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鄆城縣·進寶賭館二樓二房】
「怎麼樣?」臧寒中看著臧敖進來,慢悠悠地將茶杯端起來,送到嘴邊,很是得意地明知故問道:「來的客人多不多?」
「多!多!」臧敖心花怒放地道:「開門紅啊,爹,以前晁家佔著這麼好的地方,今天到咱們手裡了,還是爹厲害,這幾招下來,咱賭館裡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啊。」
臧寒中心裡很是滿意,也不看臧敖,只是顧自己輕輕呷了一口香茶,道:「晁家那邊有什麼動靜麼?」
臧敖一聽這話,當下更是有些眉飛色舞起來,道:「能有什麼動靜,龜縮在他們的老巢裡頭,屁都沒有放一個,我估計著,這晁家幾次在咱這兒栽了跟頭,怕了!」說完,臧敖就笑了。
臧寒中聽到這裡卻沒有露出半點笑意,拉下臉來,問臧敖道:「人都埋伏好了?」
「埋伏好了,就差那莽夫來咯,不過,我看他們是不會來了。」臧敖說到這裡,便建議道:「爹,與其伏擊他們,倒不如來個直搗黃龍,我糾集一夥人馬,殺進他莊上,這般豈不是來的更爽快!」
「胡鬧!」臧寒中將茶碗重重地放在桌上,抬起鬆弛的眼皮來,一雙精銳的眸子盯著臧敖,呵斥道:「做什麼都不懂腦子!兵法言:『窮寇勿追』。這什麼意思?」
臧敖一聽這話就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說什麼,好歹千萬別提什麼書啊卷啊的,不然非打哈欠不可,現在倒好,爹爹還搬出兵書上的東西來說事。什麼意思?臧敖當真不曉得,可既然爹在問,那不回答也是不行的。於是臧敖撓撓頭,支支吾吾地望文生義道:「意思就是……沒錢的人……就別去追他,追了也撈不著好處。」臧敖自己覺得越說越順,便將後面自己的理解都大膽地說了出來。
「好處!好處!」臧寒中一面說,一面拿手狠狠拍著桌面,下的臧敖一跳一跳的,臧寒中氣鼓鼓地道:「叫你好好讀寫書!這樣下去,以後是要吃虧的!」
臧敖見父親生氣的樣子,曉得一定是自己會錯了意,當下一口一個是的應了下來。
臧寒中見臧敖這副得過且過的樣子,心裡很是憂愁,但是,還是耐著性子道:「你殺進晁家去,『狗急都跳牆』,何況晁家還有一個晁蓋,他能不和你拚命麼!」臧寒中氣得長長出了口氣,頓了下,思慮了一下才繼續道:「依照那莽夫的性子,絕對不會是龜縮不出的這副淡定,他不暴跳如雷,就不正常,你下去安排人手,給我叫一班子人吹吹打打地繞晁家大院走,一面走,一面歡慶咱進寶賭館開業大吉。對了,你等下。」
臧寒中說著便來到了賬房的裡頭,取了一張大紅的帖子,提起筆來親手寫了一封信函,裝了封子裡,拿給臧敖,道:「把這封書信遞給那晁濟道,他若看了,不會不給面子!」
臧敖見父親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心裡頓是也歡喜起來,唱了個喏便快步下了樓,點起十幾個吹鼓手,便快馬加鞭地往晁家莊的方向去了。
【鄆城縣·石碣村·晁家莊】
「外面什麼情況?」晁蓋聽到了鑼鼓喧天的吵雜,趕緊出了房門,站在屋簷下,詢問外面的莊丁。
「似乎是有人在娶親吧。」莊丁也不太明白,似是而非地回答道。
晁蓋微微蹙起了眉頭來,道:「我怎麼聽著還有人在高聲長宣什麼東西,哪有這般娶親的,不會是那臧家又在耍什麼把戲,快去看看!」
那莊丁得令,立刻飛也似地朝門外去了,不一會兒,便滿頭大汗地狂奔回來稟告,道:「二爺!二爺!是臧家的人,說什麼偶的寶地日進千金之類的話,還鼓動大伙前去什麼『進寶賭館』,說前多少名送銀子。」
「什麼!」晁蓋一聽這話,就心裡急了,這臧家是唯恐天下不亂,就怕這消息傳不到大哥的耳朵裡,故意來招惹大哥發怒的,晁蓋心裡暗叫不好,急忙下令道:「忍無可忍!快快叫人,隨我將他們攆走!」
那莊丁剛一聲喏了,要轉身而去,當面就迎上晁濟道帶著幾個莊客飛快地大步邁了進來。
晁濟道前腳剛一進門,便衝著晁蓋大喝道:「老二!你要攆誰出去!」
「大哥,你別誤會,我是說……」晁蓋見大哥怒氣沖沖的樣子,便知事情不好,正要解釋,晁濟道卻一手打住他的話。
晁濟道怒道:「誤會?是我這個大哥放在這裡『誤』了你的大事吧!老二!賭館的事你一直瞞著我,你究竟什麼意思!」
「哥,我是怕你知道了,一時衝動,去找他們報仇,再鬧出點事來。」
「哼!你是說我魯莽,你們在背後這麼說,我早就知道!我不魯莽,我要是魯莽起來,咱們會被人家欺負到今天這個地步麼!你倒是忍了又忍,可是,結果怎樣,就是讓人家敲鑼打鼓地到咱家門口來羞辱!你不要臉,我還害臊!你看看,這是那老狐狸給寫來的邀請函,昨天還是咱們的地盤,現在可好,一夜之間成了人家的財產。哼!讓地下知道了,如何對的起晁家的列祖列宗!」晁濟道這次看來是徹底地毛了。
「哥,你先別急,這事我都做了安排,你就放心吧。」晁蓋想扶哥哥坐下。
卻不想晁濟道一甩雙臂,將晁蓋推開,道:「放心!人家都到家門口上叫囂了,你讓我怎麼放心!這麼大的事,你擅自做主,還把我這個大哥放在眼裡麼!」
晁蓋陪著笑,對晁濟道道:「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你最近一點都不把我的話當回事,不做實事不說,還敢動手處處阻攔我,背後又單搞一套!老二,你到底是想要幹什麼!」晁濟道氣極了拿手指著晁蓋怒道:「你說!你是不是不把我這個大哥放在眼裡,你要是想另立門戶分家單過,那你就早點說!」晁濟道衝著晁蓋咆哮起來。
晁蓋一聽這「分家單過」的話,頓時覺得這話說的份量太重了,心裡也多多少少不高興了,為大哥誤解他不禁說話提高了三分道:「你這像是當大哥說的話麼!我幹的這一切,還不都是為的咱們晁家,為了咱們兄弟的麼!」晁蓋說的激動了,為了證明自己並無企圖,便指天起誓:「我晁蓋對天發誓,我從來沒有做一件事對不起你大哥的!」
晁濟道怒了,喝道:「你別衝我大吼大叫!」
晁蓋看大哥根本就沒有要理解他的意思,索性不再說什麼,哼了一聲,一屁股坐了下來。
晁濟道見晁蓋這副樣子,心裡也很是憋氣,頓時一甩衣袖就帶著眾人往外走。
「哥,你去哪?」晁蓋見晁濟道去勢匆匆,只怕他又做出什麼魯莽的事來,不由地心裡急了。
晁濟道一聽,火氣就上來了,回頭衝著晁蓋喝罵道:「怎麼!我現在連去哪兒都要向你報告麼!」
「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你……」晁蓋見大哥晁濟道動怒,這般出去只怕會更容易失去理智中了人家的陷阱。
「別說了!從今天起,你要是再敢阻攔我做事,就別怪我這做哥哥的不給你留情面!」晁濟道放了狠話,將袖子用力一甩,背著手便轉身帶著手下走了。
晁蓋聽得出大哥這口氣裡的意思,晁濟道是來真的要對他不客氣了,晁蓋從來沒有見過大哥這樣子,更沒有想到大哥會變成這個樣子。但是,晁濟道這回當了真,當下不敢阻攔。當大哥出了自己的小院,這才趕緊套了裝備,急急慌慌的地招了幾個親近的莊客,備馬衝出晁家莊的大門來。
而這時,晁濟道早就走了蹤影。
「你看見,我大哥往哪邊去了?」晁蓋抓著韁繩將馬牽出大門來,回頭問那守在門口的莊丁。
莊丁拿手一指鄆城縣的方向道:「那幫子敲鑼打鼓的剛走,大爺就帶人往那邊追去了!」
晁蓋提了朴刀在手,翻身上馬,二話不說便帶著幾個門徒快馬加鞭直往去鄆城縣的方向趕。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晁蓋策馬來到一處小坡,左右樹林茂密,在這官道上卻橫著一棵粗樹樁。而在這樹樁下壓著三人,身上都是帶著箭羽刺中的致命之傷,晁蓋凝眸細瞧,這三人正是晁家的莊客。這觸目驚心之景讓晁蓋不由地心驚肉跳,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襲上心頭。晁蓋打馬再往前走了數步,沿途都有晁家莊客的屍體,無一例外,都是中箭而亡。晁蓋看著不由地緊緊捏住了拳頭,心裡湧起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此刻晁蓋的心像是被兩隻莫名的手狠狠地扯住兩頭扭緊起來,擠出如注的鮮血,冰冷了四肢,卻紅熱了眼眸。晁蓋瞪大了眼眶,吃力地尋找著,他怕找到收悉的身影,卻也想得到一個平安的答案。晁蓋沿著這條被血洗過一般的山路,縱容跨下的馬繼續走過一具具晁家家丁渾身是血的屍體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