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進回了大營來,這天色已近漸漸暗淡下來,意外收貨了祝家莊的長子祝龍,這著實讓梁山眾人歡欣鼓舞,史進帶著區區十幾人招降了杜興,李家莊五百餘數人歸順綠林,此外史進帶著數騎深入敵區追殺李應,順帶還生擒了祝家莊的長子,這一幕幕一時間都成了梁山將士口口相傳的經典,史進的形象愈發在人們心目中變得光耀起來。
宋江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裡多多少少有些「反客為主」的不痛快,但宋江幾經生死,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宋江了,當下不顯露半分,非但沒有一點樂意,反而大擺慶功宴,召集所有部將為史進旗開得勝好生喝個痛快,同時,還大張旗鼓地重賞了史進和同去的幾個兄弟,史進幾番推辭,卻耐不過宋江的堅持,只得受了,雖然不過是區區百兩銀子,但是,史進曉得這是宋江賞罰分明的表示,但史進卻沒有想到另一層意思,宋江這般隆重地給予他重賞賜,還有另一層意思,那就是在潛意識地鋪墊了一層,,這裡我是大哥。
宋江這一手著實老成的很,果然在他手下的心裡埋下了一種君臣等級差別的意識,當初史進來時還覺得高不可攀,但現在這般看了,雖然史進依舊特殊,但地位無形間還是略微顯得在宋江之下,只有那乖覺的林沖曾經在官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看在眼裡,心裡不甚痛快。
這慶功宴喝罷了,就此散了蓆子,史進差林沖帶著楊雄、石秀先回營中自去休息,自己則帶了魁二兩人在慢慢地在營中四下走動走動,史進在營盤裡走動,發現梁山的兵丁雖然壯碩,但是多大粗手粗腳,就這營盤的防備而言,看的史進不甚滿意,那些兵丁三三兩兩一夥站在一起,悄然說笑,見史進過來,才住口不言,一本正經放哨站崗,如此的營防,實在讓史進有些擔心,若是今夜祝家莊夜來偷襲,必然要吃大虧。
史進想到這裡,立刻差身後隨著的嘍囉回去吩咐,令手下的兄弟在營寨四周挖開戰壕,在壕溝外巡邏,在壕溝內每隔五步設一處箭碟,用石頭壘起半人高來,前面架上拒鹿角,後面站上三個弓箭手,以此為一哨,史進差了那緊隨的四個嘍囉都下去吩咐了,只留下自己和魁二來,這下隨從沒有了,免得招眼,這下行走也就愈發方便了。
史進繞著營盤查看了一圈,便來到了戰俘營。
「站住。」兩邊把守的嘍囉看著有人從黑暗裡冒出來,頓時將手裡的長槍互相一叉,將史進的路擋住了,一個衝著史進喝道:「什麼人。」
史進還沒有說話,只見裡面有人聞聲走了出來,提著一個燈籠在近處一照,這不是下午見到的史大帥麼,這戰俘營的小頭領頓時扭過身子來呵斥那兩個嘍囉道:「這就是綠林軍的大帥,你們兩個有眼無珠,虧你們白日裡還仰慕大帥,白雲蒼狗,有眼無珠。」
那兩個嘍囉一聽當下便跪下道:「拜見大帥,小的們有眼無珠,冒犯大帥……」
史進瞧兩人生怕受責罰的模樣,笑笑說道:「快快起來,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
那兩個嘍囉見史進如此平易近人,聽得這兩句話,心裡比吃了蜜還要美滋滋的。
那小頭領弓著腰敬重地說道:「大帥,深夜來此,不知有什麼要緊的事。」
史進沒有說話,站在一旁的魁二便不怒自威地喝道:「大帥親自巡夜查看,若有要緊之事,莫非還需向你稟告不成,。」
魁二本來就是江湖黑道上混出來的人,因為殺人如麻,全身都是有一種濃厚的煞氣,此番這般低沉一吼,休說將這小頭領,就是周圍偷偷想看一眼史進的嘍囉們都嚇得不禁全身一哆嗦。
那小頭領被魁二唬得心裡打顫,哪裡還敢詢問,當下哭喪著半個臉陪著笑臉道:「不敢不敢,就算是有要緊的事,也輪不到小的知道,只是,這裡的規矩,只有二當家的才……」那小頭領剛剛說到這裡,就被魁二瞪了一眼,嚇得小臉頓時白煞煞的,不敢再往下說了。
史進這時候笑了一下,拍拍那小頭領的肩頭,也不管這裡只有宋江才有權限進入,當下便帶著魁二大步往裡面去了。
這戰俘營在大營的西南,四周有梁山的嘍囉把守,用拒鹿角圈起來,裡面便是巴掌大的一塊地方,幾座大帳五指山似得聳立在裡面,史進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帶著魁二四下查看了一遍,與魁二指點這守衛的站位,和他們留下的缺陷,魁二曉得史進這話裡必然另有其意,當下便將史進說的一字一句都記了下來,史進點點頭便帶著魁二進了一間帳篷來,那把守的嘍囉不敢攔他們,還幫史進將帳篷的簾子撩起來,史進大步邁進去,一瞧,霍,竟然是一個女將,想必這就是那扈三娘了,史進心裡說罷上下打量了一下這緊緊綁在太師椅上的扈三娘,這女人上突下翹,身材周至,那雙眸子更是流光溢彩,黑多白少,也美得緊,堅挺的鼻子,朱紅的唇,精緻,史進除了精緻二字之外,再也想不到還有什麼別的詞可以形容這樣一個女將。
史進將扈三娘口裡塞著的布團小心翼翼地抽出來,讓扈三娘大大地喚了口氣,抬眼惡狠狠地瞪了史進一眼。
史進帶著溫柔的笑意,恭恭敬敬地作了一禮。
扈三娘冷哼了一聲,低聲罵了一句:「做作。」
魁二一聽不樂意了,猛地瞪了一眼那扈三娘,全身的煞氣不禁鋪天蓋地,讓人如掉冰窖一般,史進卻聞如未聞,依舊帶著乾淨的笑容,開口了說道:「在下九紋龍史進。」
扈三娘聽了,斜視的眸子頓時收回來,緊緊地在史進的臉上瞅了兩眼,說道:「你就是那綠林軍的頭子。」
「就是區區在下。」
「你不在你的地方帶著,憑空來湊什麼熱鬧。」扈三娘好像不在與史進說話,而是自言自語的說道:「先前聽說梁山與綠林軍沆瀣一氣,看來果然是真的了。」
魁二見那扈三娘沒有將史進放在眼裡,當下心裡不爽,心裡罵了一句**,也不敢插嘴。
史進沒有理會那句「沆瀣一氣」,笑笑說道:「梁山大當家的晁蓋晁天王,正是在下的結拜大哥,但梁山決然不是什麼匪人,我等前來,不過是為了救一個被祝家綁了的兄弟,救出兄弟,立刻撤兵,決然不會前來打擾,今番囚禁姑娘在這裡,實在抱歉,我這就吩咐嘍囉們好生招待,只要祝家莊放人,我史進親自送姑娘回去。」
扈三娘瞟了一眼史進,依舊是自言自語的模樣說道:「假慈悲,原來還有人說綠林軍怎地好,和梁山勾結,想必也是狼狽為奸,好不了。」
「放肆。」在一旁的聽了許久的梁山嘍囉呵斥道:「狗膽包天……」
史進抬起手來,那嘍囉會意頓時閉嘴將後面的話生生吞了下去,史進聽得扈三娘肚子飢腸嚕嚕,便轉身對那嘍囉說道:「你去看看伙房裡還有什麼點心沒有,對了,今日晚宴上的那只燒雞不錯,若是還有,也取些來。」
那差役應了,便快步而去,剛邁開一步,後面史進有喊住了說道:「你在這裡看守,我另差人去,免得除了差錯,又因擅離職守責怪你。」
那差役聽了又走回道大帳門口來,史進吩咐魁二道:「你去伙房裡,尋可口帶些來,有熱湯也盛些來。」
魁二應了,正要走,史進叫住了有吩咐了一句:「熱一熱。」
魁二偷偷看了史進和那女人一眼,露出罕見的笑意來一閃而過,便快快去了。
史進這時候回了頭來,看著扈三娘說道:「這場針鋒,我看也沒有什麼過意不去的,並不是非要拚個你死我活、不共戴天,委屈姑娘在這裡小住幾日,不超三天,必然還太平與這一方百姓。」
扈三娘聽了,看著史進說道:「你帶了多少人來。」
史進立起三根指頭,說道:「三個,算上我。」
「狂妄之徒。」扈三娘說道:「宋黑廝帶了幾千人馬,連戰連敗,你就區區三人,怎地能在三天就拿下祝家莊,豈不是癡人說夢。」說道這裡,扈三娘說頓了一下又說道:「這裡是哪裡,你要清楚,不比你那兒,祝家各個生猛,也是那些官兵可以比的了得。」
史進不怒反笑,作了一禮,恭恭敬敬地說道:「多謝提醒。」
「誰要提醒你。」扈三娘狠狠瞪了一眼。
「大哥,來了。」魁二還未進屋,聲音已經進來了。
史進一回頭,果然,魁二提著一個籃子回來了,將籃子揭開,一股香味撲鼻而來,那站在門口的嘍囉也不木訥,當下挪了張桌子過來,鋪了張乾淨的檯布,魁二便將美味一一擺出來,一盤子素菜,一隻整雞,一碗鮮湯,還有一小壺酒,史進這時候遞給魁二一個眼神,魁二會意,立刻抽刀在手,走到了扈三娘的背後來,正要下手,那嘍囉瞧著喝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