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勝瞧了一眼自己腳下的知府,狠狠地道:「算你走運,老子本想一刀一刀將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來餵狗,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讓你這狗賊也嘗嘗心頭肉被剜走的苦痛!」
知府聽了這話,當下生出一分希望的歡喜,趕緊求饒道:「你不殺我就好,有什麼冤枉,本官替你做主,要多少錢,你儘管開口!」
白勝冷哼一聲,像是要最後一次認認真真看清這惡人的面目一般,他頓了一下才說道:「不殺你?!做狗夢,你給你個痛快!」說著便奮力地揮起刀來。白勝在牢裡受盡的所有折磨,所有白勝內心感情的創傷,就此都爆發在了這一刀之上,這簡簡單單的一刀,使出了白勝全身的力氣。
而知府也在白勝揮刀的那一剎那,看清了面前因為仇恨而面容扭曲的漢子,驚愕驚呼:「你是白……」
那最後一個字還沒有說出口,白勝的這一記快刀已經狠狠落下,隨著知府齊根而斷的脖頸奔湧出一片鮮紅,知府的人頭已經落地,那他那雙驚愕的眸子卻永遠都閉不上了。
白勝乾淨利落地一刀殺了知府,扯了一塊桌面的檯布將那顆血淋淋的腦袋包了,和那管營的腦袋一樣,別在了自己的身後。白勝四下裡瞧了一眼那些作陪的客人,見他們一個個龜縮在二樓的各個角落裡,連個屁都不敢放,白勝這心裡也沒有斬盡殺絕的意思,只是聽得這酒樓之外哄哄嚷嚷,白勝不禁有些擔心起退路的問題來。他快步探出窗外一瞧,只見那酒樓四面,圍了不少左右的街坊百姓,至於官兵的援軍,卻不見半個蹤跡。
白勝暗暗大出口氣,趕緊提了朴刀快步沿著樓梯轉折下來。而此刻史進前面的樓梯上,已經佈滿了官兵的屍體,殘肢斷臂,血濺滿樓。
「大哥,辦妥了!」白勝從樓上快步狂奔下來,受累將那裹了知府腦袋的布袋血淋淋地攥在手裡,朝著下面的官兵大喝道:「知府已死,我與你們無仇,不想死的閃開!」
史進此刻那桿長槍使得越發詭異起來,亂舞連刺,將攻擊範圍大大擴寬了不少,逼得那些官兵不得不再往後退上幾步。而這些官兵聽得白勝方纔所言,心裡一個個都不是傻子,當下已經萌生退意,正所謂樹倒猢猻散,這知府都已經沒了,他們再拚命那又能怎樣,殺又殺不過眼前這精銳漢子。那聰明些的官兵在史進氣焰大炙的時候,便順著往後撤,找個合適的機會便要開溜。
史進眼觀六路,如何瞧不著他們當下的這些盤算。史進居高臨下,佔據了地利的優勢,他踩在那些高高堆疊著的屍體,手中的長槍越使越快,快到後來都漸漸讓那些官兵瞧不清了招式,只是覺得那搶影由一分二,由二生四,由二化八,由八散做千千萬萬,最後只剩下一團耀眼的虛影。眾官兵抵不住他,三分進攻七分防,餘下的便是鞋底抹油。擋在史進面前的官兵招架不住一面緩緩往後退,一面往兩面散,無形中給史進兩人讓出一條道來。而在史進身後的官兵,卻喊得愈發大聲,像是要決一死戰的模樣,略略地跟進一兩步,但是,卻也本著小心謹慎的態度,不願太過靠近,更不願真的上前廝殺。
史進就此帶了白勝從這酒樓裡殺出來,費不了多少工夫便衝出了沖未來,而那些本來打算看熱鬧的百姓們一瞧中官兵敵不過,都在驚慌之中四下裡散了。
「走東門!」史進朝著白勝喊了一句,護著白勝混入百姓四散的亂流人叢中朝著東門而去,史進則操著一把長槍在後面斷路。
那些官兵瞧著這兩個漢子一路往東門而去,當下便裝模作樣地在後面揮舞著朴刀追趕起來。史進和白勝直撿那些斗折蛇行的虎頭怪小道走,一會兒向左拐,一會兒向右拐,而史進再引領方向的同時,還冷不丁地殺上一記回馬槍,將那些不識時務的官兵戳翻在地。就這般跑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在這繞來繞去的巷道中將那些官兵甩丟在了某處漆黑的胡同裡。那些官兵跟丟了目標,原本的消極抗戰愈發明顯起來,就此在周邊摸排起來,實則不過是另一種應付了事罷了。
而此刻的史進和白勝則已經通過交致錯落的小巷道一路狂奔,遠遠低離開了此地。白勝這一路只顧著跟著史進發足狂奔,史進說往東去邊往東去,史進說往西去便往西去,據這般七轉八拐,最後連白勝都分不清了方向,更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直到白勝跟著史進走到一條小巷的盡頭,在快速橫穿一條大街的時候,白勝無意間瞧見了大街上另一側遍插旗旛之處,這才心裡恍然。剛剛和史進穿過了這條街道,白勝便趕緊追了上去,認真地看著史進的側臉說道:「大哥,這裡不又是牢城麼,我們怎麼?!」
「不錯,這裡正是牢城附近。」史進沒有回頭看他,卻很是仔細地洞徹地看著他們眼下的這條小巷,一路小心翼翼地往下去。
「大哥不是說往東門去麼,那些囚徒只怕此刻已經合力從東門突出去了。」白勝有些焦急地說道:「我們隻身返回來,豈不是正好羊入虎口。」
「你方才也聽那知府說了,他秘密派了大批人馬前去二龍山去滅楊志一夥,眼下城裡守軍不足。我先前來時,便已略略知曉,便故意讓那些囚犯從東門突圍。你聽——!東城那邊已經喧鬧起來了,還有牛角之聲,這是交兵之象,那些守城的官兵抵不住了,在吹號搬兵。」史進說道這裡,繼續道:「囚徒集體越獄造反,這事對益都而言無異於饑荒瘟疫之重,守城之官軍必然舉兵朝東門救急,若不是如此,我們在那酒樓裡刺殺知府,哪裡會沒有人前來施救,我們哪裡會有這般容易得手。現在我們返回來,只怕他們想破腦袋都不會猜到,這邊已經沒有官兵了,牢城裡頭除了傷兵之外,再無一個強兵猛將。這邊走!」史進說到這裡,一拉白勝的袖子,便拐進了另一條與此相交的巷子。
兩人往前走了不過幾十步的模樣,便在一扇大門下停下,這門不寬敞,明顯著是人家的後院門,在那門的兩角上掛著兩隻燈籠。
「大哥,這裡是……」白勝看著有些不解。
「噓——!」史進示意白勝小聲些,才說道:「這裡是我來時訂的客棧,我們方才鬧了大牢,這周邊都關門閉窗,你我小聲一些,莫要教別人察覺了,生出別的事來。」史進說了,自己抽出那把在靴子裡的匕首來,慢慢地伸進門縫裡去,用刀刃摸到了門閂的位置,一點一點在門細小的縫隙裡將那門閂撥動起來。過不得片刻,只聽門裡頭嘩啦一聲輕響,那門閂在史進一點點的撥動下,終於打開了,史進小心翼翼地將那扇門推開,探頭探腦地朝裡面望了望,只見這後院裡除了竹竿上還有幾件來不及收回去的衣服之外,空空蕩蕩絕無一人,而樓上也是一片漆黑。
史進曉得這裡並非是沒有人,而是眾人都怕招惹了那些越獄的囚徒,屏氣凝神地都在各自的屋子裡躲藏提防起來罷了。史進當下放大膽子跨步進來,順手取走幾件男人穿的衣服,與白勝在這後院的馬槽裡偷偷換了,史進便將之前與宋江一同騎來的那兩匹快馬小心翼翼地牽出馬棚。儘管白勝盡可能低緩慢地扯著牽馬的韁繩,可是,這樣死靜的院子裡,那馬蹄的聲響一樣是最突兀的動靜。史進心知不可避免,索性也不再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當下和白勝一同翻身上馬,衝出後門來到街道上,這街道上因為囚犯越獄,家家戶戶閉門鎖戶,此時已經沒有一個人在街上走動,這恰恰給了史進方便。史進不再像先前那般調曲曲折折錯亂不堪的小巷走,此番只挑了那寬路大街上奔馳,兩人一路上快馬加鞭,不出多久便接近了東城門下。
那城門上緊張放哨的官兵突然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響亮地朝著這邊而來,那些在城池上守衛的官兵,還以為這是東門上的人快馬又來求兵。可是,等那兩團黑影到了近處,那城池上的官兵才發覺有些什麼不對頭的地方,可是,還不等他下令查看。只見那衝在最前面的精壯漢子,蒙住了口鼻,一馬當先將手裡的一條長槍頓時耍的大開大合,而在那城門下嚴陣以待的官兵卻在這馬勢的衝擊下,被殺的七零八落,措手不及。城樓上留守的官兵萬萬沒有料到如此,還不及再下令射箭,那兩個漢子已經馳馬衝進了城門洞中,弓箭手瞧不著射不到,急的那官兵趕緊往城下衝去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