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局長結束通話後,陳永強局長立即主持召開了王家嶺中學班子會,會上,他傳達了李局長的指示,要做到兩個確保:
一、要確保將事件控制在王嶺鎮範圍內,配合鎮黨委政府安撫好學生家長,防止事態擴大,出現抬屍堵門,抬屍上訪等惡**件;
二、要確保正常教育教育秩序不受事件影響。
他指出:現在是特殊時期,各位老師要和學校高度一致,如果出現說閒話,打邊鼓,放冷錘的人,要嚴懲不貸。
接著劉峰校長,將校委會成員分為兩組,以主管教學的閆副校長為主的一組,在學校維持好學校的教育教學秩序,並抽出二十名年輕老師組成護校隊,防止校外閒雜人員衝入學校搗亂。
以主管安全的黃副校長為主的一組,全力做好這件事的善後工作,配合鎮黨委政府做好學生家長的工作,同時密切關注學生家長動向,防止學生家長將學生屍體抬到學校鬧事。
散會後,各位領導都急匆匆地奔趕各自的崗位開展工作,學校的各項工作也井然有序,看來劉鋒這個校長工作能力不錯,人緣也不錯。
散會後,劉鋒將陳局長請到自己辦公室,遞給陳局一支煙,歎口氣說:「唉,今年運氣真是太壞了,好端端地竟然出了這種事。」
陳局長說:「沒事要防事,出了事就不怕事,這件事初步看,是一起意外事故,你不要有太大的壓力。」
劉鋒大個,黑臉,煙癮很大,現在出了這種事,心裡煩,煙更是一根接著一根抽,整個人都籠罩在煙霧中,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說:「壓力怎麼能不大?現在的學生太難管了,一天查三次人數,怕他們偷偷跑出去出事,刀具天天收繳,怕他們打架受傷,上下樓梯都有老師值守,怕他們出現踩踏事故,晚上更讓人擔心,班主任和宿管員兩班查,查人數,怕他們溜出去上網,查用電,怕發生觸電或者火災……,該做的我都做了啊,可還是防不住,打個藍球都能死人?這不是倒霉催的麼?」
陳局長安慰道:「你們做的工作,局裡都能看到,也不會因為這件事否定你以前的成績。你不要有思想包袱,集中精力做好善後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劉鋒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說:「陳局,我和您比較熟悉,和新來的李局不熟,您給我出個主意,你說,你說我是不是去和李局長溝通一下。」
以前,學校出了事,校長第一想到的自然是和教育局主要領導溝通,所謂「溝通」,除了道歉之外就是送錢送物,所以,以前學校出了事,校長非但沒事,之後反而升職的也比比皆是,這就是溝通比較到位的結果。
劉鋒做校長也三四年了,自然也明白這裡面的道道,但之前出了余成龍給李局送禮被當場拿下的事,他就不敢輕舉妄動了,這才有此一問。
陳局自然知道劉鋒說的溝通是什麼意思,忙說:「千萬不可胡來,李局是一個非常有原則的人,你如果那樣做,會適得其反,現在紮實做好善後工作才是正事。」
聽劉鋒想著和李局溝通,陳局心中一動,莫非劉鋒這傢伙有什麼事瞞著自己?李局在電話中說的第一條就是讓他核實事件的細節,防止學校弄虛作假。他說:「你將學校調查的材料交給我看一下,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劉鋒聽到陳局要看材料,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然後笑著說:「正要送給陳局過目,我這就拿給你。」
劉鋒說著從抽屜裡取出一疊材料,遞給陳局,陳局翻了一下,疑竇頓生,這份材料一共是十一頁,全是手寫,有兩頁是敘述事件經過,其餘都是調查筆錄,調查對象是五個學生,後面有他們的簽名,還按有指印。
調查筆錄是一個人的筆跡,九頁中有八頁字跡非常潦草,但其中有一頁卻比較工整,陳局懷疑這一頁不是原始記錄。
如果這頁真的不是原始記錄,他們顯然企圖掩蓋什麼。
陳局發現這個疑點後,並沒有問劉鋒,不動聲色地說:「劉校長,咱們是老熟人了,你也不用在這兒陪我,鎮黨委政府的領導,你應該比我熟悉,你立即去鎮政府,和他們溝通好,必須做好學生家長的安撫工作,防止事態擴大。」
劉鋒也覺得這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讓總務主任從學校對面的商店拿了四條芙蓉王,叫了輛出租車,去鎮政府找領導協商。
劉鋒走後,陳局叫來當時做筆錄的團委書記楊學民,先問了問他們開展調查的情況,楊學民說,他們為了摸清當時的真實情況,對和劉江紅打籃球的五個同學分別進行了詢問,五個同學講的情況基本吻合,詢問時,由黃副校長詢問,他負責做筆錄。
陳局突然抽出那頁比較整齊的記錄問:「你看看,這一頁是當時的原始記錄嗎?」
楊學民眼中閃過一陣慌亂,說:「是,是當時的原始記錄。」
陳局有些嚴厲地說:「你確定?如果你確定的話,請你寫一個證明,我應該提醒你一下,要證明這頁記錄是不是原始記錄很簡單,因為每一頁紙上,都應該有上一頁文字的壓痕,只要看一看這一頁上有沒有上一頁上的文字壓痕就可以了。」
楊學民額上的汗,刷地就下來了,他慌慌地說:「對不起,我說了假話,這一頁確實不是原始記錄,是黃副校長和劉校長商量後讓我換過的。」
果然如此,這些人到底想隱瞞什麼?陳局心中有些生氣,還好李局剛才在電話中提醒自己要核查事件的細節,否則,自己說不定就被騙過了。
陳局冷哼了一聲說:「那原始的那一頁呢。」
楊學民手戰抖著從襯衣兜裡取出一張疊成小方塊的紙,遞給陳局說:「劉校長讓我將這張燒掉,我怕以後說不清,就藏下了。」
陳局長接過那張紙展開後,看了一遍發現,這張原始記錄中,被詢問的同學正好是劉江紅的同捨,他提到一件事:昨晚在宿舍,劉江紅曾經和同捨叫羅文文的同學發生過鬥毆,被羅文文用木棍在頭上打了一下。
而經過他們處理後的記錄,這一條被刪掉了。
這一細節太重要了,如果劉江紅的死,與其頭部被擊有必然聯繫,學校的責任就大了。
陳局長將這張原始記錄放進自己的公文包內,對楊學民說:這件事先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楊學民趕忙答應。
陳局長坐車來到王家嶺鎮中心衛生院。老遠就聽到醫院裡傳來老人悲淒的哭聲,醫院門口圍了一大堆人,人們議論紛紛,有的說:「劉家就這一根獨苗,真是作孽,繩從細處斷。這下劉家兩口回來要傷心死了。「
有人說:「人家娃好好地送到學校,咋突然就死了?這中間別有什麼問題吧。」
另一個人說:「你別胡說,聽說這娃,從小就有先天性心臟病,醫生說活不過十八歲的。」
陳局走進衛生院,看到院子裡用彩條布搭了一個簡易棚,棚內支著一張床板,死去的學生就停在床板上,已經換上了死人穿的藍布衣衫,兩個老人正坐在地上大哭。
黃副校長和兩個教師,低著頭,坐在不遠處的台階上,神情沮喪。
黃副校長看到陳局走進來,慌慌張張地迎上來。陳局說:「大家辛苦了,這是苦差事,一定要安排好值班老師的生活。」
黃副校長說:「吃住都安排好了,我們一共來了六個人,三個人一班,兩班倒。」
陳局說:「學生的家長還沒回來吧。」
黃副校長說:「聽說已經上了火車,明天早上才能到。」
陳局說:「學生家長回來後,情緒肯定會很激動,讓老師們一方面要保護好自己,別受到傷害,同時一定要克制,盡量不要和家長發生衝突。」
黃副校長說:「請領導放心,我們一定盡力做好工作。」
陳局長讓黃校長去忙,他來到死亡學生的靈棚前,向他鞠了一躬,仔細看了看,發現孩子的臉果然像劉鋒匯報的那樣烏青。
他來到院長辦公室,院長聽說他是教育局的陳局長,對他相當熱情,聽陳局想瞭解那名學生的死亡原因,叫來當時對劉江紅實施搶救的主治醫師。
「根據劉江紅的臨床表現來看,他的死亡應該是因為心跳驟停所致,至於心跳為什麼會驟停,原因就很複雜了,這需要對屍體進行解剖才能斷定。」醫師歎了口氣說,「其實這種心跳驟停,在十二分鐘內,如果有懂得急救的人立即施救,一般會沒事,可惜,老師和同學們都沒有經過這方面的訓練。等他們找到車將人拉到這兒,已經過了半個小時,錯過了最佳時機。」
「是啊,急救知識在咱們國家普及率很低。」陳局說:「他的死亡會不會與外力擊打有關?比如頭部受到重擊?」
醫師詫異地看了陳局一眼,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想了想說:「應該沒有關係,外力擊打致死和心跳驟停致死臨床表現完全不同,這一點可以肯定。」
陳局聽醫師說得這麼肯定,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對院長說:「你們可以出一個結論麼?」
院長說:「這個沒問題。」
他讓那個主治醫師,寫了一份報告,加蓋了公章,交給陳局長,陳局長對他表示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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