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起來!起來!」差役大聲呵斥起來,緊接著是「光!光!光!」刺耳的銅鑼聲響。
眾囚犯從各自的乾草墊上爬起身來,看著差役已經在過道裡來回走了好幾遭。過不得多久,便又來了一撥差役,推著幾個平車出現在眾人的面前,這下那些懶懶地蜷縮在牆角下的囚徒也頓時像是回魂似的來了精神。一窩蜂似的直往臨路的柵欄邊上擠。
「每人兩個窩頭,一碗肉羹,快些吃了好去幹活!」牢頭的聲音這時在眾人的耳邊響了起來,差役在分頭給監獄各處的囚犯供食,監獄一時變得沸騰了起來。
就在眾人狼吞虎嚥的時候,管營和大批差役也出現在了牢裡,管營一面走,一面高聲訓話:「諸位之中也不乏當年走過江湖的,或許很多就是因為落草被抓進這裡來的,現在或許也多多少少有些耳聞,在華州發生了一件轟動朝野的大事,少華山的一夥賊寇,趁著朝廷不備,用下三濫的手段……」
「切!」眾囚徒聽到這裡,大家對官府這一套說辭是心知肚明,也不知是誰帶的頭,下面一片噓聲。
管營聽得這些對他來說不太和諧的響應,心裡很是不爽,但是,他當差這麼多年,也是曉得這些囚犯的脾性,你當真他們就越來勁,於是直接無視接著往下說道:「那些賊寇陰了守城的官兵,猖獗一時地奪取了華陰縣,並侵略攻佔了周邊的村鎮……」
「噢!」眾囚犯聽到這裡又幸災樂禍地一片歡呼,一個個手舞足蹈一副喜聞樂見大快人心的樣子。
唰!唰!唰!眾差役瞧當下囚犯們歡呼慶祝的樣子,頓時覺得這局面似乎變得嚴峻起來,一個個警惕地將朴刀抽出來,將明晃晃的刀刃對著眾多歡呼的囚徒。
官差見管營的講話幾次被打斷,他人的臉色也漸漸便的鐵青,於是趕緊扯著嗓子朝著那些手舞足蹈的囚犯呵斥道:「安靜!要造反是不是!」
「都給我閉嘴!秦東!你給老子滾出來!」牢頭一看這局面,只怕這樣下去,反而會更糟,於是在管營發飆之前,立刻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子,指令一個差役將一個號子的門打開,牢頭便抽出腰刀來指著監獄的黑老大咆哮道:「快點,給我滾出來!」
劉一毛見那牢頭已經拔出刀來了,而四下裡的囚犯愈發哄鬧不止,吃完飯的直接將碗就朝著抽刀在手的官差丟了過來,頓時過道裡乒乒乓乓一片瓷碗破碎的聲音。
「保護管營!快!」牢頭回身指揮那邊的差役過來,自己又掉過頭來,火冒三丈地盯著在這號子深處兀自坐著喝肉羹的秦東,牢頭沒了耐心,大喝道:「秦東!你搞他娘什麼,快滾出來!」
秦東似乎沒有聽見一般,反而擺出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外面的事情他都好像沒有一絲的耳聞目睹,眼中只有這麼一碗肉羹。
牢頭知道現在的局面要麼等縣裡的官兵來,要麼就是秦東站出來發話維持,單靠這幾十個差役當真是拿他們沒什麼辦法,總不能都一併拉出去殺了吧,偶爾的一個兩個意外搞死了還能以久病歸西來搪塞,但是這般大的場面搞起來,只怕上面會查,不論結果如何,這監獄暴動終究是失職的表現,對管營和縣令都不好。
牢頭看管營已經氣得臉紅脖子粗了,於是愈發心急起來,再一次朝著裡面的秦東咆哮起來:「滾出來!」
「請他進來說話,外面哄哄哄,我都不曉得你在說什麼!」秦東非但沒有理他,反而擺出一副大架子來,顯得倒是那牢頭進了他的地盤上來了。
劉一毛看著牢頭冷笑了一聲,一拱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頓時順著這個方向,十幾個粗壯的囚徒立刻分作兩邊,黑壓壓的像是兩堵高大的牆。牢頭的目光在那兩邊囚徒挑釁嘲諷的臉上一掃而過,最後落在那個一副高高在上的秦東身上。劉一毛的聲音響了起來:「您請吧!」
牢頭扭頭看了看劉一毛,又看了看這兩邊的人牆,說實話,在這樣一個局面難定的環境裡,牢頭雖然有刀在手,但是這肉滾滾的身子還是不敢就這般輕易踏進這虎穴之中,牢頭有些膽怯,深深吞了一口唾沫,和兩個差役站在號子的門口遲疑地沒有移步。
「你……你們!造反是不是!看我……看我日後一個一個不殺了你們!天生就是一幫惡棍,活該被餓殺在這裡!」管營在那邊嘶聲叫嚷起來,那聲音之中的憤怒卻沒法掩飾他內心此刻的恐懼。
牢頭曉得要是再不將這一場哄鬧壓下去,那管營下一個要遷怒的便是他了。管營雖然不敢動這些惡勢力,但是對自己的手下卻是敢欺負的,到時侯管營又會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來,那誰也保不準。牢頭想到這裡,吞了一口口水,一把將背後的兩個差役一手一個拉扯到面前,一揮手又招了七八個上來,喝令道:「進去給我把那天殺的王八羔子拖出來!」
這十來個差役抽刀在手,也不懼那些犯人,便一同湧進了號子裡來,直往秦東拿走,要來拿人。
劉一毛見了,曉得這下小小的一件事,玩玩就好了,沒想到這下耍大了,惹毛了官府沒好處,畢竟最後吃虧的還是囚犯。這下差役進來拿人,看來是玩真的了,等把老大拖出去,還不知道是怎麼一番拷打。於是劉一毛在那當先的兩個差役一走過來,便率先一步踏上前來,將胸脯一挺,突兀的胸肌像是兩面突出的盾牌,將那一邊的差役撞了一個趔趄。
劉一毛做了這個榜樣,立刻兩邊手下的兄弟也相繼堵了上來。黑壓壓的彙集成一堵大牆,擋在了眾差役的面前。差役瞧見了這陣勢,立刻左右幾個抽刀威懾,後面幾個拖著水火棍掄頭便打。
這一下可讓秦東的號子裡頓時亂了起來,那些個囚犯雖然喧鬧,但是一個個都是精明的主,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心裡知道的跟明鏡似的。趁著大家一起起哄,砸個碗啥的沒什麼大不了,法不責眾,頂多就是餓個一兩天的事。但是要是毆打官差,那可就要令當別論了,搞不好是要拉出去殺頭的。
秦東的號子裡彙集的都是秦東得力的手下,一個個都是秦東的左膀右臂,這些潛規矩大家都心知肚明,當下各個都咬牙忍了,每一個還手。那些個官差經過這一下探明了這幫人內心的底線,立刻變得大膽起來,那架子也就擺的猖獗起來,輪著水火棍愈發往死裡打。但是,那些擋在前面的人即便被打得頭破血流,都沒有一個退卻半步,一個都不肯讓開來。
這份倔強無形間扯怒了牢頭心中的火氣,愈發強烈地爆發出來,他大步飛身上前,一把奪過一個差役手中的水火棍,掄足了力氣,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狂揍,發洩這自己方才內心的不滿。
呯!
秦東看不下去了,起身猛地將手裡的碗使勁摔碎在地上,大喝一聲:「讓他們進來!」
這一摔碗,當下號子裡的人都統統被這一聲脆響驚愣了一下,接著一下秒,這號子裡的所有兄弟統統閃到兩旁,將手中的碗乾淨利落起一起狠狠砸碎在腳下。這整齊劃一的壯觀一舉,頓時讓秦東的號子裡有一種壯士一去不復返的豪氣。
牢頭手持著水火棍,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當下他被這幫人的氣勢所震,心裡有些底虛,沒敢進去,只是大喝一聲:「把秦東那廝給我押出來!」
差役一聽,左右持刀的五六個人立刻便相互護著直往裡闖。秦東一雙怒目睜得滾圓,大喝一聲:「滾出去!老子自己出來!」便大步流星地往外逼了出來。
那些差役被秦東的氣勢所攝,紛紛退出了號子,此刻的過道裡已經是一片碗筷的破碎瓷片,殘羹冷炙,一片狼藉。管營在十幾人的差役保護下拿眼惡狠狠地看著牢頭這邊的進展。牢頭鬆了口氣,不管怎樣,好歹這秦東出來,一切都好收場。
秦東前腳跨出了牢門,後腳牢頭就讓差役將大鎖鎖上,將劉一毛等人統統鎖在了裡頭,一個個看著秦東都是乾著急沒辦法。
牢頭看著秦東走出來了,臉面上立刻換了一副態度,雙手一叉腰,冷哼一聲,喝道:「好你個秦東,面子大了是不是!給我打!」
眾囚徒一聽頓時發狂了一般地四下嘶吼起來,一間間牢門被拚命地踹動起來,光當光當一陣可怕的震響。但是,即便這樣發狂地示威,可依舊沒能阻攔他們老大的厄運。左右四五個差役那刀尖指著秦東,後面兩個差役立刻掄起水火棍來照著後背便是狠狠地兩下。
秦東被打的向前跌撞了兩步,眾囚徒看在眼裡,愈發心急,一個個像是獸性大發一樣沒了理智,可是剛才將碗筷都砸了,當下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一堆堆的稻草,他們發狂地將自己的頭顱撞向柵欄,整個監獄頓時陷入一片可怕的混亂之中,彷彿那些牢門就要被眾人撞翻了一般,這樣那些官差看著也不由地心有餘悸……