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那幾個官兵在押送生辰綱之前是大名府的廂禁軍,他們本想著到濟州府報官,曉行午住,在濟州府報了官便乘了快馬一同趕回了北京。大夥兒到了梁中書府邸,直至廳前,齊齊都拜倒在地下叩首告罪。
梁中書看著這些人腦袋觸在地上,很是不解,但是依然按著心裡早就想好的套路說道:「你們一路上辛苦了,多虧你眾人了。」說道這裡依然不見這些官兵起來,心裡頓時覺得不妙,趕緊追問道:「楊提轄何在?」
這幾個官兵相互暗自看了一眼,已經是將腦袋抵在地上,沒有一個敢抬起來,也沒有一個敢應話。
梁中書一種不好的預感像是一道閃電一般通體傳遍,讓他不禁腦中嗡地一聲,險些腿軟摔倒,梁中書一手撐住桌角,一手搭在有些裂痛的額頭上,痛心道:「莫不是生辰綱有什麼閃失,只剩你們活著,楊提轄他們都死了?!」
眾人聽了在地上瑟瑟縮團,故意擺出不寒而慄之狀,依舊沒有開口。
「你們倒是說句話啊!」梁中書最後觸及了他忍耐承受的底線,不禁拍案怒了。
這時候,才到了最好的時機,於是眾人告道:「回……回恩相的話,楊志……楊志是個忘恩負義的賊!咱們都被那廝給算計了,一切都是那廝的圈套,他楊志就是二龍山的當家人,也不曉得他怎麼混了個配軍身份,他其實就是衝著生辰綱來的,不然他放著好端端的路不走,卻偏偏挑了一條南轅北轍的法子來,他為的就是要往他二龍山上去送啊!」
「什麼!」梁中書聽得難以置信,他怎麼也不願相信自己會看走眼,他也不能去相信,在大名府做提轄難道就不如在大山裡做當家的強,梁中書更不願意去承認自己看好的計謀竟然是鑽進了人家可笑的圈套裡,梁中書又是將桌角一拍,雖然拍著手痛,可是,比起此刻丟失生辰綱的心痛來那又算得什麼。梁中書怒道:「你們信口雌黃,想必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冤枉啊!」眾人一同伏地叩首,道:「青天白日,恩相明察啊!」
「老賭館何在!」梁中書問道。
「老都管……老都管他人……被楊志殺了!」
「什麼!」梁中書心裡又是一驚,整個人頹廢地坐在太師椅上。楊志如果真的殺了老都管,看來真的是反了……梁中書將渙散的眸子瞬時間聚了起來,他坐起了點身,盯著下面跪著的幾個官兵問道:「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們細細地從頭說來,不得有半句荒誕,不然滿門抄斬!」
「是是是!」眾人在下面一邊雞啄米似的磕頭,一面連珠炮似的應了。
「我們自離了此間之後,楊志那廝對我們的態度是越來越差,稍有不順便是大罵。起初有歹人劫道,不論有多少,不論對手怎的強盛,楊志都一馬當先殺的七零八落,我們那時還暗暗佩服,可是,淺淺地就有了破綻,恩相您不曉得,那沿途的賊人少則兩三百多著百人,俗話說的好:『兩拳難敵四掌』,可是,每次咱的車仗殺過去,都是將那些賊人殺的丟盔棄甲。」
梁中書聽了,眉頭一挑,道:「怎麼有破綻了?」
官兵答道:「起初我們也沒有發現,是秦飛將軍發現的,俺們後倆留心一瞧,果然,在那些死了的賊人中很多身上都帶著一道三指寬的要命創口,但是,這創口卻不是咱們的人所為,咱們都是朴刀,怎麼都殺不出這模樣的創口來。」
「哦……」梁中書聽得入神,道:「這是怎麼回事?」
「是楊志一夥的人在暗中相助,不曉得用什麼邪乎的法子做的,又一次我們在過一條大河的時候,兩岸殺來兩撥人馬,後來殺出來之後,在山坡上發現了幾百個屍體,都是一模一樣的死法。」
「還有這事……」梁中書心裡半信半遺起來。
「怎的不是,這還不算,等到了益都之後,楊志便不再軍營落腳了,還差我們將生辰綱分裝了小箱子押送到一個破舊年久的鏢局裡去,也不曉得他是什麼時候出發的,帶了另一夥人早早就走了,只剩下秦飛將軍帶著俺們在後面慢慢的行進,一路上依舊有強人殺過來,這下殺起來明顯就沒有原來順手。」
梁中書聽了這段心裡當然是明瞭的,在益都假扮鏢局之人來走,讓部隊尾隨保護、牽制江湖注意這本來就是梁中書同意的注意,他本想開口說:那幾個人都是他派去的護衛。可是,他剛張開口,還沒來的及插話,下面那官兵就一語驚人道:「楊志倒好,帶著他們二龍山的人馬扮作鏢局的人早就前面走了,也不管我們的死活,想趁著強人廝殺的阻礙好擺脫我們,可是,楊志損事做盡報應就來了,他們走到一處峽谷之中,中了一夥江湖流寇的埋伏,在重圍之中沒有一個能逃出來,可是,偏偏有個人帶著護衛的腰牌來找秦飛求救,當時,秦飛將軍不知他們的勾當,便帶著大部隊殺過去了。救下他們之時,出了老都管和兩個虞候之外,便剩下楊志和他一個二龍山的頭目了。」
「楊志的奸計就這樣破滅了,不得已還得和我們一起走,可是,他沒有按計劃甩脫大部隊,就沒法子潛逃回二龍山,所以,等我們行到二龍山的時候,就遭了二龍山的埋伏,那時候,與楊志同行的那頭目也變了臉色揮刀朝著秦飛將軍去殺,可是,咱們官兵畢竟訓練有素,是那些草莽之徒不可比擬的,三下五除二迅速便將那些嘍囉殺散了,還俘虜了不少。楊志一看局面不對頭,本來想遭反卻又裝模作樣起來,不但攔著他那頭目,還讓秦飛將逮著的嘍囉滅口。」
「後來怎樣?」梁中書問道。
「楊志的功夫大家有目共睹,誰也不敢惱他,過了二龍山就這樣往下走,本來以為,楊志劫取生辰綱的妄想破滅,他會安安心心為恩相做事,可是,咱們都太高估這廝了,他不但不思悔改,還變本加厲,在接下來與沿途流匪的廝殺中,他不再一馬當先,反而暗中使詐,將兩個虞候都趁亂射死了,老都管也中了一箭,不過,他老人家命大,那時候沒有死,但是,老都管因為知道楊志的底子,所以早就成了楊志的眼中釘。
「等到行至黃泥岡的時候,天氣大熱,讓我們都在林子裡歇涼。卻不想,楊志和七個賊人通同,假裝做販棗子客商。楊志先前與他做一路,先推七輛江州車兒在這黃泥岡上松林裡等候;卻叫一個漢子挑一擔酒來岡子上歇下。大伙口渴難耐,他便給買酒來吃,誰想得到,竟然被那廝用麻藥都麻翻了,一時間藥性發作,俺們誰也動不得,眼睜睜地看著楊志將老都管殺了,秦飛將軍掙扎起來相搏,卻不想被楊志一刀將兩個臂膀都生生剁了下來……我等裝死才逃過一劫,後來,楊志和那七個賊人卻把生辰綱財寶並行李盡裝載車上將了去。我們先去當地所轄的濟州府呈告了,留兩個人在那裡隨衙聽候捉拿賊人。小的眾人星夜趕回,來告知恩相。」
梁中書聽了大驚,這一通說下來有板有眼,前前後後有因有果,這奸計著實也是層層相扣,怎麼琢磨都不像是這幾個粗人能胡亂編湊出來的,於是當下心裡深信不疑,氣得渾身顫抖,一把將桌上的文房四寶統統甩下地去,應聲罵道:「這賊配軍!本是犯罪的囚徒,我一心想抬舉成人,怎想得他竟然能做出這等不仁忘恩的事!我若拿住他時,碎屍萬段!」隨即便喚,當時差人星夜來濟州投下;又寫一封家書,著人也連夜上東京報與太師知道。
【濟州府·府衙】
濟州府府尹自從受了北京大名府留守司梁中書的札付,日日昇堂,天天搜尋,可是過了數日,依舊是一點頭緒線索都沒有。
就在一府衙的官差正憂悶之間,只見長吏快步進了府衙報道:「東京太師府差府干到廳前了,有緊急公文相送與大人。」
府尹一聽是東京太師府派的人,一時聽得大驚道:「多管是生辰綱的事!」於是,慌忙升廳,來與府干相見。
那府尹從內衙出來,短短一路卻想了極多應答的套路,見了那府干,開口便說道:「遠道而來一路幸苦,想必這一趟公辦是為生辰綱來的吧。唉,這件事本官己受了大名府官兵的狀子,已經差緝捕的人全城撒網,現在還未見蹤跡;前日留守司又差人行禮付到這兒,又差了尉司和緝捕觀察來協同辦案,杖限捕捉,只是,青州地面方圓之間山林極多,到現在也未曾得獲。若有些動靜消息,下官必然親到相府回話。」
府干冷哼了一聲,才不管那府尹巧舌如簧的一通套話,只是將那書信完整呈上之後,一本正經地威嚴宣道:「小人是太師府裡的心腹。今奉太師鈞旨,特被派遣到此,來要這一干劫盜之人。臨行時,太師親自分付,教小人到了本府,只在州衙裡宿歇,等著府尹大人拿了這七個販棗子的和那賣酒的,特別是那在逃軍官楊志再一起押了回去。最後太師還專門交代過了,限大人在十日之內將這干賊人捉拿完備,然後差人解赴東京。若是大人十日不破了這件案子時,只怕還得先請大人去沙門島走上一遭。而小人也難回太師府裡去了,就連性命也都不知如何。大人若是不信小人所言,還請看看太師府裡遞來的鈞帖便是,備說愈發詳細。」府尹看罷大驚,背上的虛汗將衣衫都粘連在了一處,事不宜遲,半點也不敢遲疑當下隨即便喚緝捕人等。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