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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日,華南縣教師招聘第一輪筆試在華南一中舉行。華南一中門前人山人海,盛況不亞於這幾年的高考。
有外地車輛從華南一中門前經過,乘客皆伸出頭往外看,詫異地說:「高考不是在七月麼?」
第一場考的是專業知識,題目中規中矩,既然考察了該專業基礎知識,也考察了運用知識的能力。考試結束後,參考人員都表現的很平靜,有的三三兩兩討論考試題目,有的找個角落,靜靜地看書。
第二場考的是教育教學理論,題目就相當靈活了,基本和考校長時的題目一樣,沒有填空,沒有選擇,也沒有簡答題,除了幾個論述題外,全是案例分析,考察的是教育理論在實際教育教學中的應用。
這樣的題目對於平時只死背理論書的人,完全就無從做答,有幾個女孩考試剛進行了一半,就哭著跑出了考場。
這場考試結束後,很多參加考試的年輕人都相當激動,有的大罵這是那個王八蛋題的命,這不是玩人嗎?有的將帶來的資料撕得粉碎,到處拋灑,發洩心中的不滿。
正在大家忿忿不平時,只聽有人大喊:「我們都上當了,進城的人選早就內定了,招聘只是一個晃子,在考前,人家早就把題目和答案洩露給關係戶了,走,我們到縣委告他們去!」
人群中有人大聲附和說:「走,不能讓這群王八蛋就這麼把我們耍了!」
人們一聽,都憤怒了,大聲呼喊著:「走,去縣委告他們去。」
數百人就像一股巨大的洪水,衝出華南一中,衝到人民路,沿途有很多對政府不滿的人,或者看熱鬧的人混入其中,隊伍越來越龐大,到縣委大門前的大廣場時,已足足有兩三千人,聲勢極其浩大。
縣委大門口值班的人員,遠遠看到黑鴉鴉的人群湧來,下得面無人色,忙關閉了電動門,給縣委辦主任郎樂。群體**件可是很嚴重的事件,郎樂不敢耽擱,立即給縣委書記蔣柏打電話做了匯報。
蔣柏指示他,立即出去和群眾對話,問清楚群眾集體上訪的原因,責成相關部門處理。
掛了蔣書記的電話,郎主任心裡罵了聲娘,他知道,這種群體性件事非常棘手,和群眾對話?群眾這會兒情緒正激動著,還不是逮住誰罵誰,罵得再難聽,你也得受著。
這種事說是處理,其實就是當孫子,還得當好了,如一句話說得不當,激起了民憤讓事件失控的話,那是要丟烏紗的。
可是這種事,郎主任又不能躲著不管。別人可以躲,他不能躲,他這個主任,說好了是縣委的大總管,說難聽點,就是專給縣委領導擦屁股的。
郎主任一邊往大門外走,一邊給信訪局局長焦世平打了個電話,讓他前來接待上訪群眾。他雖然知道焦世平那個滑頭來了也不會有多大作用,但至少能替自己分擔火力不是?
郎主任出了縣委大樓,遠遠看到大門外廣場上擠滿了人,還好,這幫人還比較克制,只是湧在電動門前,並沒有強行往裡沖。
這時,他看到焦世平貓著腰,手中提著兩個電喇叭,從政府那邊跑過來。
焦世平將一隻電喇叭遞給郎主任問:「最近沒聽說有什麼事啊,這些人是從哪裡來的?」
郎主任說:「我也剛來,不清楚。」
人們看到郎樂和焦世平,大聲喊:「我們要見蔣書記,我們要向他反映教育局的問題。」
郎樂打開電喇叭,像做準備講話一般,習慣性地吹了兩口說:「我是縣委辦主任郎樂,這位是信訪局焦世平局長,你們有什麼問題,可以選出代表,向我們反映,請不要聚集在縣委門前,影響縣委正常辦公。」
人群中有人喊:「你不過是一個辦公室主任,說話頂用嗎?我們要見蔣書記。」
馬上就有人附和說:「郎主任?就是豬主任來也不行,我們就要見蔣書記。」
人群中發出一聲轟笑。郎主任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焦世平大聲說:「放肆,誰給你們謾罵領導的權利?蔣書記去市上開會了,郎主任完全可以代表縣委接待你們,你們有正當的訴求可以提出來,如果故意鬧事,那就是違法行為……」
人群中傳出一聲怒吼:「嚇唬誰呀,你狗日的有本事,把我們都抓起來,這焦世平最不是東西了,光會糊弄人,砸狗日的。」
他的話音剛落,人群中飛出十幾個飲料瓶,有一枚準確命中焦世平的腦門,嚇得他一縮脖子,跑進了大門旁的門衛室,郎樂身上也挨了幾下,也躲進了門衛室。
他剛才聽到有人說要找縣委反映教育局的問題,立馬給教育局辦公室打了個電話,口氣嚴厲地說:「我是縣委辦郎樂,你們教育局是怎麼回事?怎麼有這麼多人湧到縣委門口反應教育局的問題,讓李煒馬上過來給群眾答覆。」
電話中傳來一位女孩的聲音說:「郎主任好,教育局剛剛接到消息,李局長、席書記、馮局長、陳局長都趕過去了,應該馬上就到了。」
郎樂剛掛斷電話,就看到席文民打頭,後面緊跟著馮雪和陳永強,三人快步從政府那麼過來。縣委的大門被堵,也只有從政府那邊才能繞過來。
看到三人走過來,郎樂和焦世平自然不好意思躲在門衛室,他們迎過去問:「到底自己回事?怎麼有這麼多人來縣委告教育局的狀?」
席文民面色凝重地說:「這些人都是剛從教師招聘筆試考場出來的,可能考得不理想,心中有氣,再加上有人乘機釋放謠言,人們便被鼓動起來了。我這就去給他們解釋。」
席文民從郎樂手中接過電喇叭,走到大門前,大聲說:「我是教育局黨組書記席文民,教師招聘文件是我簽發的,招聘的所有工作,都是我親自主持的,大家有什麼疑問,請提出來,我立即當面答覆。」
有一個年輕人激動地說:「我聽說進城人員都內定了,招聘就是個晃子,是不是這樣?」
席文民笑著說:「我可以明確告訴大家,沒有內定這回事。請大家冷靜想一想,教育局如果要內定進城人員,何必搞這次招聘?教育局完全可以像以往一樣,通過調動把他們弄進城,教育局之所以搞這次招聘,就是想杜絕走後門的不正之風,讓有真才實學的人走進教師行列,這是教育界的一次重大改革,大家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要明辨是非,保護教育改革成果,不要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
人群中有人大聲喊:「這個席文民,就是李煒養的一條狗,大家不要被他愚弄了,砸狗日的。」
人群中又飛出幾十個飲料瓶,中間還夾雜著石塊,有一塊石頭正中老人額頭,一股鮮血,頓時從他的額頭上流下來。雪白的頭髮和鮮紅的血映成一副炫麗的畫面。
馮雪和陳記強,從兩邊扶著席老師,馮雪焦急地問:「席老師,你沒事吧。」
席老師笑笑說:「沒事,沒事,死不了的。」
席文民推他們,又往大門口走了幾步說:「八年前,我推行教師招聘,丟了官,可是,我不後悔,因為,我堅信,老是招聘制,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剛才有人罵我是李煒局長養的一要狗。我不生氣,因為,李煒局長來到教育局後,興利除弊,推行改革,再次推行教師招聘,他是華南教育改革的先鋒,為華南教育改革看家護院,我不以為是恥辱,那是光榮!」
席文民這番正氣凜然的話,聽得朗樂和焦世平這樣的官油子也有些動容了,人群中竟也傳來了一陣掌聲。
席文臉上的血蜿蜒流過他滿是皺紋的臉,將衣服胸上染紅了一大片,他激動地說:「八年前,我推行教師招聘,因為來自上面的壓力失敗了,現在,李局長正在頂著巨大的壓力做這件事,我沒想到,我們的基層老師也不理解他,他為之謀福利的這一群人,竟然首先向他發難,真讓我痛心啊。」
剛才那個向席文民提問的年輕人大聲說:「我相信席書記的話,我們錯了,被人利用了,對不起,席老師,我尊敬您。」
他說著朝席文民深深地鞠了一躬,轉身走了出去。他一走,很多從外縣趕開參加招聘的老師都走了。
人群中幾個活躍分子,眼看群眾的情緒因為席文民一番感人肺腑的話,發生了逆轉,有很多人已經猶豫著想要離開。有一個黑臉中年人大聲說:「大家不要讓席文民幾句話就給騙了,我們有確鑿證據可以證明,在開考前,題目就已經洩漏了,這幫人搞招聘,就是既想當**,又想立牌坊,我們一定要團結一心,讓縣委給我們一個說法。」
人群中有人說:「我可以證明,考試前一天,有人花一萬塊,從一位神秘人手中買到了試題和答案。」
「我可以證明。」
「我也可以證明。」
群眾的情緒再次被他們煽動起來。
有人大聲喊:「這幫貪官污吏沒一個好東西,咱們衝進去,砸了縣委大樓!」
人群一下子騷動起來,憤怒地搖晃著電動門,局面失控了,如果真讓這幫人衝進去,卻縣委砸了,事情就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