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男孩大腦中的影像是一枚微型無線耳機,外形宛如一顆四季豆,他之所以去牆角無人處,就是準備將這枚豆狀耳機放入耳中的。
李煒一邊不動聲色地靠近男孩,一邊探索他的記憶深處。
在男孩的上衣口袋中,放著一塊偽裝成橡皮模樣的接收器,這只接收器可以接收五百米外發送的微波。
這麼說,在一中校園外,肯定有人在通過儀器向考場發送微波信號了。
李煒沒有驚動男孩,匆匆走出一中大門,一邊沿著圍牆走,一邊觀察可疑的人和車輛。
第一圈,並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
這時高考的預備玲已經響過,播音員正用標準的普通話提醒考生進入考場,通知監考老師去教務辦領取試題。
李煒心中越發著急,如果不盡快找到發送微波的人,高考作弊案就要發生了。
他又延著圍牆走了一圈,如果還沒有找到可疑著,就只能通知公安局通過技術手段還偵察了,可是如何對他們說呢?
當他走到一中北方時,發現有一輛麵包車緩緩開來,停在了圍牆外,卻並沒有人下來。
一中北面是教學區,高考的考場就設在教學區的五棟教學樓中,圍牆外是一條通往一家小區的馬路,這裡離考場最近,如果有人要往考場內發送信息,首選應該是這裡。
他緩緩靠近那輛麵包車,深吸一口氣,讓急燥的情緒平靜下來,將精神力聚集在那輛車內。
他感覺到車內有兩個年輕人,在他們的大腦中,閃現出一台筆記本電腦,還有一套複雜的儀器。
肯定是他們!
他立即拔打了呂學敏的電話。
五分鐘後,兩輛警車高速駛來,停在李煒身邊,呂學敏跳下車問:「怎麼個情況。」
李煒指著遠處的那輛麵包車說:「我懷疑那輛車上有人向考場內發送信息。」
呂學敏說:「不會吧,考場方圓五百米內信號全被屏蔽了啊,怎麼發得進去?」
李煒說:「你去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呂學敏走過去,敲敲車窗說:「例行檢查,熄火,請打開車門。」
車內兩人突然看到警察,立即就慌了,非但沒有開門,一踩油門就往前衝去,差點將呂學敏刮倒。
呂學敏帶來的警察一看這輛車要跑,將警車打橫,將道路堵住。那輛車的司機一看前方的路被堵死,慌忙掉頭,慌亂之中將倒檔錯掛成四檔,光地撞在了圍牆上,車子熄火了。
呂學敏怒了,衝上去,一拳將車窗玻璃擊碎,打來車門,看到車上的筆記本電腦,和與其連接的發射裝置,驚呆了。
他們還真是往考場內發送信息。
呂學敏命令他們關掉發射器,讓跑過來的警察將兩人銬住,帶到警車上。
呂學敏打開他們已經關掉的筆記本電腦,發現他們剛才正在操作的是一套視頻文件,點開,正是一份試卷,還有一個word文檔,是那份試卷的答案。
兩人被帶到車上,立即就招了。
兩個年輕人,一個是大一學生叫同溫,另一個是網吧老闆叫常勇。
常勇三年前高中畢業,他聽說前幾屆高考時,有人將手機藏在內衣裡,戴著藍牙耳機作弊,覺得是個好辦法,就打算參加高考時也這麼幹,誰知到他參加高考時,考場安裝了手機信號屏蔽設施,結果他作弊不成,連三本也沒考上,回家開了網吧。
有一次在淘寶網上,看到有人出售微波發射後接收設備,說可以穿透任何信號屏蔽。
他突然想到,這可是個作弊的好辦法,如果將這種設備用於高考作弊,一定能大賺一筆。
於是,他花兩萬塊購買了一套發射裝置,又花一萬塊,購買了二十套接收器。
他將二十套接收器以每套兩萬元的價格賣給了二十名家裡有錢,不好好讀書卻想上名牌大學的學生,並承諾,如果他們考不上,無條件退款。
他又花五千塊錢雇了同溫,這個去年一中的高考狀元為他製造試卷答案。
其實網上出售的這種微波發射接收備,就是為高考作弊量身打造的,他購買滿二十套接收器後,商家還附送了一枚微型攝像頭,可以固定在眼鏡上,通過藏在衣服裡的微型發射哭器將視頻信號發射出去。
他們的工作流程是,先通過一個考生眼鏡上的微型攝像頭,將試卷拍攝後傳給同溫,然後由同溫迅速做出答案,然後再通過微波發射裝置,發送給二十名考生。
還好,開考不久,同溫剛剛收到試卷,還沒來到及做出答案,高考作弊犯罪尚未實施。
常勇覺得這個作弊方案天衣無縫,肯定能夠成功,直到被警察銬到警車上,還不明白到底是那裡出了問題,竟然被警察給盯上了。
呂學敏按照常勇提供的網址,找到了那家淘寶網站,發現這套設備竟然售出了六百多套,這六百多套設備也不知都銷售到了那裡,華南還有沒有?
呂學敏覺得案情重大,立即向鍾局作了匯報,鍾局一面安排技術股帶著偵測設備去各考點檢查,一面向市局匯報。
左局接到匯報後,也覺得得這一發現,是現時期最突出的問題,立即向省廳匯報,省廳又向公安部做了匯報。
一個小時後,全國各地公安同時出動,在各個考場周圍嚴密排查,共查出利用微波作弊案五百四十七起,涉案人員一千八百餘人。
為了防止在考生中引起恐慌,影響學生考試,這一案件一直在秘密進行,並嚴格保密,一般老百姓根本就不知道。
就連那些參與作弊的學生,一直沒有收到信號,還以為是上當受騙,等他們事後找買給他們接收器的老闆時,發現老闆已經不見了,他們還以為老闆攜款逃跑了,只有自認倒霉的份,自然也不會給別人說。
華南縣公安局在高考作弊案中,反應及時,措施得力,處置得當,在全國各地高考作弊案偵破工作中起到了巨大作用,受到了公安部的通報嘉獎,在同行面前是大大的露了一回臉。
在在鍾局呂局他們設宴慶功之時,李煒扔在忙碌著,因為高考仍在緊張地進行著,除了一中,還有二中三四兩個考場需要他操心。
二中和三中就沒有一中這麼規範了,二中因為學校的安排出現疏露,培訓不力,竟然出現監考將試卷倒裝一事,雖然被複查老師及時發現,予以糾正,卻導致考生延遲離開考場達二十分鐘,被教育局通報批評,事件的責任人何三虎被調離二中。
萬人揪心的高考終於落幕,李煒也大大鬆了一口氣,今年的高考因為準備充分,責任明確,未發生一例安全事故,也未發生一起違紀事故,被市教育局通報表揚。
高考結束後的第三天,終於於等來了一場透雨,氣溫有所下降。一直躲在室內被空調吹得發蔫人們,全都湧出屋門,男人們穿著背心大短褲,女人們穿著吊帶短裙,享受都難得的清涼。
李煒正被王明麗拉著逛街,電話響了,是由寶軍打來的。口氣相當熱情:
「李局長,我有一個同學,從秦西回來,我們在華南酒店吃飯,能不能賞臉捧個場?」
李煒被紀委帶走後,由寶軍活躍的表現,通過各種渠道反饋到了李煒耳中,翁書政和楊民智在寫那封舉報信前,都曾和由寶軍有過接觸,是不是受他的指使,如今也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由寶軍的為人,李煒心裡非常清楚,所以他做出這樣的事,他一點也不奇怪,但由寶軍畢竟心裡有鬼,所以自從李煒平安從紀委回來,他一直躲著李煒,不敢正面面對他。除了工作,私下從來沒有聯繫過他,今天突然打這個電話,讓李煒覺得有些奇怪。
李煒笑著說:「好啊,有免費大餐吃,那有不到之理?」
由局高興地說:「謝謝啊,我們在牡丹廳等你。」
李煒說:「我馬上就到。」
李煒告別了王明麗,來到華南酒店,走進牡丹廳,看到那張大圓桌旁團團坐了七八個人,全是縣委縣政府的領導,差不多全是常委,好像開常委會一般,有副書記王永民,常務副縣長張天亮,組織部長張成,宣傳部部長郝東生,一中校長方英明。只有一個臉色白淨,戴著無框眼鏡的中年男人李煒不認識,應該就是由寶軍從秦西來的同學了。
張成看到李煒,有些詫異,投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方英明看到李煒,笑著說:「領導來了,這位子就有人坐了。」
原來,在李煒到來之前,他們正在推讓一個位子。位子子排在組織部長張成下首,宣傳部長郝東生讓方英明坐,說方英明是他老師,老師不坐學生怎麼敢坐,方英明說,郝東生是領導,領導不坐,下屬怎麼敢坐,正推讓著,李煒就來了。
李煒眼睛一掃就知道是怎麼回事,說:「方校長,你這不是害我麼,你這副縣都不敢坐,我怎麼敢坐?」
說著坐在了由寶軍旁邊。
最終還是郝東生坐在了那個位置,方英明坐在郝東生下首,和李煒相鄰。
眾人都坐定後,由寶軍站起來親暱地拍拍李煒的肩膀,笑著對眼鏡男人說:「楚哥,我給你介紹一位新朋友,我的頂頭上司,李煒,李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