?」

    「大敵當前,自當奮勇殺敵,那英夷炮火犀利,為父只怕會沒於陣中。今日喚你進來,和你講清楚福寧鎮這段傳承,你便存個心眼,他日義父和你鮑叔父都不在了,你便好自己拿主意。」

    「孩兒記得了。」

    ……

    在廈門外海之上,福寧鎮的師船已經離英軍的戰列線越來越近了,大概不到半里地。

    這時,就聽見海面上傳來一陣軍樂聲。

    3月5日(三)對陣

    那是曹壽、熊石頭等人從未聽過的樂器演奏出來的,音樂莊嚴低沉,又帶著一絲激昂。是英夷在演奏。

    就在皋華麗號的艦橋上,軍樂隊正在演奏《特拉法爾加紀念曲》,米字旗在桅桿上高高飄揚。一隊海軍陸戰隊員對著國旗行持槍禮。

    「真是讓人心潮澎湃!」璞鼎查說。

    「是啊,自從特拉法爾加以來,我們就沒正正經經打過一場海戰。在北美海岸捉迷藏?在地中海嚇唬土耳其人?前段時間在廣東和炮台硬拚?現在好了,艦隊與艦隊,正規的決戰,決戰。」

    第三分艦隊正在掃蕩小金門炮台的殘敵,第二分艦隊面對著福建水師,嚴陣以待。

    「給他們打旗語:恪盡職守!」巴加海軍少將興致勃勃。

    「太小題大做了。」璞鼎查微笑著想,「人人都想模仿納爾遜啊。」

    突然,海的對面,開始傳來一片鼓聲。

    福寧鎮的師船上,戰鼓響了,催促著前面銅山營的十一艘快船。

    在每艘快船上,也有一面大鼓,應和著後面福寧鎮的鼓聲響了起來,連成一片。

    藉著鼓聲的威勢,銅山營十一艘快船乘著西北上風的優勢,箭一般衝了過來。

    英海軍第三分艦隊開火了,伯蘭漢號打出了第一輪連射射,三層甲板,六十六個炮窗,加上首尾的八個炮位,一共七十四出火光,從前閃到後,又從後閃到前,如同一掛乾燥的鞭炮,七十四枚開花彈,迎著銅山營就打了過去。

    藉著,其他的英軍軍艦也開火了。

    如同一排火牆,結實的拍在銅山營頭上。兩百九十發炮彈,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命中率,第二分艦隊每輪射一次,也有三枚炮彈命中。

    而清軍的小船是承受不起哪怕兩枚開花彈的。在銅山營自己的火炮夠得著英軍之前,英軍已經打了三輪炮彈,六船被擊毀,兩船起火。

    幸好營游擊的座船沒有被擊中,他帶著剩下的三艘船,繼續往前衝,不久葬身火海,至此一炮未發。

    銅山營剩下的兩艘船掉頭逃跑。

    「來呀,與我發炮,把他們趕回去。」福寧鎮總兵曹壽大喝。

    師船上零零散散的打了幾炮。那兩艘快船會意,往福寧鎮靠攏過來,輕捷的掉頭。

    這時候,整個福建水師的「大小梅花陣」看起來就像一個圓盤。

    「圓陣有他的優點,也有他的缺點。」璞鼎查像個旅遊的閒人,隨意的點評著。

    「是啊,力量均勻,結陣嚴密。」

    「我記得是這麼評價的,但這是優點還是缺點?」

    「都是。」

    以福寧鎮為派頭的福建水師大陣向著英海軍第二分艦隊靠攏了。第二分艦隊不慌不忙,對著頭裡的福寧鎮雁行陣開火了。

    開花彈、鏈彈,一陣暴風捲過福寧鎮師船的前列,二十一艘師船,幾乎每船都有中彈,幸好損傷都不大。

    「小的們,整備發炮。」熊石頭大聲疾呼。

    福寧鎮在剛剛將英軍的艦隻納入射程,就開炮了。面對對方的炮彈雨,干挨打誰也耐不住啊。

    老式大炮,命中率基本靠蒙,又處在射程極限上——全部脫靶。

    福寧鎮還在勇敢的前進。

    這時候,第三分艦隊已經完全清掃了小金門島。也到了小金門島北側。和第一分艦隊距離很近。

    「命令第三分艦隊逆風西行,從敵陣側翼略過,然後或尾隨攻擊,或穿插,視戰況自行決定。」璞鼎查下令道。

    通訊手段不足,戰場上又硝煙繚繞,旗艦對於離自己過遠的軍艦,便無法指揮。

    第三分艦隊以七十四門炮的邁爾威力號打頭,同級的威力士裡號緊隨其後,然後是安杜明號,一艘接一艘,相距大約200碼,直到最後的載炮十六門的冒險者號。

    由於是逆風,第三分艦隊的航速並不快,即使對於側身而過的福建水師,其相對速度也足以實施兩次漫射。

    六百餘發炮彈,直接打進福建水師陣中。英軍艦船根本不管戰果如何,直接向著西方駛去。

    福建水師挨了這頓炮,直接損失倒不大,陣中卻有不穩重的管帶,試圖脫離陣型。

    福建水師的陣型本來就排得密,陣中有船亂了航跡,於是大隊都被攪亂了。

    提督竇振彪趕緊升起提督旗,整理隊形。

    前方的英軍第二分艦隊還在輪射,炮彈不停的打到福寧鎮的師船上,已經有幾艘船起了火。

    福寧鎮又打了一輪炮,這次似乎有些準頭了。

    「小的們快上啊,我們就打中英夷了。」熊石頭喝道,「擊鼓,擊鼓。」

    福寧鎮的師船雁行陣順著風一馬當先向著第二分艦隊殺來。

    這時候,第二分艦隊起錨了。以旗艦伯蘭漢號打頭,向北運動,然後轉向西面,繞著福建水師的梅花陣轉了個彎。

    這一下,對福建水師可麻煩了。各艦集體轉向,保持圓陣不變,是最好的應對方法。但集體轉向是一項複雜的操作。

    左翼的海壇協十八艘船變成前隊,而前鋒的福寧鎮的雁行陣則要變成一字長蛇陣在梅花陣的右翼。提標也要集體左轉,面向北方。

    但是,清兵缺乏實際的指揮通訊能力,也沒有羅經點等術語來發佈統一的命令,加上提標中陣處於調整陣型的混亂中。

    結果,訓練有素的福寧鎮集體左轉,轉向正北,但中心的提標還不知道英軍的第二分艦隊已經移動了。提標沒有轉向,直接向著福寧鎮的長蛇衝了過來。

    曹壽忙令人掛起號旗,指明左轉。提標會意,但他是前後左中右五營構成的一個小梅花,轉向也是也是複雜,只好放慢了速度,從容調整。

    然而,最後陣的南澳鎮十艘大船不明就裡,繼續向東行駛,船隻的慣性又大,等提標的後營掛出左轉的號旗,已經來不及了,南澳鎮的大船直直撞進提標的小梅花陣中來。

    幸而速度不快,倒也讓人手忙腳亂。

    英軍第二分艦隊已經掉過頭來,藉著西北順風,如同離弦之箭,直奔福建水師的梅花陣。

    英軍第三分艦隊,正從福建水師的北面略過,排炮齊發。

    就在這時,英軍的第一分艦隊,動了。

    3月5日(四)圍攻

    英海軍遠東派遣艦隊司令巴加少將親自指揮第一分艦隊,以旗艦皋華麗號打頭,向著西南方向逆風航行。準備沿著清軍梅花陣的東南方向切線擦過。

    這時候,第三分艦隊在福建水師的北面,用側舷炮轟擊著福建水師最北面的海壇協,這時候,海壇協還在慢慢調頭。

    第二分艦隊順著西北風,折返過來,在福建水師的西南面拉出戰列線。

    如果從空中看來,三支分艦隊的航跡和延長線擺出了一個三角形,將福建水師包圍在中間。

    被圍在中間的福建水師四面八方都遭到了炮擊。九百一十八門艦炮毫不留情的向他們傾瀉著炮火。

    「義父,您到艙中去吧,這裡有我。」熊石頭為了壓過巨大的炮擊聲和爆炸聲,不得不大吼。

    曹壽擺了擺手。

    福寧鎮在福建水師的全部師船中,轉向是最快的,但現在已經跟不上英軍的節奏,他們現在呈縱隊面向北方,而北方的英海軍第三分艦隊正在向東緩駛,剩下最末尾的吉爾迪斯號,冒險者號,用他們的32門艦炮向福寧鎮最前面的師船射擊著。

    福寧鎮最北面的「福辛」師船著炮最多,已經開始下沉,船上的兵丁紛紛往海裡跳下,向著廈門海岸游去,誰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游到。

    銅山營剩下的兩艘快船倒是見機得快,在救起了自己的一部分同僚後,又來救其他鎮的清兵,可其中一艘船說巧不巧,正中了幾枚鏈彈,船身被打得粉碎,不說救人,自己的水手也都落了海去。

    英海軍的三個分艦隊並非靜止不動,而是第一分艦隊向西南緩行,第二分艦隊向東南疾馳,第三分艦隊向著正西方逆風而行。

    速度和方向不一樣,第二分艦隊從福建水師的西南側後掠過,到達東南角之後,距離稍遠,便轉舵掉頭,試圖和正在由東面向西南行駛的第一分艦隊結成一個大的縱隊。

    福建水師此時,遭受著第一分艦隊和第三分艦隊的兩面夾擊,陣型排得又密,此時陣中也有不少船隻受創。已經已經有十幾艘師船起火了。

    從英軍奏樂開始計算,兩艦隊交戰還不到半個時辰。

    第三分艦隊終於完全從福建水師的北面開了過去,第一分艦隊正在福建水師的南面,向西行駛,這時海面上有一陣怪風,第一分艦隊操炮不穩,便暫停了射擊。

    第二分艦隊剛剛完成了掉頭,還沒有跟上來。

    炮火稍緩,熊石頭趁機跟曹壽說:「義父,英夷船快炮猛,結陣怕是跟不上他們了,不如散了陣型,各自為戰,興許還能撈著機會,混戰一場。」

    曹壽往竇振彪的座船方向看了看,提督旗還高懸著,雖然提標的陣型有些散亂,但還維持著大致的形狀。

    「提督還未下令,不可擅自散陣。」

    「義父,我們結陣而戰,不是英人對手,不如放手一搏。」

    「擅自脫陣,軍法不容。」

    「可是……」熊石頭的話還沒有說完,英軍的第二分艦隊已經掉了頭,由東向西緩行,又是側舷排炮一頓亂打。

    第一分艦隊和第三分艦隊已經掉過頭來,順著西北風,沿著福建水師的南北兩面行駛,夾擊之勢頓成。

    曹壽又往提督竇振彪的座船看了一眼,那邊還是沒什麼動靜。「不能再等了。」他想。

    「兒郎們,擂起鼓來,掛起前行旗。」

    本來在福寧鎮右翼,現在在全鎮的前鋒的汪百孫,看到前進旗,便帶了師船,將帆轉斜了,一馬當先,離開了福建水師的大陣,直直的向英軍第三分艦隊的前方攔了過來。

    英軍第三分艦隊,由於是順風,船快,在福寧鎮有五艘師船超出大陣的時候,最前面的邁爾威力號,已經堪堪到了他們的側面。

    英軍船大,三層甲板戰艦一下子就照著師船碾了過來。

    卡嚓!將正當面一艘師船撞為兩截。

    前面有四艘師船由汪百孫帶領著,正在轉向。

    而後面的十六艘師船,則開始對著邁爾威力號開炮。

    最前面的「福己船」對著邁爾威力號開了一炮,沒有打中,因為畏懼邁爾威力號一下撞沉「福戊船」的威勢,不敢繼續前行,而是順著邁爾威力號行駛的方向,向東拐彎,順風行駛。

    「福己船」是領頭的船,它一東轉,後面跟著的福庚、福辛等等都跟著拐彎。

    英國海軍第三分艦隊帆大船快,一下子就追上了福己船,這時,福寧鎮最前面的幾艘師船和邁爾威力號,威力士裡號,安杜明號等等平行,後面的還在轉彎。

    英海軍第三艦隊的前幾艘戰艦開始開火,三層炮窗全開,接近兩百門大炮向著福己、福庚等三四艘師船猛轟。

    不久,福字號的己、庚、壬、奎等四艘師船相繼翻覆。

    這時,曹壽的座船「福子」號也趕了上來,帶著後面的幾艘師船向著第三分艦隊旗艦威力士裡號猛轟。

    當「福子」船和其他的師船向著「威力士裡」號開炮時,第三分艦隊向左行進,每船之間的間隔約為一「鏈」(約八分之一英里),成為一個不規則的斜線,因為福寧鎮完成轉彎所形成的彎曲,所以雙方幾乎是平行的。

    在「福子」和「福丑」兩艘師船開火後五到十分鐘,威力士裡號仍繼續保持航向不變,接著「福寅」船又向它開了一炮。

    威力士裡號靠近並鑽入福寧鎮的戰線,在「福丑」之後,「福寅」之前。當它的測舷面對「福丑」號的船頭時,就從右舷向它連發十餘炮,由於距離很近,打得很準,一下子就打沉了福丑船。接著他又對「福寅」發射右舷火炮,取得了類似的戰果。

    這時候,曹壽的座船「福子」號,已經被威力士裡號切斷了和福寧鎮本隊的聯繫。

    福寧鎮最後方的八艘師船,從福卯到福戌,被從威力士裡號到冒險者號的英軍第三分艦隊半包圍起來。而分艦隊最前方的邁爾威力號追逐著福子船,脫離了主戰場。

    3月5日(五)亂鬥

    這時,汪百孫帶著福甲,福乙,福丙和福丁四艘師船又轉了回來,出現在第三分艦隊的左側(北面)。

    英海軍第三分艦隊正在集中火力,向南面半包圍圈內的福寧鎮八艘師船轟擊,北面的炮窗緊緊的關著。而為了穩定船體便於射擊,英軍都降了帆,行船極慢。

    而汪百孫的四艘師船則是扯足了帆,就著西北風追了上來,大約在第三分艦隊陣列的中段,將英艦先鋒號納入射程。

    四艘師船上的四十二大炮開火了,實心的鐵砣子向著先鋒號飛去,大約有十多枚打中。

    先鋒號的硬木船體被打出了一些破口,船體上有些裂痕。

    此後汪百孫等人又駛近「多略普」號的左後段,向它射擊。

    第三分艦隊的兩側都是敵船,在理論上似乎處於很不利的態勢,然而,第三分艦隊不為所動,並沒有分兵來對付左側的汪百孫。而是加緊進攻右側半包圍圈內的八艘師船。

    經過四十分鐘的猛擊之後,「福卯」船已變成了一個無法控制的空船殼,船員們都已跳水。船體燃燒著熊熊大火,不久就會傾覆或者爆炸。

    「福辰」船早已被打成兩截。

    「福午」船到午時,已經完全喪失了戰鬥力,清兵們大多戰死,開始下旗投降。第三分艦隊似乎對繳獲師船沒有太大興趣,不再搭理這艘船。

    在「威力士裡」號作戰後八分鐘時,「冒險者號」和「吉爾迪斯」號也從福寧鎮船隊的後面,切入了敵線,這樣才得以形成半包圍,也因此面對福寧鎮和殘缺不全的海壇協的夾擊。過了不久,福建水師提標前營也加入進來。

    這最末尾的兩艘船一共載炮三十二門,這時候,他們把向東面的炮窗全都關上,把火炮移到西面,和福建水師提標前營對射。

    福建水師提督竇振彪見有機可趁,便催促自己的中營也圍上去,「將那兩艘英夷的兵船打沉,人人賞銀一兩。」

    冒險者號和吉爾迪斯號立即為幾艘師船所包圍。因為一發鐵彈好巧不巧,打中了冒險者號的前船桅。冒險者號一時之間失去了平衡,連一炮都發射不出來。雖然如此,它卻把軍旗釘在後桅桿上,繼續戰鬥。

    為了救出這兩艘陷入重圍的軍艦,裴麗康號和哈里昆號也解散了隊列,轉向插入福寧鎮的隊形中,集中火力,攻擊靠近冒險者號的福申、福酉,福戌三艘師船,大約用了二十多分鐘,擊沉了福申、福酉兩船,福戌船落荒而逃。

    裴麗康號和哈里昆號沒有追擊,而是轉舵,向冒險者號靠攏。四艘英艦大致形成一個反弓形,六十八門火炮開始集中向福建水師提標射擊。

    這時,第三分艦隊前面的四艘軍艦威力士裡號、安杜明號、多略普號和先鋒號,已經消滅了包圍圈內的最後兩艘福寧鎮的師船,福巳、福未,轉而攻擊北面的汪百孫的四艘師船。

    在此之後約一刻鐘,一百七十二門五十四磅和三十二磅炮向汪百孫他們傾瀉著炮火。汪百孫本是驍勇,駕著福甲船向先鋒號靠攏,試圖靠幫。

    先鋒號和多略普號看穿了他的圖謀,集中炮火攻擊福甲船。

    開花彈在船頭炸開,汪百孫面無懼色,持刀大呼,「殺夷,殺夷!」

    師船在燃燒,火星濺到汪百孫的頭上,鬚髮皆燃。汪百孫彷彿毫無察覺,對著英軍的艦船大吼。

    又是一頓排炮,福甲船被擊成碎片,全船水手化為齏粉。

    威力士裡號已經單獨打碎了福乙,安杜明號也受到了靠幫的威脅,它直接撞碎了福丙號。

    福丁號再也沒有一戰的勇氣,調頭逃跑。

    第三分艦隊沒有追擊,威力士裡號調頭,直接衝進海壇協的大隊裡,以後其他每一艘英國的軍艦,也都是這樣分別切入敵人,向首尾兩端的敵船用側舷炮火猛擊。其結果是海壇協每艘師船都受到了連續的集中火力。

    海壇協可能比福寧鎮要機靈,在英軍打碎了六艘師船之後,以協台坐船為首,調頭逃跑。英軍第三分艦隊開始進攻福建水師提標。

    現在的態勢是,福建水師提標的前營、中營、左營呈一個大致的半弧,而英海軍第三分艦隊的八艘戰艦,就散亂的排列在這個半弧外側。

    而脫離隊列的邁爾威力號,追逐著福子師船。

    熊石頭已經到了船尾,親手掌舵,保證自己的師船大致處於邁爾威力號的前方,走著之字形的路線,躲避著邁爾威力號的炮火。到現在,邁爾威力號也沒有打中福子船。

    福寧鎮總兵曹壽也來到熊石頭身後。

    「義父,不如放慢船速,靠幫上去,和英夷拼刀吧。」

    「石頭,你且掌舵,待為父選了敢死之士,再做計較。」

    曹壽挑了三十名選鋒,都是豪勇敢戰的人物。他們每人執了一口單刀,有幾個人還拿著火銃,準備登船。

    曹壽向著那些選鋒們說道:「沒旁的話了,弟兄們,跟我衝上去,活下來,就有場功名富貴。」

    熊石頭在後面喊:「義父,你且來坐鎮,我領頭衝上去。」

    曹壽不回他話,卻說:「小心了,靠上去。」

    一個勇健大漢,取來了套勾,站在船舷,等待著。

    熊石頭船操得極好,降帆,船隻為之一頓,熊石頭將師船往邊上一讓,不一會兒,邁爾威力號已經追了上來,和福子船大致平齊。

    邁爾威力號的側舷窗打開了,一排黑森森的炮口伸了出來。

    熊石頭不等它開炮,舵一轉,師船轉眼就靠了上去。

    這時候,船舷那兵士甩出了套勾,一下子搭在邁爾威力號的船舷上。

    邁爾威力號是有三層甲板的二等戰艦,相對於福寧鎮的師船來說極其高大。

    師船上的清兵們搭起三架竹梯,剛剛夠得著底層甲板。

    「上啊。」有清兵一聲大呼,把單刀咬在口裡,就順著竹梯往上爬。

    這時候,邁爾威力號隨船的陸戰隊員出現在竹梯的頂端,砰砰的用火槍射擊著。根本都不用瞄準,順著竹梯打,肯定能打到人。

    一下子三十個選鋒就有四五人被打下海。

    清兵這邊也不示弱,放了一輪火銃,打著了幾個英軍。

    清兵們趕緊順著竹梯爬,看看快到盡頭,英軍們開始用刺刀往下捅。

    選鋒們帶的都是單刀,又是在爬梯子,不比陸地還可以躲閃,三架梯子上領頭的幾人都被捅死,掉入海中。

    曹壽鬚髮皆張,大喝一聲:「吾來也。」

    8月5日(六)破陣

    曹壽一聲大喝,噙著單刀就往竹梯上爬,下面的兵丁又放了一排火銃掩護他。

    曹壽幾步就爬到了竹梯的頂部,英軍用刺刀來捅,曹壽往邊上一讓,左手抓住槍桿,英軍往回奪槍,曹壽右手從口中取下單刀,藉著英軍抽槍的力向上一縱,就此上了甲板。

    後面幾人跟著往上衝,甲板上就聽見曹壽的喊殺聲,不一會兒,又有槍聲。爬上去的幾個兵丁都被打翻下來,卻不見曹壽。

    這時,一個大個子英軍用斬纜斧斬斷了套勾,幾架竹梯也被掀翻到海裡。兩艘船脫離了。

    遠遠望去,幾個英軍抬著一個身著緞紅鎧甲的人進了艙房,想來那就是曹壽了。

    熊石頭下令:「升帆,走!」福子船又開始逃跑。

    邁爾威力號這次卻沒有追趕,而是掉頭去和第三分艦隊大隊匯合。

    在第三分艦隊開始半包圍後二十五分鐘,第一分艦隊又折返了回來,投入了戰鬥。和前者不同,它始終保持著不規則的魚貫形隊形。他繼續平行著清軍大陣南面的閩安協行駛。

    從東到西,旗艦皋華麗號率領著十艘船隻,是從「復仇」號起,到「巨蛇號」為止。一共三百一十四門艦炮,在海面上捲起一陣狂風。

    閩安協十四艘師船也盡自己所能向第一分艦隊射擊。閩安協共有一百五十門大炮,可惜都是老式的,炮管、火藥和炮彈,沒一樣比得上英軍。

    英海軍第一分艦隊的開花彈如同永不停歇的冰雹,在閩安協的前後左右炸開。十四艘師船的十艘,幾乎處在不間斷的炮轟當中。

    還是旗艦皋華麗號最先取得戰果,開花彈把自己對面的師船炸成一堆漂在水面的木板。然後皋華麗號掉過頭來,包住閩安協的隊列。和復仇號、賽利亞號、坎佈雷號組成了一個火力陣,將包圍中的五艘師船都打垮了。

    同時,北極星號(26門艦炮),戴竇號(20門艦炮),克裡歐號(16門艦炮),流浪者號(16門艦炮),黑獾號(16門艦炮)也各自打垮了一艘師船。

    最後的巨蛇號,獨自面對兩艘師船的夾攻,受了些損失,但前面黑獾號轉頭回來幫忙,就嚇得閩安協這最後兩艘船躲進了水師提標的陣列裡,然後落荒而逃。

    這時候,第二分艦隊已經到達了福建水師陣列的西南角,它的十艘軍艦,在西面拉出戰列線,對上了南澳鎮的十艘大船。一對一、十對十。

    巴加少將指揮著皋華麗號,帶領著第一分艦隊,一頭扎進福建水師提標的小梅花陣中。

    福建水師提標本來全力面對北面的英海軍第三分艦隊,將身後交給了閩安協。

    但閩安協被打垮得太快,提標的右營還沒有來得及轉舵,就被人衝了進來。

    皋華麗號龐大的艦艏將面前的一艘師船撞沉,然後打開兩側的炮窗,向周圍的軍艦射擊著。

    跟在它身後的復仇號、賽利亞號和坎佈雷號也不甘示弱,用排炮轟擊著。

    單以這四艘戰艦而論,其炮擊的時間並不長,因為當福建水師提標右營陸續開火之後,「皋華麗」和「復仇」就開始向右旋轉。避開右營的阻隔

    巴加是在尋找福建水師的旗艦,也就是福建水師提督的座艦。因為他的主要願望就是俘虜一個提督。

    「皋華麗」號上的一切望遠鏡都在搜尋福建水師提督的旗幟,但結果還是一無所獲。因為英軍不認識那個斗大的「竇」字,也不認識代表提督的麒麟。

    於是「皋華麗」號只好向前攻擊右營的十艘船,假定清軍的提督可能是在面前這一坨師船上。

    當皋華麗號在日頭當中的時候,向右營猛擊,發現在右營的船隊的正中的一艘師船上掛著船的前桅上,掛著一面繪有獅子的旗幟。實際上,清軍的二品武官(總兵和副將)才用獅子做標誌。

    「皋華麗」號冒著炮火,從右營的隊列中衝了過去,不久就鑽到掛獅子旗的師船的後方,用船頭上的短炮——五十四磅炮——和側弦火炮,向那艘師船猛射,使它遭到極大的損毀。

    這時候,載炮二十六門的北極星號和載炮二十門的戴竇號也跟了過來。

    「皋華麗」號遂向右轉,這艘師船接舷,但由於師船遠不及皋華麗號高大,一時還沒有什麼辦法下去。

    兩艦立即糾纏在一起,清兵搬來了竹梯,準備躍上對方的甲板。但是英軍的排槍實在太猛了。很多清兵就被打翻在竹梯附近。

    差不多又過了半小時,兩艘船還是絞在一起,但師船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就見這艘船上的副將(不是巴加想像的提督)手執佩劍,勇猛的朝皋華麗號揮了揮,然後用佩劍自刎了。

    「真正的軍人。」璞鼎查肅然起敬。

    「可惜生錯了時代。早三百年就是位偉大的海軍將領了。」巴加惋惜的說。

    當「皋華麗」號正與右營副將交戰時,北極星號和戴竇號擋住了右營其它的師船,把他們一艘艘打碎。

    在皋華麗號基本解決福建水師右營副將的座艦的時候,英艦「復仇號」號先向右營射擊,把那些師船驅逐開來,然後進攻福建水師後營,後營的八艘船被打得滿處都是血肉,甲板上堆滿了傷兵,有的沒有腳,有的沒有手。

    「賽利亞」號接著也跟上來了,後面就是「坎佈雷」號和「流浪者」號。這三艘軍艦衝進右營的陣列裡,船舷火炮全開。福建水師提標右營就這樣全軍覆沒了

    黑獾號和巨蛇號作為第一分艦隊最小的兩艘戰艦,所遭遇的情形也不平凡。他們直接向前,衝進了福建水師提標的中營陣列裡。但在這些師船面前,黑獾號和巨蛇號卻算是巍巍巨艦了。或炮擊,或撞擊,兩艘靈活的等外戰艦在福建水師提標的隊列裡橫衝直撞。

    另一艘小艦克裡歐號也從後方衝上來,他的艦長看到清軍中央部分的兵力比較強大,所以他單獨向北行駛以協助「威力士裡」號以及第三分艦隊。

    在整個戰陣的西面,第二分艦隊和南澳鎮的十艘大船已經分出勝負了

    3月5日(七)敗退

    第二分艦隊最先取得戰果的,並非威力最大的旗艦伯蘭漢號,而是載炮二十八門的鱷魚號。

    鱷魚號上次在虎門經歷了慘敗,不過並不服氣,全艦上下一直憋著一股氣。

    這次在隊列裡,表現得中規中矩,並不出彩。

    現在和南澳鎮放對,鱷魚號對面的,是位居南澳鎮的橫隊中央的總兵座艦「澳甲」,看到船上飄揚的代表總兵的獅子旗,鱷魚號認準船上是個大人物。艦長祈禱著:「保羅因斯准將,請您引導我們的炮彈命中無誤。」

    鱷魚號幾乎脫離了第二分艦隊的隊列,迫近射擊。兩層甲板,側舷炮全開,第二輪齊射就打垮了澳甲船上的桅桿。

    南澳鎮都是樓船,雖然載有火炮十餘門,卻主要為近舷接戰,俘虜敵船所用。在嘉慶年間剿滅東南海匪,這種船倒是有大作用。

    然而,樓船使用的要義是以大壓小,但這次,鱷魚號雖然是英海軍的六等戰艦,卻比南澳鎮的樓船還要高大。

    澳甲船上的桅桿一倒,不僅本船無從操縱,整個南澳鎮也失了指揮。鱷魚號再接再厲,一陣炮火將澳甲船的船樓打得粉碎。

    澳甲船再不堪戰,清兵們紛紛跳海逃生。

    「仔細尋找,」艦長下令,「說不定能抓個將軍。」

    火力最猛的伯蘭漢、布朗底和嘟嚕義三艦,也摧毀了各自的對手,女神號稍慢一點,現在也已經把對手打得全船是火。

    巡洋號,摩的士底號,格倫拜恩號,阿爾吉林號,保皇黨人號這幾艘等外軍艦還在磨磨蹭蹭,幾艘大艦順風南駛,一下子就解決了南澳鎮的全部樓船。

    目前。福建水師的梅花陣,外圍的南澳鎮、福寧鎮、海壇協、閩安協已經全部被打掉。只剩下提標孤軍奮戰。

    提標的前營、左營已經被第三分艦隊打垮,右營總兵殉國,後營也沒剩下幾艘船了。

    提督座船之上,水師提督竇振彪滿目蕭瑟,似乎對周邊的炮火視而不見。

    「軍門,不如棄船疾走。以圖來日。」

    「還有什麼來日。我是一省節將,喪師失地,罪無可恕。唯有一死報君恩。」他面目蒼然,拔出了自己的佩劍。

    英軍們都歡呼起來。

    璞鼎查看了一眼懷表,說道:「航海日誌,記錄!東八區時間十五點十七分,福建海軍司令自殺,餘部投降。」

    福建水師提標還是有若干師船逃了出去。

    「現在怎麼辦?」巴加問。

    「什麼怎麼辦,繼續進攻。」

    「早上九點吃的早飯,士兵們現在已經很飢餓了。」

    「但我們必須保持壓力,不能給敵人時間,讓他們把剩餘船隻在廈門水道口組織防禦。」

    璞鼎查考慮了一下:「第三分艦隊繼續向廈門水道進攻,第一、二分艦隊用半小時吃飯,各艦補充炮彈。十六點以前必須做好進攻準備。陸軍愛爾蘭第十八團準備登陸廈門島。」

    整個遠東派遣艦隊向廈門島行駛,但第三分艦隊明顯快於其他兩個分艦隊。

    熊石頭帶著殘破的福子船回到了廈門,殘存的福丁、福戌兩船已經回來了,而海壇協潰散最快,損失也最小,十八艘船裡居然有六艘回來,提標回來三艘師船,閩安協被挾裹在提標中全滅。在金門水道敗退的台灣協和金門協一共只有十二艘船回到廈門,其他的不知所蹤。

    「想不到英夷如此凶悍,我們只能靠這石壁禦敵了。」閩浙總督顏伯燾說道。他腳下的石壁,可是耗費了一番心血,想來是堅不可摧的。

    顏伯燾也沒太多廢話,將眾敗軍撫慰了一番,命令台灣協副將統領所有敗軍二十四艘師船,守住廈門北水道。而原先留著看家的澎湖協四十七艘護口船本來就守著廈門南水道。

    台灣協副將帶著二十四艘師船,從廈門東水道繞行去北水道,還沒走多遠,就聽見一陣鼓聲。

    熊石頭在船中,聽得這陣鼓聲,心裡說道:「英夷來得好快。」

    澎湖協在廈門南水道的中部,用護口船結成陣勢。

    這護口船,本是用作海上崗哨,專在水流狹窄處駐汛,用以檢查可疑的海船,並非作戰用的兵船。

    現在用來守海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英軍第三分艦隊到了廈門左近,觀望了一下形勢,便以,邁爾威力號打頭,威力士裡號隨後,一面開著炮,一面衝了進來,左右舷炮窗同開,對海面上實施無差別射擊。

    後續跟進的安杜明號,多略普號等等,也加入了炮火大合唱,不久,四十七艘護口船被一掃而光。

    現在,廈門就呈現在英軍面前。

    「定要讓英夷領教一番我這石壁巨炮。」顏伯燾暗暗發狠。

    然而,英海軍第三艦隊卻退走了。

    怎麼回事?顏伯燾等人莫名其妙。

    其實很簡單,第三分艦隊苦戰了八個小時,沒炮彈了,現在回去補給。

    終於有些許的清靜,聽不到炮聲了。熊石頭懶懶的靠在艙壁上。他現在才有時間,好好想一想今天的戰鬥。

    「居然完全不是對手啊。」熊石頭懊惱的想。

    熊石頭不由得想起,曹壽告訴過他,當年清兵入關之後,南明的兵將間流傳的一個說法:「若是漢人齊心,十個打他一個,我們也打贏了。」

    現在呢?若是十船打英國一船,打得過麼?以他福寧鎮的戰果來看,肯定是打不過的。

    熊石頭平日還讀些聖賢書,曹壽對他,期望很高。

    諸位聖賢,講明了齊家治國的道理。理學精義,絕妙非常。理學之道,首重人心。

    可是,難道是我福寧鎮不夠忠勇麼?上下不能同心麼?不是。船隻火力實在差得太遠,根本沒法打。

    熊石頭是武將,平日對文官頗多敬畏,對清朝奉為儒學正朔的理學,也深信不疑,只是今日的慘敗,給人當頭一棒。

    熊石頭不由得又想:「若是大明,今日該當如何呢?聽說大明永樂年間,七下西洋,想必比這滿清要強上許多。」

    轉念一想,明朝末年,紅夷大炮等等火器,仍舊是仿製西洋,兩百年過去了,現在清兵用的大炮還是源自於此。聽說那明朝學習的對象弗朗機,現下不過西夷中的末等小國。大明當年可是向西洋的末等小國學習。

    正在胡思亂想呢,就聽見炮聲響起,兵丁來報,「英夷又打來了。」

    3月5日(八)廈門

    這次上來的是英海軍第一和第二分艦隊。第一分艦隊直撲南水道,而第二分艦隊進攻廈門北水道。

    顏伯燾在廈門南水道的火炮佈置大約呈一個口袋型,西面的口袋底是鼓浪嶼,設炮七十六門。南面的是嶼仔尾,設炮三十門。而南水道的北岸,則是顏伯燾苦心經營的廈門島石壁了,在堅固的大理石之後,是一百七十三門大炮。

    英海軍第一分艦隊直衝入南水道,復仇號帶著賽利亞號,一共九十四門艦炮,向鼓浪嶼炮台攻擊。坎佈雷號和北極星號,以六十二門艦炮進攻嶼仔尾。旗艦皋華麗號帶著其他五艘軍艦進攻廈門南岸石壁。

    從下午四點十分開始,歷時九十分鐘,鼓浪嶼炮台完全被英軍摧毀。復仇號和賽利亞號上陸戰隊員數十人,攜舢板炮在鼓浪嶼東段的沙灘登陸,島上清軍倒也頑強,用弓箭鳥槍還擊了一番。最後在舢板炮促擊,英軍刺刀衝鋒下,一哄而散。

    南面的嶼仔尾較為不堪,坎佈雷號開炮後五十分鐘,全島清軍崩潰,有的甚至連小船都不上,直接跳海逃走。

    廈門島南岸的石壁的確堅固異常,皋華麗號等六艘軍艦,轟擊一個多小時,居然對石壁沒有造成多大損傷。

    但石壁在設計上有極大的缺陷,清軍的大炮,在鑄造之時,為了節省費用,沒有造炮車,而是架設在土台之上。石壁上的射擊孔,開口為方形,僅容炮管穿過。清軍的大炮,不僅不能大角度的調節左右射界,連上下射角調節的餘地也不大。

    英軍第一分艦隊,就停泊在石壁大炮的射角之外,轟擊著石壁。

    「交通艇,向後傳訊號,愛爾蘭第十八團準備登陸。」

    下午六點鐘剛過,第十八團在石壁東側的淺灘登陸。在一千餘人下船的過程中,清軍居然沒有發動一次反登陸衝擊。

    愛爾蘭第十八團即以營為單位,沿著石壁突襲。清軍根本沒有和英夷陸戰的心理準備。以刀矛火銃抵擋了一番,就此潰散。

    於此同時,在廈門北水道,英海軍第二分艦隊已經完全殲滅了福建水師的殘餘艦隻。

    熊石頭見勢不妙,大叫:「弟兄們跟我走。」帶著福子船,退往廈門內水道,後面只有寥寥兩三隻師船跟著。英軍忙著摧毀廈門島北岸炮台,沒有追來。

    「都司大人,」有親兵提醒熊石頭,「顏制台還在廈門城督戰。」

    這時,廈門城牆上觀戰的顏伯燾,看到自己苦心經營的石壁,居然被傳說中不善陸戰的英夷輕易拿下,不由得淚流滿面,和陪在身邊的興泉永道道台抱頭痛哭。

    那道台道:「廈門一座孤城,怕是守不住了,請制台速速轉進福州,主持大局。」

    顏伯燾在城牆上一拍:「我乃閩浙總督,焉有棄土逃亡的道理?」

    周邊眾人跪下:「請制台以國事為重,回福州主持大局。」

    顏伯燾還待推辭,就見一艘師船在廈門內港靠了過來,放下了跳板,一名青年都司從師船上跳下,跑向廈門城。

    顏伯燾看到有船到了,心中一喜,看看周圍人的臉色,終於沉痛的下定決心:「我本待一死殉國,只是我死之後,福建大局無人主持,這就是誤國了。暫且為國苟存。」他本來是要自殺的,但為了國家,只能把自殺的私事放下。

    這師船上跑下來的都司正是熊石頭。他到了城下,都司道:「制台,水師已全師殉國,請制台速速轉進福州。」

    「我不去福州……」顏伯燾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就去對岸的同安縣,誓與英夷周旋到底。」

    於是,顏伯燾帶著廈門大小官員,乘上了熊石頭的師船。

    眾位官員的家眷早已送到福州,現在都是光桿一個人,加上親兵僕從,勉勉強強能擠進師船去。

    在師船之上,顏伯燾驚魂稍定,對熊石頭勉勵道:「熊都司,你忠勇可嘉,又是殉國曹總兵的義子,本官定要向朝廷保舉你。」

    「謝大人提拔,大人乃閩省父母,小的保護大人,是分內之事。大人請坐穩了,我們就撤了跳板開船。等送走了大人,標下在來接島上的兄弟們。」

    「啊!」顏伯燾彷彿剛剛想起來島上還有清兵,「呃……英夷火炮犀利,還是避敵保船為上,留在島上的兵牟,也顧不得了。」

    廈門清軍雖然只有刀矛弓箭和十數桿火銃抬槍,但藉著對地利的熟悉,仍在和英軍周旋。

    「士兵們,」基恩上校親臨前線,「黃猴子們都是膽小鬼,把他們從石縫裡挖出來。」

    清兵這邊湊了幾桿抬槍,放在石壁後營房的險要處,輪流施放。英軍的野戰炮沒有上來,地形狹小,火槍的優勢也無從發揮。

    突然,英軍正面的清軍陣地上一陣大嘩:「顏制台跑了,劉道台跑了。」,「打什麼啊,跑吧。」

    英軍趁機發起衝鋒。對面的清兵大部分一哄而散,武器丟得滿地都是。

    愛爾蘭第十八團在進佔了廈門石壁之後,繼續前進,佔領了廈門城東北面的高地,廈門城已經無險可守。愛爾蘭第十八團在清軍的營房中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愛爾蘭第十八團全副武裝,進攻廈門城,發現已是一座空城。進而派兵搜索全島……

    「先生們,喝一杯吧,我們又打下了一座城市。」璞鼎查在廈門城內興泉永道署衙內舉杯慶祝。

    「這座城市也太小了。我們下一步幹什麼,是登陸作戰,還是沿著海岸線北上?」

    「沒有進攻福建的必要,我們的目標是揚子江。但是,先在廈門進行休整,畢竟自海峽殖民地出發後,我們一直沒有上岸。將俘獲的船隻都拆了,修補戰艦。另外還要補充一批糧食和淡水。」

    「食物?怎麼補充?就地征發?廈門雖然是個重要的海港,但是糧食卻依靠陸地供給。」

    「清國的總督逃到對岸去了,我們直接派個俘虜,送信過去,找他要。」

    「這個……」巴加一臉尷尬,「他們會給嗎?」

    「我相信,我們已經把總督的信心打垮了。只要我們不繼續進攻他的轄地,他什麼條件都會答應的。」

    同安縣衙已經成為顏伯燾的行署,璞鼎查放過來送信的清軍俘虜剛剛退下去。興泉永道道台在一邊問道:「大人,英夷來信,大人作何答覆?」

    「這英夷,恁的無理,兩軍交戰,焉有敵方供應飲食的道理?」

    「如若不給,他們便要攻打同安縣了。廈門只是海島,丟了還可說我大清不擅海戰,同安丟了,我們如何向朝廷交代。」

    熊石頭幫助顏伯燾轉進,加上水師覆滅,他也就成了總督大人的信重之人,也在堂上議事。這時,他說道:「大人,我們陸戰不也打不過嗎。」

    道台說道:「老弟,糊塗啊。廈門遠離京師萬里之遙,我們怎麼說,朝廷便會怎麼信。而朝廷那邊,對英軍不擅陸戰深信不疑,我們順著朝廷的意思上奏,自然能將廈門之敗,變成水師之敗。」

    可是,一旦英軍打下同安縣城,那顏制台就犯了兩難。如果說英軍不擅陸戰,福建綠營卻丟了同安縣城,那顏伯燾便有教訓不嚴,玩忽職守之罪。如果說英軍擅長陸戰,那顏伯燾便有查敵不明的罪過。

    想清楚了這一層,熊石頭便向顏伯燾道:「我向敵軍供給飲食,自然不可,但若是用來贖城,或者贖回被英夷掠去的兵丁,也可以商量。」

    顏伯燾道:「對,贖城,只要他們擔保還我廈門。」便派了兵勇去回話。

    璞鼎查非常實際:「告訴他,我們在廈門暫住幾日,很快就會離開。」

    雙方心照不宣,在戰爭敵對狀態下,同安縣徵集糧食淡水,送到廈門。

    璞鼎查嫌管理麻煩,將被俘的清兵都放了回去。

    3月20日戰報

    英軍在廈門休整了五日,西曆3月11日,便全軍北上,直撲舟山島。

    在廈門失陷十五日之後,京師得到了福建方面的奏報。

    「英夷的兵船果然犀利,顏伯燾在廈門經營日久,居然支撐不了半日。」曹振鏞中堂撫了撫自己稀稀拉拉的白鬍鬚,不緊不慢的說:「這該如何是好。」

    「我看顏督的意思,」同為軍機大臣的王鼎沉吟道,「英夷只是仗著炮船兇猛,上不了岸,圍攻同安縣城三日三夜,硬是沒有打下來。」

    軍機大臣隆文又翻出奏報看了一眼:「同安血戰三日三夜,斃敵悍將大衛碧鹹,擊沉兵船三艘,小艇不計其數。有都司熊石頭者,堅猛果毅……」

    「顏伯燾特地為這熊石頭請賞啊。一個五品武官,他做總督的提拔了就好,還專門寫進奏折了,真是。」

    「丟了廈門,卻守住了同安,這算是功啊,還是過啊?怎麼給皇上回話?」穆彰阿開始說正題。

    「皇上要聽什麼?」

    「皇上要聽的有三,其一呢,是這廈門之戰中英夷到底有多厲害,英夷有多少人,多少船,多少炮。其二呢,廈門花了將近兩百萬兩白銀,怎麼三天就被攻破了,提督、總兵俱戰死,同安怎麼就守住了。其三呢,英夷在福建沒能上岸,那他們下一步會去哪裡?」

    幾位大人合計了半天,又找了京營中還靠譜的武官參詳了一番,便集體去面聖回話了。

    「皇上,廈門失陷,那英夷的炮船果然了得。」

    「顏伯燾上本子,說英夷有八萬,炮船無邊無際,可信麼?」

    「回皇上,俗話說得好,人上一萬,無邊無際,何況是在海上。英夷即使沒有八萬,看顏伯燾這奏折中的勢頭,五六萬總是有的。前段時間,南邊朱雀軍和廣東巡撫怡良上奏說,英夷有三萬人,我看是報少了。」

    「英夷人多炮猛,丟了廈門也難怪,可同安也靠海,怎麼就守住了呢,廈門守將是誰?」

    「回皇上,廈門是顏伯燾親自守的,同安也是一樣,若要追究廈門的守地官,那便是水師提督竇振彪,此人已經殉國了。」

    「顏伯燾在廈門經營日久,三天就丟了,可同安三日,英夷卻沒有攻下來。同是顏伯燾守城,同樣是守了三日,結局卻大不相同,其間可有什麼蹊蹺?」

    「同安血戰三日,可見英夷只是炮船厲害,上不得岸。以京營副將瑞鑫的推測,廈門水道被英夷切斷,孤懸海外,斷水斷糧,才得失陷。」

    「廈門水道被斷?那顏伯燾怎麼能退到同安縣城?」

    「皇上,顏伯燾的奏折裡,對這一點語焉不詳,以奴才等人看來,想來他敗退同安,心下有愧,不敢明言。不過在他的奏折裡,別人不提,單單保舉一個四品都司熊石頭……」穆彰阿很有條理的分析,「定是這熊石頭在萬分危急的時候,駕了一艘孤船,單槍匹馬殺進重圍,將顏伯燾等人救了出來。皇上,您看這奏折上寫,他們為熊石頭用師船救出廈門島,定是這個意思了。至於詳細的情形,還需專程派人去廈門打探。」

    道光大氣的一揮手:「這等小節,不用管了。當前的要務,是弄清楚這英夷要去哪裡,他們在福建碰了釘子,沒能上岸。會轉攻哪裡呢?」

    「以微臣看,廣東、浙江,江蘇都有可能。直隸也要加緊防範。」曹大人是實誠人,能列的都給他列上。

    「著參贊大臣楊芳,提典集結於安慶的果勇軍,前往浙江佈防。」

    「傳旨洛陽弈山,甘陝綠營一旦抵達,即行出發,前往江蘇佈防。」

    「傳旨保定奕經,待關外八旗,山海關綠營,科爾沁蒙古一旦到達,即往山東佈防。著直隸總督琦善,選派健勇,嚴防海口,著署理兩廣總督怡良,督促朱雀軍等,嚴加防守。」

    「著沿海各口,海島等守備處,多多儲備糧食淡水兵器,至少要備足三日,方可不懼英夷圍困……,」

    「皇上聖明!」

    在早幾日的時候,廣州這邊也得到了消息。白雲山大營裡,眾人正在商議。

    「廈門丟了,不意外吧。」開頭的是李穎修。

    「除了廣州,哪我都不意外。」

    「據當地小刀會和天地會的兄弟們傳消息,只用了三個時辰,福建水師全滅,廈門石牆守軍望風而逃。」

    「下一步我們怎麼辦?或者說,英國人會不會進攻我們?」

    「不會。」肯尼夫、傑肯斯凱和范中流居然異口同聲。

    「為什麼?」

    「英國人為什麼要開戰?殖民戰爭,無非三個目的:割地、賠款、奪取特殊利益。」傑肯斯凱倒是井井有條,「英國人和清國打了十幾年的交道了,這幾個都不是靠兩廣總督能夠解決的,從政治上說,只有進攻京師,才是最好的選擇。」

    「從經濟和補給上而言,」肯尼夫說,「我研究了經濟版圖,你們所謂的天下錢糧,三分在兩江,三分在湖廣,三分在四川,因此,要奪去清國最富饒的地區,最好是直接進攻揚子江口,而不是在遙遠的南方浪費兵力。」

    「從最短進攻路線而言,英國人從南面來,如果廣州在目標區,那應該是第一個受打擊的,現在既然福建受到了攻擊,那麼,他們肯定沒有選擇廣東。」

    「到底華北還是長江?」張興培聽了楚劍功的大致翻譯,問道。

    「都一樣,」楚劍功總結說,「朱雀軍要挑出二十個連,準備北上。京師調兵的旨意,恐怕很快就到。」

    「上次的消息說,皇上集結了十萬大軍,楊芳楊侯爺領軍。會調用我們麼?」陸達問道

    「當然不會這麼快,我是說,萬一,萬一在英國人將這十萬大軍打敗之後,我們將成為救命的稻草。」楚劍功安撫完陸達,轉頭對張興培說道「興培,經長江到江東,經運河到山東的水路,你要安排好了。這件事,莫青巖、陳日天和你一起去辦。」

    「榜眼,你是京營出身的,華北地形圖,你和范中流商量著辦,把各種預設戰場弄出來,有沒有問題?」

    陸達猶豫了一下,「沒問題。」

    「如果戰場在江南的話……,樂楚明!」楚劍功叫著自己的中軍官,「去把竇付找來,還有上次在江蘇征的兵,江南江北的,全給我找來,各自敘述家鄉地形,一個月時間,江蘇、浙江兩省的地圖,要全。具體繪圖還是交給范中流。」

    「我要個翻譯,閣下。」范中流提議。

    「會給你們三個安排的,不過,你們學中文要抓緊。你們要用中文指揮部隊。」

    3月27日定海

    英軍全軍北上,路過溫州,派出鱷魚號等六等戰艦,往溫州城打了幾炮,騷擾了一番,隨即退走,全師北上,璞鼎查笑稱,「提前向清國人致以愚人節的問候」。

    台溫水師汛地,總兵黎伯玉的簽押房內,擺著一株觀音像,一株媽祖像,還有一座關二爺的像。黎總兵手攥著佛珠,口中唸唸有詞:

    「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保我水師無異樣,媽祖顯靈,英夷船帆爛透透,關二爺大發神威,將英夷一把火燒盡……」

    正在折騰的當兒,有兵丁來報:「報……」

    「呃……英夷上岸了?快護著老爺我殺出去啊。」黎伯玉準備換衣服。

    「大人,大人」兵丁拉住他,「英夷走了,往北邊去了。」

    「英夷退走了?」黎伯玉拍拍自己的臉,「真是觀音菩薩……媽祖……關二爺保佑啊。」說完臉色一變,「快快,叫師爺來,本鎮台要上表,溫州大捷呀。」

    西曆3月22日,英軍艦隊到達定海外海。在偵查了五天後,發起進攻。

    「先生們,我們遭受恥辱的浙東戰役就發生在我們西面的陸地上,雖然,我們這一次的主戰役已經確定為揚子江戰役,然而,我卻希望在這之前打上一仗。這一仗的目的有三個:第一、洗雪恥辱;第二、瞭解清國所謂江南水網的地理狀況,為即將到來的決定性會戰作準備,同時讓清國摸不清我們的進攻方向,第三、佔據定海,這裡可能會作為將來要奪取的殖民地,不如現在就佔下來,以便將來割取。」

    奪取定海的作戰任務分派非常簡單,載炮二十八門以下的末等戰艦,以鱷魚號為旗艦,組成第二分艦隊,由巴加少將指揮,負責阻斷內陸方向有可能到來的援兵。

    索爾斯克亞上校率領的蘇格蘭49團負責在定海登陸。

    而四艘載炮七十四門的二等戰艦:皋華麗號、伯蘭漢號、威力士裡號、邁爾威力號,載炮五十門的復仇號,載炮四十四門的賽利亞號、布朗底號、嘟嚕義號、安杜明號,載炮三十六門的坎佈雷號組成主力艦隊,轟擊定海土城。

    定海土城的防禦中堅,東嶽山上的震遠炮城,只有炮十五門,其他十餘里長的土城牆上散放著六十餘門大炮,英軍集中十艘主力軍艦五百五十八門大炮,用時不到一百分鐘,就將這些大炮全數打啞。

    兩江總督總制東南防務裕謙大人,坐在自己的書房裡,聽著親兵流水價傳來一條條消息。

    「英夷已經奪了定海南面的大五魁山島,架起了火炮,英夷炮火犀利,葛雲飛鎮台派小的傳訊,請大帥早做準備。」

    「定海不失,本督在鎮海就不會有事,叫葛雲飛安心守島。」這是裕謙唯一一次見到來自定海的信使。此後的消息,都是親兵在金雞山上瞭望所得。

    「英兵由竹山嘴登岸,襲擊炮台,鄭鎮台正在堵擊。」

    「英夷大艦突入定海內港,東嶽門硝煙大起,看得不甚清楚,想來炮火猛烈。」

    「英夷由西岸竹山門處登島,鄭國鴻鎮台呃大旗插到竹山門上了。」

    「見英夷運兵船一隊,載了可有五百人,後跟炮船兩艘,轉繞道曉峰嶺背後去了。」

    「見王錫朋鎮台的親兵,趕了一隊黑衣水勇,往曉峰嶺後山去了。」

    「曉峰嶺後山,隱隱有炮聲傳來。」

    「曉峰嶺上,有了紅色軍裝的英夷。」

    「王錫朋鎮台的大旗倒了,曉峰嶺已失。」

    「曉峰嶺上英夷居高臨下,從後面攻打竹山門。」

    「竹山門上鄭國鴻鎮台的大旗也倒了,英夷攻入竹山門。」

    「英夷圍攻葛雲飛鎮台駐守的震遠炮城。」

    「震遠炮城的葛字大旗也倒了。」

    啊!裕謙驚得從桌子後面站了起來,茶杯翻到在桌上。

    「有藍衣兵丁一隊,護著葛鎮台從震遠炮城裡殺出來了。」兵丁又來報。

    「快快,叫余步雲,開炮接應。」

    這時,兵丁又報,那一隊人被亂槍打倒一片,只有數個人跳入海中。裕謙趕快安排小船,準備到海邊救人。

    親兵還在繼續報來瞭望所得,英軍在定海東岸登陸,兩面夾擊,已經突入定海縣城。定海城,丟了。

    游水過海的定海兵丁也到了,詳說了定海失陷的情形,英軍由曉峰嶺後岸上岸,那些水勇一哄而散,英夷先克曉峰嶺,王錫朋戰死,此後夾擊竹山門,鄭國鴻戰死,葛雲飛扼守要道,邊戰邊退,直退入震遠炮城。

    英軍四面圍城,白刃突入,葛雲飛率眾突圍,中彈身死。

    「不過區區四個時辰,自己苦心經營的定海炮城就丟了,比守了三天的廈門還有不如。」裕謙面若死灰,「速請余步雲余軍門。」

    余步雲姍姍而來,心中頗帶了一些「我早就料中了」的幸災樂禍。

    「制台,我早就說,定海守不住,應該將兵士集中在鎮海。你看在福建,廈門是孤島,就守不住,同安是在大陸上,就守住了。」余步雲和裕謙一樣,都是從福建傳來的張貼中得到的廈門之戰真相。

    余步雲越說越興奮:「你看現在,白白叫葛、王、鄭三位送了性命,還折了三四千人馬,定海也丟了。我是打老了仗的,我早就說,定海不如棄守,人馬火炮都移到鎮海海口……」

    「好了,本督丟的定海,自會向朝廷請罪。軍門,當下之計,是如何守住鎮海。」

    「若是將實現在定海的火炮,安置在大峽江口,還可以一戰,現在鎮海萬難守住,我請大人用伊裡布故智,棄守寧波、慈溪、余姚等城,待英夷兵力分散,再做計較。」

    「胡說。」

    「那邊請制台自相裁斷,余某告辭了。」

    兩人不歡而散。裕謙想想不甚心安,便去請了自己的制標總帶,江寧城副將豐鎮泰來商議。

    兩人合計了半天,也沒個頭緒。最後,裕謙說:「事若不諧,我便自帶標營,一拼罷了。」

    不是吧大人!豐鎮泰聽了這話心說:這浙江的城池,關咱們江蘇兵什麼事啊。

    4月10日勝敗

    道光帝一天之內,得了兩分文書。

    第一份是浙江巡撫劉韻珂奏報,大致內容如下:

    三月初(農曆)英夷十艘左右的軍艦駛到大峽江口,轟擊攻擊山守軍,偽提督郭富率領英夷一千六百餘人,在金雞山以東二里沙灘處登陸。與去年攻陷鎮海時別無二致。隨後,步行攻克蝦蟹嶺,後攻取金雞山。兩處均以白刃奪取。狼山鎮總兵朱貴苦戰不守,敗退下山。

    與此同時,英夷大艦六七艘,轟擊招寶山和鎮海縣城,一個多時辰便將招寶山炮台和工事全部炸毀。隨後英軍登陸,提督余步雲棄陣而逃,總兵李廷楊下落不明。

    於鎮海縣城城牆上督戰的兩江總督裕謙,至此淚流滿面,望闕磕頭之後,跳入護城河中。雖為家人余升救起,過後不久即行氣絕。

    寧波文武官員,見鎮海縣城不守,裕謙自殺,便棄城而逃。余步雲退往余姚,豐鎮泰退往慈溪,而烏爾恭額乾脆跑到杭州去了。

    浙江巡撫劉韻珂已斬寧波知府烏爾恭額,以正軍心。他在奏折中說:浙江軍民,望楊芳侯爺如望甘霖,往其速速提師來浙,主持大局。

    道光得了這封奏折,怒不可遏,在折子上批:「恨恨之至!深失朕望。偽提督郭富究竟是何處漢奸,速速查來。」

    道光心中仍舊以為,這英夷是不善陸戰的,故而見到一個「偽提督」,便以為是漢奸投奔英夷了。而清廷自認正統已久,將通敵賣國嫌疑的,毫不猶豫的稱為「漢奸」。無論滿漢,整個朝廷沒有誰覺得不妥的。

    心情憤恨了好久,道光才拿起第二份奏折,卻是台溫水師總兵黎伯玉寫來的。道光看後,喜笑顏開,當即便傳了幾位軍機大臣進來。

    道光揚了揚手中的折子,說道:「想不到浙江水師中,還有這等人物。學士失察啊,學士失察啊!」笑顏逐開,用手指點著曹振鏞。全無責備的嚴厲。

    雖然折子是由軍機處送進來的,各位大臣都看過,他還是要大臣們再聽太監讀一遍:

    道光二十二年二月(農曆,下同),英夷兵船數艘,擾我溫州沿海,本鎮持息事寧人之心,不願釁自我開。惟有修葺武備,嚴密防守。孰料數日後有通傳軍報,英夷已犯我廈門。余料英夷氣焰大漲,定然攻我,故嚴防之。

    二月十八日晨,英夷炮艦四艘,火輪船一艘,兵船十餘載兵數千,圍我溫州海岸。余稍打聽之,此乃英夷溫州艦隊是也。余不敢怠慢,即令炮台戒備。余自率水師中營師船九艘,即行出戰。

    卯時五刻,余率中營船隊接近英夷炮艦,不時以西洋千里鏡觀測夷情。辰時初,余即升起總兵旗,曉諭全軍備戰。辰時三刻,英夷炮艦在一里地距離,首先向我師船開火。

    我師船早已備戰,但未予理會,仍向前疾馳。蓋因我師船小而炮弱,須靠近轟擊。

    辰時正點,我師船進至敵艦百五十尺,雖我船多處被創,但炮火亦可擊敵。我中營開始以全部大炮猛烈轟擊

    這時左營、右營兩船隊也急駛適時到達,加入戰局。

    片刻後英夷炮艦不支,竟忘卻其掩護兵船之任務,急向外海鼠逃。

    到辰時五刻,英夷炮擊疏落,我水師把握時機,藉著風力以高速於辰時六刻繞到英夷登陸船隊的後方,適時英夷炮艇三艘中彈著火,其中兩艘立刻下沉,移時另一艘亦沉入海底。我大清官兵愈戰愈勇,距離五十尺,乃集中炮火向八艘滿載英夷的登陸艦艇射擊,英夷的炮艦雖然熾烈,但我軍士氣旺盛,繼續攻擊,已擊沉其中兩艘,另外六艘也中彈不知所措,漂向暗礁滿佈的海中。

    英夷紛紛跳海,希望求得九死一生,呼叫的淒厲之聲,可以清晰的聽到。我艦隊的官兵本打算拯救,唯因暗礁處海圖載明是未探測地,阻礙航路,無法接近,不久這批滿載英夷一千餘人及糧草的八艘登陸兵船,均全部沉入海底,僅少數人漂流海面。英夷艦艇最初還有反抗的炮火,經一個多小時的接戰後,便亂成一團,潰不成軍,犯我溫州外海的英夷溫州艦隊全軍覆沒。

    辰時七刻,我水師脫離戰場歸航。

    在激戰之中,我台溫水師之海岸炮台,亦不斷開炮掩護,並對附近海面英夷殘餘船艇予以轟擊。此海岸炮台所設大炮,乃前明流傳,一炮可糜爛數里。截至午時三刻止,又擊沉英夷炮艇兩艘、武裝帆船八艘,讓英夷死傷慘重。

    這一次我師船與海岸炮台完美配合,獲得最輝煌之勝利。

    捷報傳來,我溫州士農工商,無不歡欣鼓舞。我中營各船,總共中彈三十餘發,幸無一船損毀。

    右營丙艦上大炮炮架被炮彈片打斷,余無損毀。

    十八日未時三刻左右,我海岸炮台在一舉轟沉英夷火輪船一艘之光榮記錄。

    我海岸炮台左翼大炮一門,由楊純厚、周啟化、張運發、鍾萬、楊龍富等健兒操縱,於當天下午未時二刻,在溫州外海西南海面發現英夷火輪船一艘,疑其舵機被打壞,竟向我海岸炮台飄來。我炮台立即轟擊,並有哨員登高瞭望,所有炮石全部命中。

    這艘火輪船被我大炮攻擊後,立即沉入水中,當時海上浪花四濺,經我哨員詳細偵察良久,未再發現該火輪船蹤影即判斷該艇已被炸毀沉沒。

    這次我台溫水師之師船海岸炮台聯兵合擊,雖非預定所謀,但因余早幾日便加派哨探,偵得敵情,師船主動出擊,海岸炮台也立即加入作戰,真是協同配合得天衣無縫,獲至全勝,完全粉碎了英夷侵犯我溫州、台州之可能。

    由於我大清兵訓練有素,武器精良,防守嚴密,又滿懷報我皇深恩之心。

    我水師擊沉了英夷炮艇五艘、載運英夷及糧草軍備之登陸艇八艘,另武裝機帆船八艘及火輪船一艘,共計二十二艘。

    此戰水情複雜,故沒有任何俘虜,深為憾事。

    我海岸炮台已修葺一新,可待再戰。我師船僅受輕微損失,有大清兵牟光榮殉國,望予嘉表。

    ……

    道光等太監讀完了這篇精彩的戰報,掃視了一下軍機大臣們,說道:「此乃我大清在海上首勝,該如何表彰啊?」

    「皇上,還是先查實為好。說來,臣著實不敢相信。」

    「皇上,奴才以為,我軍在鎮海新敗,正當宣揚此等大捷以鼓舞士氣。」

    道光又思慮了一番,說道:「此等關節,士氣要緊。來呀,露布飛捷。」

    4月20日江南

    露布飛捷,就是兵士騎著馬,打著旗幟,旗上寫明某某大捷,這樣路過哪裡,哪裡便知道有大捷了。

    英軍路過溫州的消息,楚劍功他們很早就知道了,但知道溫州大捷還是在廣東巡撫衙門接到要求當地露布飛捷的詔書以後。

    李穎修面帶壞笑:「我說,這黎伯玉就不怕朝廷派人去溫州核實嗎?」

    「怎麼核實?清廷又沒有找到兵牟一個一個問的慣例,將領虛報戰功,早成習慣。乾隆年間,平大小和卓木,把被圍城報稱大勝,也沒人對證。」楚劍功見怪不怪。

    「那倒是,十全武功,呵呵。敗緬甸,前後將近五年。調兵數萬人,損失總督以下將領多人,雲貴總督劉藻畏罪自殺;大學士、陝甘總督楊應琚賜死。耗費餉銀一千三百萬兩。清軍兩度侵入緬甸,最後仍不得不撤回。」

    「敗安南。孫士毅在親兵掩護下,慌忙撤退,渡過富良江後,便拆斷浮橋逃命。在南岸的提督許世亨、總兵張朝龍等官兵伕役萬餘人,或被安南叛軍殺死,或是落水淹死。孫士毅在鎮南關,收容逃回的官兵,不到清軍總額的一半,大量的糧械火藥丟失殆盡。原本去」興滅繼絕」,最後卻封阮光平為安南國王。是「敗於安南」,大敗而歸而已。」

    「一平廓爾克,清駐藏查辦官員、侍衛巴忠密令西藏堪布私自與廓爾喀議和,許歲幣銀五萬兩。私訂和約。廓爾喀退兵,巴忠向清朝謊報得勝,又勸說廓爾喀遣使朝貢,受封為國王。這就是所謂一平廓爾喀之亂。」

    「十全武功,的確是華麗的馬虎眼。感情這溫州大捷的毛病,乾隆年間就攢下了啊。」

    「你我犯不著為清廷擔憂。有這樣的先例在前,不損一兵一卒,保全了溫州,難道不是溫州大捷嗎,誰會查問呢?」簽押房裡沒有別人,楚劍功說話也不忌憚。

    「不為別人擔憂,且為自己謀劃,你準備什麼時候北上?」

    「我還沒決定,應該說,我還沒有想好,我們在這場戰爭中,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或者說,什麼時機介入,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你需要什麼樣的效果,殲滅英軍主力?或者反過來,殲滅清兵主力?」

    「兩個都要。」說完,楚劍功自己笑了起來。

    「情報確認了嗎?英軍到底有多少兵力?」

    「很難辦,英軍海峽殖民地停泊的時候,有當地的客家幫派給了一些消息,福建的消息,是小刀會傳過來的。這些幫派會黨,沒有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對英軍的建制完全不瞭解。加上誇張,風傳等江湖習氣,說英國陸軍有五萬到十萬人,這也太離譜了。海軍,有二三十條軍艦吧,還算靠譜。」

    「有多少運兵船呢?」

    「運兵船據說數都數不清,有人估計八十條上下,有人猜一百條。」

    「上次我們討論的時候,肯尼夫說過,運輸船,運物資的船,不得少於運人船的四分之一。」

    「英軍這麼大規模的入侵,離他的本土又這麼遠。我們可以把運物資的船的數量提高運人船到三分之一,那就是說,運兵的船有七十艘左右。」

    「按每艘運兵船300人計算,英國陸軍估計在兩萬人上下。那大概十幾個團。」

    「清兵呢?」

    「按朝廷的通告,楊威將軍奕經,靖逆將軍弈山,果勇侯楊芳,共三路大軍,十萬人,沿海各省綠營,加起來又有十萬,各省如果興辦團練,那就不可勝數了。平白蓮教的時候,湖北一省就拉起了三十萬團練。」

    「你考慮好了我們在這次戰爭中的目的了嗎?」

    「那要看我們現在缺什麼了。」

    「掩護和根據地。」

    李穎修一直在考慮這些問題,楚劍功的朱雀軍冒起太快,先出頭的椽子先爛,肯定會遭致猜忌和防範。而現在,僅僅依靠四千朱雀軍,還沒有造反的能力。

    雖然鄧梃楨、林則徐和現在的怡良,甚至琦善,都對朱雀軍的發展持支持態度,但現在將來要的發展,定然要做很多惹人閒話的事宜,何況還有些,是不能讓人知道的。這就需要一塊完全由楚劍功和李穎修控制的根據地。

    「根據地選在海外怎麼樣?」

    「哪裡?」

    是啊,東亞大陸的周邊,幾乎已經全是人家的殖民地了。

    「而且,還要與大陸相連,萬一以後,我們和英國衝突起來,還有被封鎖的可能。」

    「根據地還可以慢慢考慮,甚至利用一下英國人……軍隊的掩護呢。」

    要把朱雀軍的光芒遮蓋起來,最好的方法,就是全國各省,都在練兵,辦團練。要形成這樣的局面,就必須……

    「就必須讓清廷自己覺得,八旗、綠營、蒙古藩部等等等等,都靠不住了,必須練新軍。」

    「那你就要多費心了。」李穎修對楚劍功說。

    「那要看英軍的動態。」

    英軍在舟山盤桓了幾日,收集了補給,在此期間,有七艘英**艦和兩個步兵團的英軍,進攻浙江海防重鎮乍浦。

    乍浦為杭州灣門戶,清廷在此設有乍浦副都統,領八旗兵五百,綠營兵五千駐防。

    四月十日,英軍正式發起進攻,仍舊採用海軍正面炮擊,陸軍兩翼包抄的老戰法,出於輪流鍛煉部隊的目的,這次兩翼的兩個團是55和98步兵團。由於英軍不擅陸戰的傳說讓乍浦副都統麻痺,他沒有在東南面淺灘設置登陸障礙和防禦工事,使英軍第55團毫無障礙的登上了東南的高地,然後直衝而下,相對來說,西部登陸的98團則要克服很多障礙,在攻到乍浦城下之前,被打死三人。

    長春和同知韋逢甲登城督守,炮石齊下,擊傷英兵甚多。這時,英軍的炮兵已經上岸,不久來到城牆前方放列完畢。炮聲一響,城牆相繼崩塌,清兵大多潰散。副都統長春正擬自刎殉國,卻被親兵救出,次日傷重身亡。同知韋逢甲亦和英兵力戰殉難。此後在城內的天尊廟等處,零散的八旗兵勇用鳥槍弓箭抵擋了一陣,直到第二天天明,英軍才得以肅清全城。

    除朱雀軍以外,乍浦清軍自開戰以來對英軍殺傷最巨,共擊斃九人,打傷五十五人。

    英軍攻克乍浦之後,放任士兵打劫,乍浦殉難的百姓共有七百多人。自從英兵犯浙,要算乍浦失陷,居民遭難最慘!

    但英軍對浙西並沒有進一步的攻勢,靜待杭州將軍多保奇將浙江的軍隊聚集到杭州,並向周邊省份請援。

    數日之後,乍浦英軍毫無徵兆的揚帆而去,而定海英軍也只留下兩個連和一艘炮艦阿爾吉林號在定海,作為接應的基地,然後北上,與乍浦英軍會合後五天,出現在揚子江口。

    4月21日吳淞

    江南提督陳化成自去年鴉片戰爭以來,就一直住在長江吳淞口西岸炮台邊的帳篷裡,整日裡就在謀劃如何抗擊英軍的進攻。

    在清兵的諸多將領中,陳化成可能是第一個仔細收集了第一次定海之戰,浙東之戰,虎門之戰,以及廈門之戰的諸多消息。他是第一個認識到英軍並非不擅長陸戰的清軍將領。

    但由於各種信息的支離破碎,他對於英軍強到什麼程度,並不清楚。

    他由江寧將軍轉交的奏折中說:「若英夷船隻闖入吳淞口內,吳淞東西兩岸土塘清軍,帖伏於土堤之後,接應之兵遙伏數里之外,若敵用炮亂轟,則我潛伏不動,如朱雀軍在浙東伏於壕溝之中也。」

    「敵炮子斷不能傷我所伏之兵,待其炮火將竭,大船臨近,度我炮力可及,審准照星準頭,眾炮環發,賊定不敵。」

    「若英夷陸師上岸,則我守塘之兵與接應之兵,盡可放心齊出。蓋匪徒既已上岸,彼必不敢亂用炮轟,然後忽邀其前,或擊敵後,先用虎蹲炮迎擊,破其洋槍火器,次用抬槍鳥槍連環夾擊,自無不勝之理。且英夷以舢板登岸,不過百十數人,我大兵數千齊出,定可聚而殲之。」

    「若逆夷衝入長江,繞攻小沙包一帶,抄襲西岸土塘後路,我兵已層層設炮,節節埋伏,該處灘淺,大船難以靠近,彼不能攜帶大炮犯我內地,雖然火槍犀利,亦斷不能敵我大炮抬槍與百餘尊虎蹲炮,此理不辨自明。」

    「若英軍闖入內河,直入黃埔,則吳淞口內黃浦江上,師船、僱船、火攻船出擊迎戰,岸上亦可夾攻,不致稍有疏虞。」

    陳化成這位老將,的確是老於行伍,僅僅憑著一些不完整的信息,就將英夷的作戰方式猜著大半,也依照清軍現實的裝備狀況,作出了相應的安排。

    西曆4月21日凌晨,英軍遠東派遣艦隊調集了八艘等外軍艦,作為突擊艦隊,突入揚子江。那些大艦,相反不利於在江中作戰。

    英軍一乾等外軍艦以鱷魚號為指揮,由火輪船拖帶,駛入吳淞口後,開始對著揚子江西岸的土塘炮擊。

    一千多清軍,伏在土堤之後,倒也如陳化成所料,炮彈打不著,只是被炮聲震得兩耳發麻。

    然而出乎陳化成意料的是,僅僅是八艘等外軍艦,就載炮超過一百五十門,多於西岸的一百三十四門,而且英軍的炮好,射程遠,射術又精,並沒有使出什麼取巧的伎倆,兩個多時辰,就完全摧毀了西岸土塘的大炮陣地。

    這時候,英軍仍舊按照陳化成的預計,有六艘軍艦護著四艘運兵船,往長江內駛去,要在小沙包一帶登陸。

    陳化成在土堤後面探頭觀望,發現英軍的船隊沒有放下小艇,想來該處灘淺,連運兵船也不便停泊。

    果不其然,英軍船隊又折了回來,火輪船冒著黑煙,托帶著一艘艘軍艦,直奔西岸土塘而來。

    英軍的數艘大艦,對著土堤轟擊了一陣。

    土堤後面的清兵,被炮火壓得喘不過氣來,有的破口大罵,有的嚎啕大哭。

    陳化成心想:「兔崽子,等你們下了船,見識見識爺爺的厲害。」

    英軍很快就放下了數艘小艇,一會兒,就送上來一個連,大約六十人。這六十人鬆鬆散散的往岸上探索。

    陳化成見時機已到,一聲大喝「擊鼓!」

    鼓聲一響,陳化成帶著自己身邊幾十個清兵衝了出去,隨後,近千名清兵都跟著他們的提督衝了出去。

    還是如同陳化成料定的那樣,英艦由於兩軍相距太近,不敢發炮。

    這時,正面的英軍大約三個連,一百八十人左右,看到清兵衝了出來,也不驚慌,有序的整隊,排出了三行橫隊。

    彭!……性急的清兵,看到前面這麼好的靶子,迫不及待的用手中的火銃開火了。

    英軍第一行舉槍瞄準,清兵抬著虎蹲炮、抬槍,往前衝著。

    啪啪,英軍的第一行開火了,密集的鉛彈,將密集衝鋒的清兵射倒了一片。

    接著,又一行英軍開火了。

    如是者三,三行橫隊,排槍轟打。另外又有三個連的英軍在列隊。

    在北美獨立戰爭的時候,有個民兵領袖,以宗教的名義懇求他的手下,面對英軍的時候,堅持住,開完兩槍再逃跑,就是英雄。排槍給人的壓力,極為恐怖,一陣排槍對射後,很少有非正規軍不崩潰的。

    只有經過嚴格訓練的正規軍,以方陣,齊步,將人的思維凝滯化,以集體的慣性壓迫著前面的士兵,才能維持陣型的完整。

    所以在歐洲,判斷步兵是否善戰,有個很簡單的標準:正步走得怎麼樣。

    但清兵沒有經歷過火藥時代的戰爭,沒有任何歐式正規軍的訓練。

    陳化成是帶兵的老將,他的麾下還算有勇氣,他們把虎蹲炮和抬槍架在地上,照著英軍的方向施放了一次,然後掉頭就跑。

    抬槍和虎蹲炮射出的彈藥,甚至在陣前形成了一層灰霧。可惜,相對於一百碼以外的英軍,這些不過是些焰火。

    陳化成是英勇的,帶著他的幾十個親兵,全部戰死了。

    此役,英軍陣亡兩人,傷五十餘人,清兵折損八十九人。

    在小沙包後面的徐州鎮和吳淞縣城的松北協,見陳化成戰死,就迅速向西轉進,英軍不費一槍一彈,佔領吳淞。

    黃浦江上的水師,大部潰散,少數幾艘被英軍俘虜。

    兩江總督裕謙和江南提督陳化成先後戰死,江寧八旗將軍趕緊向京師上奏,調請援兵。將兩江全部剩餘武力集中到水運樞紐鎮江,包括蘇松鎮、淮揚鎮、福山鎮、皖南鎮、九江鎮、南贛鎮和從吳淞跑回來的徐州鎮、吳淞協,總計萬餘人。交給京口副都統海齡統帶,嚴防英軍沿江西進

    「不是說沿海守軍十萬麼。怎麼才萬餘人?」海齡有些糊塗。

    「沿海從山東到廣東,五省合計十萬餘人。江蘇一省,便只有一萬五千人上下,吳淞之戰折了數千。剩下的七鎮都在這裡了。」徐州鎮總兵王志元回答。

    「入了長江,也好,他們巨艦大炮用不上了。且讓我等公公平平打上一場。」

    4月30日保定

    「掌櫃的,你們保定有哈子特產啊。」口音裡,帶著明顯的關外腔。

    那掌櫃的抬頭一看,卻是見到四個人。兩個精壯的武官,一個黃銅色的皮膚,一臉的老實木訥的表情,另一個一看就是口外的蠻子,看樣子有點像蒙古人,卻有點像回人,臉上全是被風沙刮出來的一道一道的深痕。

    可那關外口音的,卻是第三個,長得如同白鬼一般,慘白的臉上透著一股紅潤之氣。

    第四個也是個白鬼,粗壯如同一頭狗熊,可臉上蕩漾的笑意,居然帶著幾分書卷氣。

    掌櫃的看到這兩人,一時間嚇得說不出話來。還是小夥計機靈,湊上來說道:「幾位軍爺,裡面請,到我們保定啊,就得吃驢肉火鍋。我們今天剛殺了一頭驢,幾位爺是要吃驢肉呢,還是吃驢板腸。」

    「什麼叫驢板腸?我見過的牲口多了,還沒聽過呢。」那口外模樣的武官說道。

    「馬千山,馬老弟,這驢板腸就是那驢的大根。」那老實木訥的武官接口,又向著店小二道:「我們不要驢板腸,吃了沒處使勁,給我們上十斤驢肉,三斤好酒。」

    店小二應諾,回到掌櫃的邊上。掌櫃的還在那裡愣神呢。見小二過來,說道:「那兩白鬼,好生嚇人。」

    「掌櫃的,您就不知道了吧。那是羅剎人,聽說書先生講過康熙爺伐葛爾丹,就打過羅剎人。」

    「你小子不老實幹活,成天往書場裡跑。去招呼客人。」

    那羅剎人卻沒有注意掌櫃的在議論他,而是操著他的東北腔:「你們關內的酒,真是淡,幾罈子下來根本沒感覺,比不了我們俄國。」

    「尼……」馬千山一下子想不起這羅剎人的名字了。

    「尼古拉斯!」

    「尼姑賴斯啊,你別吹牛,我們今天就看誰先倒下。」

    「好,難得今天一見如故,我宋慶要和三位好好喝上幾杯。」

    這老實木訥的,是道光十九年的武進士,宋慶,現任山海關綠營千總,此次奕經所帶三萬兵馬,在河北保定取齊,宋慶便和他的山海關四千同僚,都來到這保定。

    由於蒙古科爾沁藩部和關外八旗的大部還沒到,山海關綠營便在保定就食,今天宋慶在街上,碰見了從熱河過來的馬千山,也是有緣,正好這尼古拉斯和他的同伴走在街上,嚇著了一些路人,宋慶和馬千山都是見過羅剎人的,便上去勸解,四人結伴來這驢肉店喝個酒。

    不一會,鍋子架好,滾滾的驢肉放下去。四人各自斟了一大碗酒,干了。馬千山抹了抹嘴說:「尼姑老弟,你的漢話說得可真溜啊。」

    「外黑龍江那個地方,俄國人和清人打了快兩百年了,我漢話說得不溜,早就被滿洲兵給殺了。」

    「老弟,剛才在街上,我也沒聽你解釋明白,你到底是生在黑龍江的俄羅斯種,還是從俄國那邊跑過來的。」

    「我生在俄國葉卡捷琳堡,是世襲哥薩克。」

    「什麼叫哥薩克?」

    尼古拉斯想了想:「哥薩克,就像你們的世襲軍戶,家裡有地,以打仗的形式給沙皇交租。」

    「那你怎麼到了黑龍江?」

    「我幫一位貴族夫人懷了孕,他的丈夫就把我打發到後貝爾加,尼爾琴斯克(尼布楚),想整死我,我就跑到這邊來了,尋求政治庇護。」

    「什麼難?」

    「就是讓你們的官保護我,我給他們俄國的情報。」

    喔,宋慶和馬千山恍然大悟,原來是俄奸。

    尼古拉斯沒有注意兩人的表情,「我就入了黑龍江馬隊,和俄國的冒險者、哥薩克等等打仗。這是我們哥薩克的傳統,誰給我們吃的,我們就幫誰打仗。」

    「聽說黑龍江馬隊很厲害,在外黑龍江的冰原上,和俄國佬打了兩百多年。是大清唯一見識過火槍陣的營頭。」

    「還行吧,和哥薩克差不多。不過我說,你們現在還在用鳥銃,擋不了多少年啦。」

    「黑龍江馬隊有多少人?」

    「整個外黑龍江哨所上百,全加起來一千多人吧,這次來了四百多。」

    「整個關外八旗要來多少?」宋慶並不知道整個軍事調動的全貌。

    「關外八旗戰兵十萬,滿洲、蒙古、漢軍一共二十四旗,每旗抽了四百戰兵,五百守兵,一共兩萬人出頭吧。」

    宋慶扳著指頭算:「加上我們山海關四千人,你們熱河、察哈爾、綏遠各一千人,蒙古科爾沁部三千騎兵,這楊威將軍奕經,手下三萬人的大軍啊。」

    「不止,南邊果勇侯楊芳還有三萬人,西邊的靖逆將軍奕經還有四萬甘陝綠營。嘿嘿,這陣頭。我說,這英夷到底有多厲害,犯得著嗎?」

    尼古拉斯說:「英吉利人是地球上第一等大國。老厲害了。」

    「嗷,老弟你給我們說說,這英吉利怎麼厲害。」

    「要說英吉利人,還是讓他說,他可不是我這樣的大兵,他是貴族。」尼古拉斯一指邊上一直沒說話的那個大熊。

    「關顧著說話,還把您給冷落了,也難怪啊,您的名字也太長了,叫烏什麼什麼的?」

    「烏特列尼梅德涅諾維奇梅德維傑夫。」

    「你看你看,這樣的名字,我們怎麼記得住。」

    「我有漢名。烏特列尼代表早晨,梅德涅諾維奇是緩慢的意思,而梅德維傑夫,是熊。所以,我的漢名就叫早慢熊。」

    呵呵,馬千山和宋慶不以為意,他們都是武官,對這些本來就不在乎,東方人不也有叫虎子、狗子的嗎。

    「那熊兄弟,你也是什麼哥,哥什麼。」

    「不,我不是哥薩克,我是十二月黨人。」

    看宋慶和馬千山又糊塗了,早慢熊就給他們解釋,1825年十二月的俄國貴族軍官起義,失敗後這些軍官和他們的家人就被發配到西伯利亞。早慢熊是其中一名軍官的兒子。後來他瞅準機會,逃出了流放地,和尼古拉斯一起跑到了黑龍江。

    原來是反賊。馬千山給早慢熊定了性。

    「早慢熊不僅是我的漢名,還是我的革命化名,俄國的革命者,都有化名,有的叫勒拿河,有的叫鋼鐵,有的叫大錘,我叫早慢熊。」

    幾個人正在閒聊呢,就聽見宋慶說:「哎,奕經大人路過外邊。」

    4月31日意外

    眾人往外一望,果然,許多路人被「迴避」牌趕到點子裡暫避,奕經的車駕,正在從店門前經過,身邊的隨從耀武揚威,護著車駕。

    「這位將軍居然整天坐在車裡,真是奇怪啊。」尼古拉斯直率的說。

    「人家是天子家臣,皇上的堂侄。他不是來打仗的,是代表皇上看著軍隊的。」

    「我懂我懂,俄國這樣的親貴監軍我見得多了。總而言之,都是草包。」

    「噓,小聲點。」

    奕經自然聽不到尼古拉斯說什麼,他已經把保定府變成了自己的行署。他回到保定府之後,便去請他的智囊貝青喬。

    「貝先生啊,皇上又派人來催了,讓我們趕快出兵,去江蘇。」

    「大帥,可關外八旗和科爾沁部都還沒到呢。」

    「他們真是,磨磨蹭蹭,祖宗們看見這副樣子,還不氣活過來。」

    貝青喬不敢答話,奕經是皇族說說沒事,他一個白身漢族,可不好議論八旗。

    過了好一會,貝青喬才說:「皇上下旨調關外八旗,還不到三個月,這已經很快了。「

    「再派人拿著令牌去催。「

    貝青喬應了,剛剛出去,不一會急沖沖的跑回來:「大帥,大事不好。鎮江失守了。」

    「怎麼回事?可有戰報?」

    與此同時,在廣州,楚劍功也在問:「鎮江怎麼回事,你,你常在江蘇遊蕩,按戰報把地圖給我畫一下。」

    聽令的是胡一刀,前段時間考校地理,他倒是對江蘇最熟的一個,現在被楚劍功抓來解說。他抓著毛筆,對著戰報上提到的地名,打上一個一個的圈,然後又畫上大致的道路、城牆等等。

    英軍先行攻佔了江陰鵝鼻嘴,然後全師進攻鎮江。

    鎮江城內,是由副都統海齡帶領京口八旗和松北協共兩千人駐守,而城外是七鎮共一萬兵馬。

    英軍進攻的時候,城外七鎮「奮力協勇,殺死英夷無算」,苦戰半個時辰,一萬清兵勝利轉進江寧。

    而英軍在進攻鎮江的時候,城內的八旗兵倒還有些骨氣,進攻北門的馬德拉斯第二團進攻鎮江北門,便遭到清兵的炮擊,在他們用加農炮轟塌了北門城牆之後,以八旗為主的清兵仍舊用弓箭和火銃依托城內的地利抵抗。

    沿著運河進攻西門的馬德拉斯第六團,乘坐的小船被清兵用城頭大炮打翻兩艘,淹死了十餘人,攻打南門的廓爾克十四團用炸藥炸開城門,爆炸聲驚天動地,城內清兵居然沒有潰逃,而是繼續抵抗。即使在入夜之後,清兵仍舊在堅持巷戰,直至第二天清晨。

    京口之戰,英軍超過五十人戰死,接近兩百人受傷。清兵戰死三百多人,其中大多數是旗丁。

    胡一刀一邊畫圖,一邊和旁邊的幕洛一商量著核對。

    這份戰報並不是來自任何一處總兵的原始版本,而是朱雀軍根據各方面的報告拼湊出來的。因為現在在江寧的七鎮總兵,都宣稱自己帶領本鎮,獨自阻擋了英軍一整天,而其他人都未戰先逃。

    在以後各鎮總兵的回憶錄和日記中,都把阻截英軍的功勞劃到了自己名下,而把自己的頂頭上司,已經在鎮江殉清的海齡副都統遺忘了。這是後話。

    「圖做得不錯,你們下去吧。」楚劍功讓簽押房裡一干江蘇籍的小兵退出去。

    「既然英軍已經深入到了鎮江,那麼,我們就可以確定,他們的戰略目的,就是切斷漕運,以此來要挾清廷。現在的問題,就是我們該如何介入這場戰爭。」

    「大軍出省的手續辦好了嗎?這次和上次去浙江不一樣,上次是奉旨練兵。」李穎修提醒說。

    「沒事,我已經和怡良商量過,朝廷那邊,他來安排。只要我們想走,隨時可以出發。」

    「你確定我們要達成的目標了嗎?」

    「沒有。」楚劍功老實的說,「我甚至都沒有決定,到底是主動作戰好,還是消極避戰好。」

    「主動作戰有利於建立我們在軍中的威望,但也會招來猜忌。」

    「避戰會損害我們的政治形象,如果要避戰的話,不如乾脆不去。」

    傑肯斯凱等人七嘴八舌討論著。

    「避戰是不行的,但主動作戰,需要確切瞭解當地的形勢。」

    「說道形勢,三路大軍現在到哪裡了?」

    「據前幾日傳回來的消息,奕經還在保定,關外的八旗大隊實在走得太慢了,而甘陝綠營也快不了多少,從道光下旨兩個月了,他們才剛剛越過陝西、山西和河南的交界,就快到洛陽了。弈山仍舊在洛陽等著,只有楊芳,正在沿江東下,想來鎮江一丟,他一定會去江寧。」

    「奕經最快的道路,就是走運河,下江蘇,而弈山則是走淮河,入運河。」

    「我也是這麼想,就怕奕經、弈山沒有真正帶過兵。楊芳倒是老於行伍。」

    這時,老於行伍的楊芳、果勇侯、參贊大臣正在一艘畫舫上,咬著水果,津津有味的看著一齣戲。

    這畫舫是徵用來的,作為果勇軍東進時楊芳的座船。畫舫裡,卻是幾個徽幫的青衣在咿咿呀呀的唱著。

    「這個角兒真是不錯。」楊芳老眼迷離,對身邊的人讚歎道。

    身邊的人會意,點頭去辦。

    到了晚間,楊芳楊侯爺換了衣服,直入自己的睡房休息,看見佳人就坐在床頭,一動也不動。

    楊侯爺進去,掩上了門,嘿嘿笑了兩聲:「小娘子,不要害怕。」

    那人尖聲尖氣的說:「啊,謝老爺為我贖身。」

    「我聽說,你那個師父啊,很是刻薄,我救你出了苦海,也算做了件好事。」

    楊芳走到那佳人的跟前,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臉蛋:「小娘子,你娘家姓什麼?」

    「小的從小被師傅養大,跟著師父姓。」

    那人一邊回著話,一邊幫楊芳寬衣解帶。

    楊芳性急,去扒開那人的衣服:「你別看我老,我是武官,力氣不輸大小伙子。」

    「知道了老爺。」

    兩人滾做一團,楊芳突然一愣:「嗯?怎麼回事,你是男人?」

    那人大驚:「原來老爺不是要男人?」

    「滾出去!」

    5月12日會和

    楚劍功坐在船艙裡,想著十天前出發之時,和李穎修的種種算計。

    關於英軍的情報已經非常確實了,超過兩萬陸軍,海軍有29艘軍艦,十四艘火輪船,全部可以駛入長江。英軍在進入長江口之後,徵用了一部分民船,跟隨他們沿江而上。跟著他們的船夫之中,就有漕幫的人。所以對英軍的大致情況,瞭解得比較清楚。

    但漕幫中人對十九世紀的軍事知識瞭解得不多,因此對英軍的建制、裝備情況說不出所以然,但楚劍功和李穎修,加上傑肯斯凱和肯尼夫,幾個人細細商量,也對英軍的大致建制猜了個十之七八。

    「怎麼辦?」楚劍功問自己,也問李穎修。

    僅僅就實力而言,依靠朱雀軍四千來人,要想殲滅三萬英軍,那是癡人說夢。如果加上三萬關外八旗和蒙古藩部,四萬甘陝綠營,三萬果勇軍,以及江南退下來的零零雜雜萬餘人馬,都聽從楚劍功指揮,並且發揮這些清兵在歷次剿匪、滅白蓮等「境內治安作戰」的一般水準,可能還可以一戰。

    但現在十餘萬大軍,有靖逆、揚威二將軍,侯爺一個,提督有十餘個。楚劍功不過新授的道台,能參加軍議就不錯了,哪可能指揮全部大軍。何況,楚劍功,包括傑肯斯凱和肯尼夫,都沒有指揮萬人會戰的經驗。

    沒可能打贏是一方面,有沒有必要打贏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大獲全勝,那自然大清我武維揚,一切還原,清朝還將自我封閉下去。

    楚劍功見縫插針拉起來的朱雀軍,就成了大清內部的異數,必然成為守舊官僚的眼中釘,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後快。以後楚劍功和朱雀軍的任何行動,都如同夜間舉火,極為引人注目。

    至於立下功勞的楚劍功,難免要兔死狗烹,掛個閒職養起來。

    所以,楚劍功和李穎修絕對不願意清廷取勝。

    既贏不了,又不想贏,那麼,就是如何失敗的問題了。要確定失敗的形勢,先要弄清楚,楚劍功領兵東進,到底要達到什麼目的呢?

    傑肯斯凱最先提出了一個想法:「我們要證明,朱雀軍是清國最強的軍隊。這樣在戰爭結束後,我們有可能被調到首都附近做禁衛軍。我們的軍官和士官,會分調到別的軍隊,成為骨幹。等我們掌握了首都附近的軍事權力,那就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永定河邊一聲炮響,十萬禁衛軍衝向紫禁城……」

    「投機主義!這樣的幻想,需要的巧合太多了。如果我們不調往京師,如果只有少部分人調往京師,如果部隊的骨幹被天南地北的打散,如果有人變節……只要一個如果發生,你的計劃就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而且,按照傳統,」李穎修補充說,「出頭的椽子先爛,槍打出頭鳥。力挽狂瀾的名將不得好死。」

    「嘖嘖。」楚劍功無奈的看了李穎修一眼。真是烏鴉嘴。

    「我認為,我們需要確定我們的能力上限。」一直沉默的肯尼夫發話了,「不要追求不切實際的的勝利。」

    「一兩場小戰役的勝利,應該可以爭取吧。」

    「先生們,我們到底要幹什麼?你們清楚嗎?為了勝利而勝利,是愚蠢的,我們到底要達到什麼目的?」

    「為我們以後的行動創造良好的環境。」楚劍功說。

    「那就順著來推,我們的行動需要什麼樣的環境?」

    「如果要變革,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的變革,都需要新風氣的引入,既然有鴉片戰爭這個梯子,我們就要用。」

    「如果要主導變革,就需要離朝廷遠點,天高皇帝遠。最好能在廣東,我們在廣東已經有了一定的基礎。」

    「但我們不能故意失敗,對外軟弱無能,或者看起來軟弱無能,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會丟失民心。經過兩百餘年,清廷已經被大多數人接受為正統王朝了。所以,也不能流露出反清的意識。」

    「要利用這次戰爭,把我們和清廷的舊官僚區隔開來。如果以後,人們一提到朱雀軍,就是正面的評價,就是勝利。而朱雀軍的對立面,直接判定為賣國賊,或者庸碌無能什麼的。」

    幾個人七嘴八舌,把大致要達到的目標描繪了出來。

    「穎修同志,你在想什麼?」傑肯斯凱問。

    「我想到了一個人,岳飛,你們知道嗎?」

    「不知道,劍功同志給我推薦的《紀效新書》,那個作者戚繼光我倒還有印象。」

    「簡單的說,這個將軍打了個打勝仗,然後朝廷要和談,把他囚禁起來,從此,他成為了人民心中的英雄。」

    「他的結局呢?」

    「被朝廷殺掉了。」

    傑肯斯凱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楚劍功。

    楚劍功一笑,擺擺手:「我們的情況有點不一樣,小規模的勝利之後,主動爭取和談,我們會爭取把進程控制在自己手中。」

    「明白了,給人民軍事全面勝利的希望,但是溫和派卻力主和談。一般來說,普通的民眾會把帶來軍事希望的人看成英雄,而把溫和派看成賣國賊。」

    「和歷史上有點不一樣,」李穎修不希望傑肯斯凱形成錯誤的印象,解釋說,「岳飛……那個將軍,當時確實存在軍事全面勝利的可能,而我們沒有。」

    「好了,別給我解釋你們深邃的歷史了,我們說目前的策略,按我的理解,就是我們在沒有全面勝利的可能的情況下,以一場小勝利爭取和談,並掌握和談的進程。但是,和談妥協的罪名,我們不背。」

    「太對了。」

    「有個問題,」謹慎的肯尼夫又插話了,「戰爭是很難預測的。尤其是像我們這樣以弱對強。如果我們沒有取得一場小規模勝利,或者在小規模勝利之後,英國人拒絕和談呢?」

    楚劍功正要答話,肯尼夫卻自己反應過來:「阿富汗!原來你們在打阿富汗的主意。兩萬英國陸軍,不可能停留在清國,而置艱苦的阿富汗戰場於不顧。」

    「無論仗打得怎樣,英軍在清國撐不了多久。我們希望一場小規模勝利,只是為了取得控制和談進程的有利地位。但即使沒有打勝仗的任何條件,我們也可以把戰局拖下去,英國人拖不過我們。」

    「你們這些陰謀家。」傑肯斯凱喃喃自語,「真是玷污了革命的純潔。」

    一切都清晰了,隨後,楚劍功帶隊出發,這次他帶了20個步兵連,和擁有四門12磅炮和三門六磅炮的炮兵連。李穎修帶著剩下的五個連留守。

    臨行之前,楚劍功又任命了兩個職務:傑肯斯凱為兵馬都監,肯尼夫為行軍司馬。

    「好奇怪的官名。這兩個職務是什麼意思?」

    「兵馬都監是戰場指揮官,行軍司馬是參謀長。創設軍制,形同謀反。我只能借用古稱設立兩個私官。在朱雀軍內,你們行駛相關的職權,但對外,你們沒有任何職務和品級。也無權對外發佈命令。傑肯、肯尼夫,你們在朱雀軍的時間不短了,我會調用你們熟悉的士兵給你們,正式組建前敵指揮部門和參謀部門。但是,注意,這是內部機構,絕不對外公開。」

    肯尼夫默默地點點頭,傑肯斯凱說:「我可不想喝反動落後的老爺們有任何聯繫。就這樣吧。」

    朱雀軍沿珠江上溯,還是和上次一樣,走贛江,入長江,由於沿線水路都熟,十天之後,就快到江寧了。

    這時候,船艙外有人敲門,聽見樂楚明在外面喊:「報告。」

    「進來。什麼事?」

    「張師兄回來了。」

    張師兄自然是張興培了,他一直在前路打探消息。

    楚劍功看見張興培進船艙來,風塵僕僕的樣子,便讓樂楚明去打盆乾淨的水來,讓張興培擦把臉。

    「情勢如何?」

    「都到齊了?」

    「什麼?」

    「十萬大軍,都到齊了。都到了鎮江附近。楊威將軍奕經帶著關外八旗到了揚州,靖逆將軍弈山到了儀征,而果勇侯楊芳則在丹陽,將英夷佔據的鎮江三面包圍起來。」

    「這麼多天了,英軍呆在鎮江一直沒有進攻?」

    「是的,沒有,只是四下騷擾,另外給江寧將軍送了封信,大意是說,反正江寧肯定能打下來,就不想動手了,讓朝廷直接給贖城費600萬兩。」

    「奇怪?英軍為什麼會在鎮江耽擱十多天呢?」

    楚劍功問這個問題的同時,璞鼎查正在鎮江縣衙裡,高興的對陸軍司令郭富和海軍司令巴加舉杯:「先生們,我們的戰略預想就要達成了。」

    「是的,閣下,你不讓進攻江寧,而在鎮江等待的做法,的確節省了時間。」

    「清國土地廣闊,我們無論打下多少城市,他們都可以逃跑,而現在,他們十萬人的主力集結在我們周邊,我們會給他們雷霆一擊。殲滅他們的全部主力部隊,讓清國人徹底臣服。然後,我們將盡快回到阿富汗那個艱苦的戰場。」

    「閣下,預祝勝利,乾杯!」

    「乾杯。」三人一飲而盡,然後把酒杯拋向牆角。

    嘩……玻璃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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