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女性之友
半是受害者，半是同謀，像所有人一樣。
艾麗絲並不認為女性是唯一受到壓迫的社會群體，黑人受到白人的壓迫，窮人受到富人的壓迫。但除了女性總是受到壓迫這一事實之外，女性的受壓迫與階級或種族受壓迫，還有一個重要的區別——女性是她們自己受壓迫狀況的同謀。
「當女人開始參與規劃世界時，這個世界仍然是屬於男人的世界。拒絕與男人合謀，對女人來說，就等於放棄與高等階層聯合給她們帶來的一切好處。男人在物質上保護女人，負責保護後者的生存，女人在迴避經濟上的危險的同時，也迴避自由帶來的形而上學的危險：這種自由要孤立無援地創造目的。凡是個體都力圖確立自身是主體，這是一種倫理上的抱負，事實上，除此之外，人身上還有逃避自由和成為物的意圖，這是一條險惡的道路，因為人被動、異化、迷失，就會成為外來意志的犧牲品，與其超越性分離，被剝奪一切價值。不過，這是一條容易走的路，這樣就避免了本真地承擔生存帶來的焦慮和緊張。這樣，女人就扮演了同謀的角色。」
艾麗絲引用存在主義的術語來做解釋，女性把男性的注視以及對性別的期望內在化了。她們成了男人期望她們所成為的東西，一種超越性的存在被困在了內在性中。
邏輯嚴謹的完美論證，非常具有說服力地闡釋了一個觀點，也就是那句令葉風震撼不已的開場白。
onenotborn，butratherbeeoman.（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形成的。）
階梯教室裡采聲四起。
大師就是大師。葉風對艾麗絲的精彩演說深感佩服，不禁拍手叫好。
相比於之前的窘境，葉風現在的心情輕鬆了許多，迷人的笑容始終都掛在臉龐。
作為唯一到場的男性聽眾，葉風自然備受主講人艾麗絲的青睞，隨後又提出問題和葉風進行探討。
本著「好男人另當別論」的原則，葉風從容應對，妙語連珠。
儘管大多數回答都是牛頭不對馬嘴，但由於剛才的良好表現，葉風博得了廣大女性同胞的好感。她們對葉風的幽默談吐大為欣賞，一時間掌聲連連，歡樂融融。
「艾麗絲老師，我來到這裡，是懷著對真理的無限嚮往與追求。所以，我認為，還是應該由你來回答這個問題。我想，這也是所有在場聽眾的共同心聲，我們非常希望你能夠為我們揭開謎團，以便讓我們更加深刻地認識這個世界。」
回答非常巧妙，不僅把問題又拋還給了提問者，而且還不露痕跡地奉承了艾麗絲一把。
這位自稱「忠實粉絲」的男性聽眾，似乎對女權主義思想只是一知半解，這讓艾麗絲稍稍有些失望。但葉風幽默的談吐，敏捷的思維，溫文爾雅的紳士風度，卻又令艾麗絲對他不禁心生好感。
淺淺一笑，艾麗絲不再為難這位帥氣的男性粉絲，又開始了她的演講。
艾麗絲描述了女性從出生到成年的生命歷程，並以此來揭露女性自出生後實現超越性能力所受到的各種限制。
艾麗絲首先描述了女性的童年，評價了女孩的玩具為她們未來的角色所做的準備，然後到了青春期，女孩既意識到她們是自由的，又意識到她們受到的壓迫導致她們幾乎無法自由行動。
在場的聽眾，大多數都是剛剛結束青春期或者已經步入青春晚期的女大學生，她們對這個問題感觸頗深，深有體會。
會場變得極為安靜，那沙沙的筆記書寫聲，就像是萬物復甦之時的濛濛春雨，靜靜地滋潤著幼苗的心靈。
講到女性的成年時期，艾麗絲選取了三個特殊例子，來向聽眾進一步闡釋女性的悲慘遭遇。
「漫長的成長經歷，使所有的女性都認為她們應該努力扮演女性的角色。其中最為清楚地扮演女性角色的三種女性，分別是妓女、自戀狂和神秘主義者。妓女是絕對的他者，即客體，但她也是剝削者，她做妓女既是為了錢，也是為了使他從男人那兒得來的他者身份得到認可。自戀狂也成不了主體，無法自由地追求其目標，她變成了自己的他者、自己的客體。神秘主義者則試圖委身於上帝，與上帝同一，她希望被佔有而不是尋求自由。」
不可否認，艾麗絲是一個演講高手。她用音色音調的變化，吸引著聽眾注意力，控制著會場內的氣氛變化。
哀歎之聲接連響起，階梯教室內的氣氛有些壓抑。就連葉風這個大男人，也不禁神色動容，為女性的悲慘遭遇唏噓不已。
安靜了一會兒，艾麗絲話鋒一轉，語音高亢，又把聽眾從沉思中喚醒。
「不過，在我看來，女性並沒有什麼本質可言。女性沒有天生的或普遍的特徵，她們的身份是由社會建構出來的。『女性』是由男性、由一個用意識形態規定其從屬地位的社會建構出來的。是社會阻止了女性的自由和超越。因此，女性的解放既需要個人也需要社會做出變革。女性必須把她們自己看做主體而非客體，必須擁抱她們的自由。女性也要認識到她們是一個社會群體，生活在同樣的壓迫人的環境中。」
「解放」一詞，甫一出口，便把全場聽眾的情緒推向了**。
聽眾們議論紛紛，坐在葉風身旁的梁氏姐妹，也彼此交換著意見。
「葉先生，請問你對女性解放有何看法。」
艾麗絲緩步走下講台，再次向葉風發問。
葉風倍感頭疼，心中鬱悶不已。
唉，這些都是你們女人的問題，你們自己想辦法解決不就行了，幹嘛老是折騰我這個大老爺們。
儘管無奈，但望著艾麗絲那滿懷期望的雙眸，葉風不得不站了起來。
「自由與平等，是每個人理所應有的權利。」
葉風只是實話實說，但到了那些情緒高漲的年輕女生耳中，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打倒男人，建立女權統治。」
「把壞男人都送上絞刑架。」
階梯教室就像炸了鍋一樣，口號聲此起彼伏。
雖然心中明白女生們並不是針對自己，但聽到一句接著一句的「男人如何如何」，還是讓葉風倍感尷尬，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看來葉先生是支持女性解放了。」
艾麗絲面若桃花，神采奕奕地向葉風走去。
「世間萬物皆平等，從這個方面來說，但凡受到不公與壓迫，都有權利奮起反抗。」
葉風話說得很漂亮，但心中卻是叫苦連天。我敢不支持嘛，要是敢說半個不字，你們肯定就會全場高呼「打倒葉風」了。
「如果未來有一天，這個世界的主人換成了女性，由女性來統治一切，統治所有的男性。請問葉先生，你是否認同這種變化。」
葉風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我沒意見。」
全場一片肅靜，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葉風身上。
艾麗絲極為詫異，好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盯著葉風看了又看，方才半信半疑地說道。「葉先生，你真的支持女性統治世界。」
「這有何不可。」
葉風笑了起來，瀟灑地聳了聳肩膀。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沒有人天生就是領導者，古今中外，權利的最高峰，都是有能者居之。男人如此，女人也是一樣。」
「在男權統治根深蒂固的現代社會，葉先生竟然有此雅量，真是難得，令人佩服。」
艾麗絲對葉風大加稱讚，隨後，笑容滿面地提出了一個新問題。
「葉先生，剛才我們討論的是宏觀方面，現在我們把著眼點縮小一些，比如在日常的工作生活中，假如是由女性來領導你，請問你是否同意。」
「這也沒什麼。」葉風的語氣頗為輕鬆。
「我工作的單位裡，就有很多女性領導，她們都很有才華，工作非常出色。」
說到這裡，葉風不由得想起了他的直接領導，和周小曼並稱「寰宇雙艷」的鐵鋼。心中尋思著是不是要把鐵鋼也當作「女領導」的案例給講出來，忽然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一張光艷照人的面孔。
嘿，我怎麼把她給忘記了，如此天賜良機，怎麼能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除了我工作的單位，我在生活中還認識很多優秀女性。」微微側過身，葉風嚮慕凝煙投去了一個無比燦爛的微笑。
「其中有一位，是一家集團公司的總裁。她年紀輕輕，便臨危受命，挽救企業於危亡之中，然後大刀闊斧實施改革，使企業重煥生機，再次躋身行業前茅。對於她的才華，我是由衷的佩服。我認為，像她這樣優秀的女人，無論從商還是從政，都是不可多得的曠世之才。」
慕凝煙背靠座椅，仰首凝視前方，精緻的臉龐上波瀾不驚，但細心的葉風卻發現，慕凝煙的嘴角處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
馬屁神功果然了得，就連不食人間煙火的飄渺仙子也不能免俗。看著慕凝煙大為受用的模樣，葉風心中也是得意洋洋。
「喂，大帥哥，你在家裡，是不是也願意接受女人領導。」
「嘻嘻，我猜他肯定是。」
「這位帥哥看起來並不像妻管嚴。」
「不是也沒關係，可以慢慢培養成妻管嚴。」
坐在葉風身後的幾位小女生議論紛紛，還好艾麗絲並不像這些小女生那樣八卦，她對葉風的回答非常滿意，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快步返回了講台。
葉風長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坐了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講座也漸漸進入了尾聲。
艾麗絲對她的觀點進行了一番總結，最後又提出了女性走向超越性和主體性的三種策略。「女性必須工作；必須追求和參與智力活動；必須努力變革社會，尋求經濟上的平等。」
隨著十二點的鐘聲響起，這場讓葉風倍感煎熬的女權主義思想講座，終於拉下了帷幕。
小女生們都衝到了前台，爭先恐後地請艾麗絲簽名留念。
梁氏姐妹也加入了簽名大軍，葉風把筆記本收進包中，正準備去和慕凝煙招呼問好，不想卻被一個小女生攔住了。
小女生留著齊耳短髮，圓嘟嘟的臉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葉風認得這個小女生，她之前曾為葉風振臂高呼，葉風對她也是心懷感激。
「小妹妹，找我有事嗎。」
「我叫杜鵑，是天京大學女生聯合會的會長。」
小女生推了推黑框眼鏡，大大方方地做了自我介紹。
「葉先生，我們想要邀請你加入女生聯合會。這是你的榮譽證書，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女生聯合會的名譽會員了。」
杜鵑從書包中掏出一本榮譽證書，不由分說地塞進了葉風手中。
望著紅色封面上的鎏金大字，葉風樂得眉開眼笑。「謝謝，謝謝。」
「葉先生，你可是我們女生聯合會自建會以來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男性會員。嘻嘻，以後你可以參加會裡舉辦的所有活動。像讀書會、演講比賽、化裝舞會、女生悄悄話……」
葉風受寵若驚，口中不停道謝。
「杜鵑，葉先生答應入會了嗎。」
「答應了，你們快來。」
「耶，今天是女生聯合會的大日子。」
「嘻嘻，大家排好隊，照張合影。」
呼呼啦啦的跑來了一群小女生，把葉風圍了起來。
「葉先生，笑得帥氣一點，燦爛一點。對，就是這樣。嘻嘻，你把證書打開，舉在胸前。ok，大家微笑。一，二，三，茄子！」
卡嚓，一位戴著棒球帽的小女生按下了快門。
葉風笑瞇瞇地舉著榮譽證書，陪著女生聯合會的小女生們照了一張又一張。
徐璐拎著文件包走了過來，看到被小女生圍著拍照的葉風，不由得駐足觀看。忽然，徐璐抱著文件包，趴在課桌上大笑起來。
「老闆，快看那張證書，太搞笑了。」
隨後，慕凝煙也掩著小嘴笑了起來。
看著兩人眉開眼笑的模樣，葉風急忙低頭向手中的榮譽證書看去。
碩大的榮譽證書上，有兩處字跡最為顯眼。
一處是手寫的黑色大字，葉風同學。
另一處是粉紅色的印刷體，女性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